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冤有头债有主

吴三小没白跟着来。

到了鱼塘,老大爷一听说我是乌头会的姑爷,不但拿出平时舍不得喝的好茶叶,还从水缸里捞出个大西瓜。

问起我岳父,更是满嘴的胡老祖、胡大仙。

没想到乌头会在这里竟有如此高的群众基础。

老大爷是个普普通通的农民,早年丧妻,好不容易把儿子拉扯大,却是个懦弱性格,后来娶了母夜叉似的一个妻子,轻则呵斥,动辄打骂,几次将公公赶出家门。

人到这份上,死皮赖脸的活着也没意思,老头抹着眼泪在鱼塘边来回溜达,碰到了正在钓鱼的胡大志。

真的是在钓鱼,为了明天法事放生用的。

听完老大爷的哭诉,胡大志让他在窝棚里委屈三天,三天后,定让那悍妇上门磕头认罪。

结果第二天晚上,儿媳妇就三步一跪的来了,后面跟着周围几个村的乡亲,指指点点,小媳妇儿声泪俱下,求公公原谅自己。

老头伸手去扶,如同磐石一般,纹丝不动,胡大志笑着问他出气了吗?然后双手在女人面前一拍,顿时翻起白眼,瘫软在地。

气是出了,可他受不了村里人的议论,索性就住到了鱼塘里。

塘边有棵大树,我坐在树荫下,假装听他们闲聊,其实心里一直在琢磨蛇胆莲。

到底有几朵呢?说不定何伟只是拿出去转了一圈,又送了回来,可如今他不见了,无法证实。

我突然想到了另一个人,李存厚。

除了何伟之外,唯一接触过蛇胆莲的就是他,也只有他能辨别真伪。

因为没有白英玉的联系方式,我直接打给陶木春:“叫你的保镖接电话”。

女孩儿们应该在路上,我听到她让胖子停车:“老白,小川找你,哎哎……”。

一阵忙音,竟然挂断了。

我愣了两秒钟,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这个小妹,真是胡闹。

果然和我猜想的一样,白英玉告诉我,小妹一听是我,立刻把手机抢了过去,毫不犹豫的给按了,嘴里还嘟囔着:“死小川,什么时候打够了四十六个电话,才能饶了你”。

她记得倒是清楚。

“小妹不是生你的气,是当着这么多人,要面子,我教你一招,偷偷的给她打……”。

我说咱能不能有点正事儿,没工夫考虑这个,你也不是什么情感热线。

说到李存厚,白英玉已经把这人移交给了白衣二哥,在保护小圣女的这件事上,他不允许自己再出差错。

吴三小拍着圆滚滚的肚子,催促我快点走。

我让潘山勇把瓜钱留下,他又盯上了那口水缸,说里面还有个瓜呢,不如买下来给元祖她们抱回去。

也就在这时候,白老二打来电话,问清了我的名字,然后让李存厚过来接。

要说最恨我的应该就是他,可这老头能屈能伸,也不管差了多少辈,兄弟兄弟的叫着:“……你看,我都这么配合了,能不能跟他们说说,让我吃顿饱饭行吗?”。

“不让你吃饱饭?”。

“别听这老头瞎说”。

白老二急了:“这把年纪,比半大小子还能吃,你摸摸良心,哪回不先紧着你,还要不要脸?”。

我告诉李存厚,困难是暂时的,只要到了山南农场,一切都会变好,然后,让他老实交待蛇胆莲的问题。

“真的只有一朵”。

他非常肯定:“奇山兄弟也说过,象这种灵物的出现,里面不止有一个巧字,还有神力、玄学啥的,我听不懂,反正是人控制不了的东西,以后也许会有蛇胆人参、蛇胆灵芝,但蛇胆莲就这一个”。

何伟也跟着去了趟雪山,找了很久也没找到那块刻有圣女寨标记的巨石,下山的时候却在一处洼地发现了它,想必是因为反复挪动,导致洞口再次塌陷,滚落下来。

“一点印象都没有?”。

“等你去了雪山就知道了,白茫茫的,没个头,如果赶上风雪天,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我想了想:“蛇胆莲好养吗?”。

