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初的高雄港,称得上是东方的大码头。虽然那时候台湾还处在日本军国主义野蛮的殖民统治下,但从大陆各地到台湾寻亲访友、谋生的苦力和手艺客络绎不绝。每日从香港、马尾、厦门驶来的轮船一靠岸,人流便涌上了码头。
热闹非凡的南街口,黑压压围了一群人。一个年约三十五六的汉子,手里拿根棍子风车似地舞弄着。只见他,棍起时如神风捣月,棍落时似猛虎下山。观看的人们,不由得齐声喝采,报以热烈的掌声。接着,汉子收起棍棒,拿出一把磨得雪亮的钢刀,又舞弄起来,但见寒光闪闪,虎虎生风,刀光和人影合成一体,真有点风吹不进,水泼不入的味道。大家看得眼花缭乱时,那汉子突然收住招式,脱去上衣,露出浑身肌肉,面对众人高声说道:“哪位弟兄过来成全我?砍我三刀,若是在下身上被破了皮流了血,或者喊了声疼就不算好汉。”
大伙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上前。那汉子见人们摇首咋舌,没有一个人敢于上前。汉子便从口袋里拿出几枚伍拾钱的东洋银钱说道:“砍我一刀者,赏给伍拾钱,谁敢来?”
一个二十来岁的当地青年名叫阿宽的,身高体壮,胆子较大,他走上前怯生生的说道:“大师傅,银钱我不敢要,只是砍伤了你大师傅可担当不起呀。”汉子说道:“年轻人你放心,不会有事的,你有多大的劲都可以使出来!”
见汉子这样说,阿宽双手握住钢刀,壮着胆,朝着汉子的胸脯“扑扑扑”连砍了三刀,看那汉子的胸脯安然无恙,竟没有半点伤痕。围观的人们无不惊得目瞪口呆。这时,就在这时有个东洋武士拨开旁人,大摇大摆走至场地中间,他后面跟着几个日本狗子(日本衙门在当地收养的便衣)。主人未开口,狗子先嚎开了:“谁在这里嚷嚷?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大家看好了,这就是大日本帝国有名的江岛一郎武士。”江岛一郎五短三粗,满脸撗肉,腰挎东洋长刀,脚登武士长靴,他昂着头目空一切,指着那摆地摊的汉子翁声翁气地说道:“你的猴把戏的干活,我的砍三刀,你死啦死啦的。”
那摆地摊的汉子见东洋人出言不逊,来踢场子了,脸上露出不悦的神色。江岛一郎脱下那件大袖宽边的黑色长衫,运了运气,身上的关节吧吧地响着。他轻蔑地丢下三块日本银元,指着摆场子的汉子说道:“你的伍拾钱买人砍,我的一块银元砍你一刀,也算是对你挨刀的补偿。嘻嘻!我的银元大大的!你今天死定了!”
听了江岛一郎的话,那摆场子的汉子气愤地说道:“你要砍我,问问我手里这把钢刀吧!”江岛一郎冷笑一声,一招手,走过来一高一矮两个打手,他吩咐说道:“你们两个叫这个唐(东)山猴子尝尝东洋魔剑的滋味!”
两个打手二话不说,两人举着寒光闪闪的东洋长剑,一记双龙入海直取这汉子。那摆地摊的汉子见东洋人下毒手,倏地跃起半空约一丈多高,躲过剑锋,钢刀顺势斫下,只听叮当一声响,两把东洋长剑竟被打落在地上。那摆场子的汉子轻蔑地说道:“一招就见分晓,原来东洋剑术,也不过如此!”
东洋武士江岛一郎见状大怒,嘴里骂骂咧咧数落自已的手下没用,他啊哈喊叫一声,举剑向那摆场子的汉子扑来,一记鹫鸟扑食长剑袭向汉子的石门穴。汉子见东洋人来势凶狠,左脚后移转身避开剑锋,那知江岛一郎收剑转腕用肘撞击汉子的上星穴,速度之快匪夷所思。那汉子被重力撞击得连退了好几步。汉子的几个徒弟见师傅快撑不住,执刀拿棍上来相助。江岛一郎并无半点惧色,他啊哈怪叫一声,那把东洋剑神出鬼没,如入无人之境。三招两式就把那摆地摊的汉子师徒几个打败。那摆场子的汉子和手下有的被打落了刀,有的被打折了棍,还有的被打得趴在地上呻呤不止。江岛一郎收起东洋长剑,哈哈大笑,说道:“唐(东)山猴子,死啦死啦的,你这就是什么中国功夫?太丢人现眼了。这下你该尝到大日本剑术的滋味了。”只见他左手拿着东洋长剑,右手握拳伸出小指头朝向地下,又指着那摆场子的汉子说道:“你的从地上爬走,我的不砍死你,饶你一命!哈哈哈!”说完狂笑不止。
听了江岛一郎奚落的话语,观众有的叹气,有的摇头,还有怕胆小怕事的低着头悄悄离去。那摆场子的汉子羞愧万分,趴在地上左右为难。他低着头长长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说道:“技不如人,想不到会在此丢人现眼!”
