第38章 暗箭

潘没石,名牌大学毕业,主攻动力机械,就职于羲和星科技公司,攻克了不少难关,拿过无数个专利,可谓是新生代里的佼佼者。

“人才啊”。

我瞅着潘山勇,他穿的是保安衬衣,口袋上别着电笔,裤兜里却塞了个满是机油的手套:“你是干哪行的?”。

“我?”。

他满不在乎:“啥都干,农活、装修、鼓捣个机器、还负责基地里的水电管道,这么跟你说吧,咱们这车要是趴了窝,我分分钟搞定”。

车屁股“突突”的冒起了黑烟,往前拱了几拱,他“哎”了一声,回头看,方向打偏了,前轮卡在马路牙子上。

后排的小雅一头扎到我俩中间,头发缠住潘山勇的肩扣,这个喊:“哎哟喂”,那个说:“别乱动”,最后一着急,硬是给扯了下来。

“你到底会不会开车?”。

小雅揉着头皮。

“这不能赖我,何经理只管开车不管修,我申请了好几次,就是不批”。

他气呼呼的下去,我听见吴三小在后面说:“不用看,发动机的毛病,你办不了,叫拖车”。

胡小铃从离开基地就一直在玩手机,车坏了,问都不问,后来干脆下了车,和小雅坐在花丛里,背靠背晒起了太阳。

“啥鬼地方?除了花,连个卖水的都没有”。

吴三小恨不得把花全拔了,种上西瓜。

发完牢骚,他拉开架势,一招一式的打起了拳,潘山勇瞧着手痒痒,过去和他边聊边比划。

老大没下来,守着半身不遂的老二,见胡小铃给我撂脸子,摇摇头:“你不老实”。

我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是我和小妹的事儿,还是僧袍?。

“他们把你推出来,不是因为你有多机灵,沈家向来不待见女婿,事办成了好说,办砸了也好说,一个外姓人,不代表水家,我们仨兄弟是粗人,但精明能干的有的是,别看水真理是个女的,能文能武,你占不了她半点便宜”。

“冯渔找你们,是不是怕斗不过她?”。

“这小子是又恨又怕,一声不吭把东西交出来,水真理当然也不会亏待他,但坐吃山空,哪儿有个够,所以想拿它换个长远,叫我们来,也是为了给自己添点份量”。

“为什么不能好好说呢?谁有能力谁拉一把”。

“拉一把?”。

吴大个沉着脸:“那要看愿不愿意拉,值不值得拉,如今冯渔是没办法,老老实实的呆在金猴寺里,但凡有了钱,他就不是个人了,身子是爹妈给的,德性是自个儿学的”。

他长叹一声:“还有一点,是拉不下这张脸,人活着,全凭一口气,有这口气在,谁想要饭吃?冯渔还不错,没混成叫花子”。

只是吴家既没有僧袍,也没有钱,这砝码未免太轻。

“我们身上流的是沈家的血,水真理想装看不见都不行,这事要是捅开了,吴家没啥损失,我们输的起,可现在水越搅越浑,搞不好,会出人命”。

“你是说水真理,她不敢吧?”。

回想起这女人不仅能使弩箭,还会扔砖头,特别是她放走陈安琪时,举起右手的那股嚣张气焰,我不禁缩了缩脖子。

“她不敢,并不代表别人不敢”。

吴大个说的是红衣人和怪鸟四百六,包括劫走冯渔的那个家伙:“他们好象也在找东西,不是僧袍,因为目标是大都尉府”。

在和四百六切磋了十几个回合之后,仨兄弟接连被那双巨大的翅膀扇倒,吴大个心知肚明,人家是脚下留情,否则见面就是一爪子。

那不是脚趾,分明是六把锋利的弯刀。

红衣人笑眯眯的走来,刚才他一直倚着大树,动都没动过。

当得知这仨人姓吴时,他先是一愣,转身和那只怪鸟低声交谈了几句,什么九爹、老宅子、小狗和老狗、换食盆子等等的,又问他们是不是来自于同益沈家。

得到答案后,红衣人眼神很复杂,似乎犹豫不定,几次欲言又止,突然刁住吴二中的手腕,郎中似的把起了脉。

过了几分钟,松开手指,冲怪鸟点点头。

让吴大个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四百六,当时它正抬头望天,用翅膀尖挠着长脖子,如同站在黑板前,不知道怎么解题的小学生。