“这事儿都归何经理管,他是种花的老手,专门在大学进修过”。

“现在找不到他,只能问你,你好好想想,它和之前比起来,有没有什么变化?比如说头数不对,或者是蛇胆的形状不一样?”。

李存厚眼里只有蜂子,对花并不是很上心,况且何经理也不让他碰。

“前天晚上八点钟左右,也就是老鼠大闹基地之前,你见过何经理吗,他在忙什么?”。

那天晚饭后,老李头打算去洗澡,路过蜂房时,发现房门遮掩,还以为是何经理呢。

“只有我们俩有蜂房的钥匙,正好我有事找他,进去一看,没人,地上踩的全是泥脚印”。

李存厚正在纳闷,何经理突然气喘吁吁的跑来,看见他一愣,打了声招呼,转身要走。

“蜂房还缺少自动搅拌机和容器,我叫他等一会儿,写了个单子,让他回来的时候别忘了买”。

何经理走后,他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准备离开,不料刚拉开门,蜜蜂就轰的倾巢而出,旋风似的飞了出去。

他知道要坏,也顾不上何经理给自己的规定,追出小门,用蛇胆蜜把蜂子引了回来。

“自打有了蛇胆莲,这些蜂子对别的花根本不感兴趣,蜂房为啥要时时关门,不是怕它们飞出去,是怕招来野蜂子”。

至于何经理当天的状况,他用了四个字来形容:心事重重。

事情基本上清楚了,何伟拿走的那盆才是真蛇胆莲,而被蒙面人当成宝的恐怕只是个衍生品,用脱落的蛇胆培育出的新型蛇胆莲,它的功效当然不能与母株相提并论。

我敢百分之一百的确定,何伟用蜂蜡黏回去的,绝对不是原来的碎片,甚至有可能只是一块形似的树皮。

回来后,几个人仍待在原地,潘山勇殷勤的把西瓜切开,一人一块的送,白灵猴瞧见有吃的,在驾驶室里翻着跟斗,“砰砰”的直挠玻璃。

胡小铃想放它出来,吴大个不同意,也没说原因,我却注意到吴二中身上不仅多了只豹纹小鸟,又飞来一只纯白的。

三个小不点叽叽喳喳,吵的人心烦意乱。

拖车来的时候,小雅偷偷告诉我,她亲眼看见吴二中耳朵里钻出来两个蛾子,在空中飞舞了一会儿,被三只小鸟分食。

她差点吐了,实在无法想像,怎么会有人脏到这种程度。

我隔着后车窗凝视着吴二中,他耳朵白里透红,比小雅的手还嫩。

来到汽修厂,老板和潘山勇似乎很熟,把我们请到办公室喝茶休息,又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皮包,说是何经理上次忘在这儿的,让潘山勇给他捎回去。

包里也没什么,几百块零钱、墨镜盒、购物发票和一串钥匙。

何伟家的钥匙。

潘山勇认识,因为做生意,应酬多,何经理一喝酒就让他送自己回家。

“他什么时候来的?”。

“有几天了,和两个朋友一起”。

老板记性不错:“一男一女,也是这毛病,我说要换件儿,他们好象有事儿,急着走,让我对付对付,能撑到家就成”。

何伟的家离这儿并不远。

“这一男一女,以前见过吗?”。

他摇摇头:“女的年纪不大,长相一般,没什么印象,我记住那男的了,穿的是真喜庆,我儿子过年也就那样”。

一身红,红衣人。

原来他和何伟早就认识,三个人一直在办公室里商量着什么。

“那女孩儿哭过,我听见何经理劝了句,事在人为,那个男的让她再考虑一下,做为别人眼中的幸运儿,回去以后大家会尽心尽力的养她一辈子,如果知道她现在连家都不要了,会怎么想?”。