在不远处不知谁不服气,轻轻的哼了一声。这一声哼虽然声音不大,但内气深厚,穿透力很强,全场都听见了。众人举目望去,只见那哼声的人五十开外年纪,身材魁梧,皮肤黝黑,双目炯炯有神。他身穿对襟夏布便装,腰系灰白丝织软带,肩背弹花吊弓,一身浩然正气。江岛一郎被这一声哼吸引过去,看见是一个大陆来的土里土气的手艺人,不由火冒三丈,他气急败坏指着弹花人说道:“支那病夫,你哼什么哼?”那弹花人冷冷地说道:“笑话!是你有病吧?我堂堂的中国人,谁是支那病夫?你在这里骄横跋扈,作威作福,砸人场子我还不能哼一声吗?这是那家王法?”江岛一郎手一扬,东洋长剑呼呼响过但见寒光闪闪,杀气腾腾,东洋长剑在空中划出了几道弧光,他指着那哼了一声的弹花人说道:“他的欠我三刀,你的敢代替,统统没事?你可答应?”那弹花人弹了弹衣袖,眼望远处轻描淡写说道:“区区三刀算什么?就是十刀又何妨!”
听了那弹花人的话,江岛一郎一阵狂笑不止,说道:“这话可是你说的,这三块银元归你了,你挨刀吧!”说着把三块银元抛在地上。那弹花人指着地上的三块银元说道:“你以为你有几个臭钱就可以欲所欲为,何况你这些银元还是假的!“
这下江岛一郎可急了,说道:“我的银元真正的明治货色,刮刮叫的!”那弹花人说道:“是真是假放到我手里就知道了。“江岛一郎奇怪起来,问道:“你拿什么的验证?”那弹花人不慌不忙说道:“此银元如果是假的,放到我掌心,可以把它捏瘪。“江岛一郎心想:这银元真正的日本货,你要是捏不瘪我可要拿你开刀。于是把银元交给他,只见那弹花人对着银元吹了口气,银元发出一丝悦耳脆响,然后慢慢放在左掌心,闭目运气,气沉丹田.手掌缓缓收拢。场上的人们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宽大神奇的手掌。江岛一郎半信半疑的脸上挂着一丝冷笑。一会儿,那弹花人手掌慢慢松开了,但见三只银元竟全被捏瘪了!场上发出啊的惊叹声。那舞刀弄棍摆场子的汉子也被这深厚的内功惊呆了。
江岛一郎伸出大拇指对弹花人说道:“你的中国人的这个!请问你是干何营生的?”弹花人说道:“我是干何营生对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里没有你的事了,你可以拿着这些被捏瘪的假银元开路走人。”
江岛一郎说道:“事情并不跟你想象的那样简单,你手上确实有点本身,我堂堂的大日本武士你说让我开路我就开路?”那弹花人说道:“那你还要怎么样?”
江岛一郎说道:“看样子你的内功深厚,能把我的银元捏瘪,可见你确实有一些骗人的小本事。可是我常听人们说,中国人自称的所谓国术不过是花架子,好看不中用。所以,今天你我之间必须在此比试一番,一来让大家开开眼界,二来以验证我的话说得对不对?”
那弹花人说道:“我是一个手艺人,到此地是为了谋生计,那有闲工夫跟你吃饱饭没有事干的武士比试。”说完就准备离去。江岛一郎手握东洋长剑一个箭步拦住那弹花人说道:“你实在要离去问问我手中的东洋魔剑答应不答应?”那弹花人人冷静地打量了一眼江岛一郎,轻蔑地一笑,说道:“我是一个做手艺的中国人,不同你比试并不是怕你!既然武士一定要比试,我只好奉陪了。不过话要说在先,刀剑棍棒没长眼睛,要比咱俩就立个生死状吧。”
当下就请来了中间人,议下比试章程,并确定了比试的时间和地点,双方在生死状上画押。中国大陆人要和东洋人比武的消息一下子就在当地传开了。人们都为这个做手艺的中国大陆人捏把汗。谁都知道,江岛一郎是剑道高手,喜好打斗,凶狠无比。一个来自大陆的手艺人能对付得了吗?
立下生死状后,这个手艺人还跟往常一样,背着弓,带着一位十七八岁的徒弟在大街小巷兜揽生意。口里唱着弹花歌:
弹花嘞
蹦资.蹦资.弹弹弹.我弹
蹦资.蹦资.弹弹弹.我弹
我弹.我弹.弹.弹.弹
弹花郎,走四方,
日日夜夜弹花忙
弹得日头偏了西
弹得月亮爬上了墙
弹得少年白了头
弹得老汉啊泪汪汪
弹得大娘她吐苦水
弹得壮士啊脸发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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