“那人对沈家的事情知道的很详细,上来就问大都尉府变样了没有?”。

古往今来,战乱不断,早连渣都不剩了。

红衣人有些失望,说同益城虽然地处偏僻,不过都尉府却修的极其奢华,仿佛他亲眼瞧见过,接着又感慨工匠师傅们不容易,不光要造房子,还得侍弄花花草草,连棵树都和外面的不一样。

“也不知道他到底想问啥,东一句西一句,把老二气的直哼哼,说你们在那儿藏东西了吧?那就甭想啦,他去过同益古镇,都尉府已经一分为二,一半是沈家老宅,一半变成了办公大楼,院子里只有几棵光杆梧桐,没别的”。

除非是埋在地下,可也没听说挖出过什么宝贝。

红衣人叹了口气,转身和四百六离开。

“没再说点别的?”。

“说我们走运,如果搁在以前,早成碎鸡蛋了”。

吴大个敲敲自己的头:“他和山洞里的那对男女肯定有关系,却又不象是冲这俩人来的,闹不清他们的目的,不好办”。

就怕这种来历不明的人,躲在暗处,说不定什么时候捅你一刀子。

眼前突然闪过一条黑影,速度出奇的快,围着吴二中僵硬的脸“嗖嗖”绕了两圈,轻巧的落在他鼻尖上。

是只小鸟,比蜜蜂稍大,通体黑灰,身上有几片雪花斑,它歪头梳理了几下羽毛,冲着吴二中“啾啾”的叫,然后拍打起了翅膀,似乎想要唤醒他。

“这是蜂鸟吗?”。

不太象,短嘴,还带着点钩。

吴大个见我伸手想要去摸,一把抓住:“别碰它”。

话刚说完,小鸟呼的飞起,落在他头顶,蹲着不动了,象是把乱蓬蓬的头发当成了窝。

拖车迟迟不见踪影,潘山勇热的浑身是汗,他记得附近有个鱼塘,住着个看塘的老大爷,想去讨口水喝。

我也想活动活动,便和他一起去。

吴三小立刻跟了上来。

“何经理瞅着是个挺细心的人,能把车造成这样子,真行”。

“嗐,人家是大经理,忙呗”。

潘山勇把衬衣脱掉,搭在肩头,一身肌肉块:“有时候晚上十一二点,还打电话找我要车钥匙呢”。

“他经常大半夜出去?”