女孩儿的脾气很倔,说九爹已经同意了,只要生的孩子是正常的,便可以一起留下。

男人叹了口气,问她用什么保证,不能因为一个传说便赌上所有,不如老老实实的跟他回去。

先不管女孩儿是谁,他们口中所谓的正常指的是什么,五趾吗,为什么非要生个五趾婴儿才能留下来,还有那神秘的鸟窝,到底在什么地方?。

胡小铃把我拉出办公室,小声说:“红衣人抢蛇胆莲就是为了这女孩儿,以为让她吃了这个,就能象水源济一样生个健康的后代”。

那他干吗要帮蒙面人,又无动于衷的看着何伟被带走?。

唯一的解释是他和四百六已经离开了,后面发生的一切都不知道,所以,红衣人的目的并不是蛇胆莲,至少不是这朵假的蛇胆莲。

“什么真的假的?”。

我把潘山勇说的重复了一遍。

“典型的贼喊捉贼”。

胡小铃眼睛一亮:“何伟带着真蛇胆莲离开的时候,正好碰见闯入基地的白衣卫,担心他们会再来”。

“有道理”。

我顺着她的思路往下分析:“蛇胆莲丢了,做为负责人的何伟不仅难辞其咎,而且嫌疑也很大,可如果有人看到小偷是变身的怪鸟,那首先想到的便是沈家人,四大家族也会互相怀疑,姓何的就能不洗自白”。

招,是高招,只可惜晚了一步,我们这些目击者都被白衣卫熏倒了,而且又来了一帮蒙面的沈家人。

胡小铃抢着说:“与其让白衣卫拿走蛇胆莲,不如便宜了姓沈的,把这件事情坐实,自己躲在一边看热闹”。

俩人兴奋的击了一下掌,不约而同的问对方:“那真的蛇胆莲呢?”。

据潘山勇回忆,那天何伟来回不超过四十分钟,胡小铃觉得有一半的可能藏在他家里。

吴家兄弟听说抢走的是假蛇胆莲后,态度瞬间变了,先是震惊,接着是愤怒,完全没了当初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我让胡小铃、小雅、吴二中和吴大个四个人留在办公室里等,要不然就去饭店吃点东西,其他人拿着钥匙去何伟家,运气好的话,蛇胆莲兴许还没被红衣人转移。

胡小铃瞪了我一眼,让老板找了个铁链把白灵猴拴起来,交给吴大个:“你别再踢它了,小心变得和你兄弟一样”。

瞧这样子,是要学穆桂英,挂帅亲征。

吴大个却一把拽过吴三小,把铁链子塞在他手里:“你看着老二”。

吴三小在他耳边说了两句话,吹了声口哨,三只小鸟箭似的从树梢飞来,全挤在吴大个脑袋上,排排坐。

白灵猴向来见不得眼前有活物,纵身就要扑,有只小鸟低头冲它一叫,那猴子竟然吓的一个倒翻,躲到了吴三小背后。

小雅也不放心,交待我和潘山勇,千万照顾好师父,不能有一点闪失。

出了汽修厂的大门,我告诉大家一定要克制,必须听我指挥,从现在开始,我就是这几个人的老大了,水老大。

潘山勇点头称是。

吴大个不理我,自己逗鸟玩。

“媳妇儿”。

我又看胡小铃:“你没意见吧?”。

“你怎么总想占人家便宜?”

她伸手打我:“大个叔叔,你也不管管他?”。

“我姓吴,他姓水,不在一个锅里吃饭,管不了”。

吴大个闭着眼:“小子,有些话本不该现在说,也不该当着外人的面说,可水家违背祖训,反而仗势欺人,把我们赶出了同益城,这件事儿谁对谁错,你们是不是沈家最大的逆子?”。

“这跟我没关系,你去问沈自舟”。

冤有头、债有主,我又不是水开方,用不着对我大呼小叫。

“你不认帐?”。

“……要说错,错的是沈家后”。

他一下睁开眼:“你胆子不小,竟然敢说老祖宗的坏话”。

“这是实话,要不是他藏着掖着,沈如斯再怎么胆大,也不敢上玉砚雪山,这么一来,哪还有沈家、水家之分,更不会有四大家族”。

吴大个怔了半天,叹了口气:“雪山郎是过了三代,有了孙子以后,才决心隐瞒真相的”。

“为什么?”。

他没回答。

“哎,你媳妇儿人呢?”。

胡小铃眨着眼睛:“真跑了?”。

吴大个突然哼了声:“沈家的女人不会跑,沈家的女婿也不敢跑,小姑娘,你可别打我们沈家人的主意”。

“大个叔叔,你……”。

胡小铃臊的满脸通红:“嘴里说着不是一家人,心里却净向着他”。

吴大个哈哈一笑,伸手去摸头上的小鸟,眼神里有一丝得意。

一家人?。

有这么得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