“嗯,不过前天走的早,七点多就走了”。

这小子爱打牌,没钱也玩,输了替人巡夜,那天他刚溜达了半圈,就看见何经理慢慢的把车驶出二门,正想过去打招呼,他却急匆匆跳下来,象是忘了什么东西,回去拿。

车后面有个大纸箱,掀起盒子,装着盆花,一朵药香扑鼻的雪莲花。

“真漂亮”。

潘山勇啧啧称赞:“肯定不便宜”。

蛇胆莲?我心一紧:“几头的?”。

“你也懂这个?行家看门道,我当时就注意了,十六头”。

“前天,是有人闯入基地的那天吗?”。

“没错”。

何经理车开的很快,险些撞倒那些白衣人,潘山勇看见纸箱子颠起老高,“砰”的磕在车挡板上。

“他打开车门,刚伸出一只脚,又缩了回去,啪的关上,接着冲进来一群光溜溜的大耗子,追着人乱咬”。

然后就听到“嗡嗡”的轰鸣声,乌云似的一大片蜜蜂扑向货车,不管是人是鼠,一通乱蛰。

“那三个穿白衣服的也跟着倒了霉,还是何经理反应的快,一踩油门,冲了出去”。

基地里乱成了一锅粥,有晕倒的、有尖叫的,一个老头拿着蜂蜜跑出来,一边往罐子上浇热水,激发出香气,一边倒退着把大蜜蜂引回去。

潘山勇来基地两年多了,从来没见过李存厚,今天要不是为了救火,老拐子擅自把小门打开,大部分人都不知道里面什么样。

“那些人是来干吗的?”。

“也有人问过,不吭声,戴着口罩,眼睛绿不啦叽的,瞅着害怕,你说怪不怪?”。

他表情神秘:“还有件事我说了,你可别不信”。

“少卖关子”。

“嘿嘿,昨天,我看见了那些抢花的人”。

何伟把我们拉到基地后,老拐子突然上吐下泄,他立刻安排保安队长送他去医院,因为车子打不着火,是潘山勇吭哧吭哧愣给推着的。

“说实话,我们队长技术不咋地,一连试了好几次,出了大门,还让我往前推,我心里那个急呀,累傻小子呢?”。

看着货车绝尘而去,他却双腿发软,往花丛里一躺,望着天上的浮云发呆,不知不觉睡着了。

熬了几个通宵,这一觉睡的昏天黑地,再睁开眼,已经是明月当空。

风很大,他抱着肩膀坐起来,搓着冰凉的双手,脑子跟浆糊似的,还没想明白自己怎么会在这儿,小路上突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一个红衣人领着一只高出他两个头的怪鸟,从潘山勇面前昂首走过。

“起初我都不敢相信,还以为是在做梦”。

他看着怪鸟来到紧闭的大门前,一脑袋撞开,正要迈步进去,红衣人却指指围墙外的银杏树,跳上它的背,怪鸟一扇翅膀,飞上十米高的树杈。

潘山勇也想过报警,可是手机没带,放在宿舍里充电,跑着去派出所?没等出这片花田呢,基地早被人搬空了。

让他没想到的是,后面又来了一帮人,蒙着脸,有几个人刚冲进大门,突然仰起脖子,掐住自己的喉咙,浑身抽搐,被后面的同伴七手八脚的拽了回去。

是风中残存的欢喜花毒,够他们受的。

必是沈家人无疑。

“他们全堵在大门口,等了半个多小时,从里面出来四个穿白衣服的”。

一个白衣人怀里抱着盆花,又是一朵雪莲花,吸引着所有人的注目。

难道有两盆蛇胆莲,李存厚的日记里为什么没有提起?。

风中传来“嘣”的轻响。

走在前面的白衣人右腿一弯,单膝触地,骂骂咧咧的从大腿上拔出了根东西,远远的扔了出去。

顺势就倒下了。

是弩箭,算上这回已经出现过三次,第一次在小旅馆,水真理用它救了我们,第二次在金猴寺,怪鸟用它偷袭了白老三,这次却到了红衣人手里。

蒙面人自动围成了个圈,将一个白头发的小个子护在中间,个个东张西望,高度戒备,似乎比白衣卫更紧张。

“嘣”的又是一声。

那个抱雪莲花的刚跑了两步,也中了箭,摇晃了几下,一屁股坐在地上,弯着腰,不停的点头。

花盆从他怀中滑了出来,压住了双脚。

“嘣嘣嘣嘣”。

接连击发,剩下的白衣人只能架起伤者后退,根本来不及去拿蛇胆莲。

“抢”。

白头发一声喝令,蒙面人狼群般往上冲。

“象拍电影似的”。

潘山勇异常兴奋:“那白头发走的时候,还向四周抱了抱拳,说了声多谢,真的假的,演呢?”。

“他们没进基地?”。

“进去了,抬走了两个大箱子,估计也没啥值钱的玩意儿”。

左耳旁“嗖”的窜过去一阵风,象是有人对准我脑袋开了一枪,转过身,吴三小肩头已经多了只小鸟,欢蹦乱跳。

和刚才那只一样大,金灿灿的,身上有黑色斑点。

它“啾啾”的叫着,吴三小看了我一眼,假装挠下巴,手却指向自己身后,小鸟腾空飞起,高过头顶时,突然一个急转折,闪电般冲向我们来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