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鹰虽然心里痛恨日本人,举止行为莽撞,但他并没把玉妹抛下山崖。而是把决意轻生的玉妹抱下山腰放在草地上。人们都围过来观看,人群中有人说了句:“船老板来了!这女子死不了啦。”只见几个穿着得体好像水手模样的人匆匆向这边走来。飞鹰知道这是玉妹家奈户船上的人,他便拨开人群一声不响跑回了昌隆杂货店。
屁股刚刚落坐,从店后门进来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头,飞鹰看他头戴黑绸瓜皮帽,留着八字胡,身穿绉绸马褂,知道他是昌隆杂货店的王老板,便起身说道:“王老板,新被送来了,请你验货呢。”王老板微微向飞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他把新被摊开放在铺板上仔细查验。王老板一直板着脸瘪着嘴不说话,好像要在鸡蛋里挑骨头似的。过了许久王老板才抬起头瞥了飞鹰一眼,问道:“小师傅,这床新被是你加工的?”飞鹰低着头不敢正眼看王老板,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说是。王老板说道:“小师傅,我知道你是新手,整床新被其他方面都加工得还可以基本上过得去,但被子的其中一只角没有锁好边显得又尖又长,仔细一瞧和其它三只角很不协调,看起来很不舒服,年轻人,这一点你没注意到吧?”飞鹰看了一眼摊开在铺板上的被子,真的四只被角很不协调。飞鹰心里在责怪自己,当时自己太粗心了?为什么不仔细捡查一边?可是现在说什么都迟了,今天我飞鹰能不能满徒出师全凭王老板一句话了。
王老板一边把新被卷起来一边说道:“年轻人,你弹的这床被子我王某还是收下了,但是你必须拿回去把那只被角锁一下边再整一下,明天再把被子送过来。”说这话时,王老板拿眼睛看着飞鹰,脸上现出一丝笑容露出了一排大黄牙。王老板的话好像蛮照顾飞鹰的生意似的。可是王老板他那里知道,这床飞鹰独自弹出来的被子,拿回去再加工就意味着飞鹰这一次满不了徒.出不了师!下次满徒出师至少还要再等半年。想到这层利害关系飞鹰非常沮丧,心里难过得像误吞了一只死老鼠。他三下五除二把被子捆绑好,往肩上一扛还顺手狠狠打了一掌自已的后脑勺,礼貌性地对王老板说了一声:“多谢关照。”大跨步走出店门来到大街上。
走出不远,谁知王老板在店里又喊道:“年轻人,回来!”飞鹰止住脚步,转过身来,看到王老板向自己招手,飞鹰心里嘀咕了一句:这老板事情真多!想着法子找我的岔子。飞鹰无奈只好背着被子又进到了店里,他忍着一肚子气,放下身段虚心问道:“王老板,还有什么事要交代吗?”王老板露出那排大黄牙,微笑着问道:“年轻人,刚才在山上救人的好像就是你?”飞鹰本来想说:我救了一个不该救的人。可是飞鹰没有这样讲,他想起说书人经常说唱的一句话,便苦中作乐,双手合十,装模作样念道:“阿弥陀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区区小事,何足挂齿。”飞鹰唱的戏文台词可把王老板逗乐了,他高兴地说道:“救那女子的人真的是你?难能可贵!做手艺就是做人,小师傅你年纪轻轻,胸中有正气,本性不错。既然是这样的,年轻人,现在我王某改变主意了,你弹的这床被子不必拿回去返工了。一只被角没锁好边关系不大,被面一套上谁也看不出来。一念间我改变主意了,这床新被验收合格我现在就收下。”
听了王老板的话,飞鹰高兴得心花怒放,一念间峰回路转,新被验收合格不要返工,我飞鹰从此就出师啦!飞鹰本来又要学那戏文里的一招一式单膝跪地念一句:谢主隆恩。可是他没有这样做,只是口里不断地念着:“谢谢!谢谢!谢谢王老板。”飞鹰的谢是发自内心的,王老板说道:“年轻人,别谢啦!时候不早了,这是这床被子的钱,另外还有再加工五床被子的定金。”听说自己弹的被子过了关,还有再加工五床被子的定金,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事接踵而至,这不是做梦吧?飞鹰把五枚五拾钱的日本银币攥在手里,一下子又打开来仔细地看,一下子又抓得紧紧的收拢手掌生怕丢失,心里说不出的高兴。在回去的路上飞鹰心中想道:世界上的事情真有点说不清楚,要不是我飞鹰挺身而出救那不该救的东洋婆娘玉妹,说不定昌隆杂货店的王老板就不会改变对我飞鹰的看法,被子不但要拿回去返工,自己也满不了徒.出不了师,就连这五床被子王老板也不会再请我们加工了。看来救下不该救的玉妹这件事还给我飞鹰带来好运气嘞。
林家码头,小七在大家的催促下已把那碗黄花鸡蛋面吃下去了。大家都很高兴,林义雄说道:“吃了东西就好了,玉妹的事让时间慢慢来缓和缓和吧,这种事急不得。”阿宽得意地说道:“哈哈!小七这个时候能把这碗黄花鸡蛋面吃下肚子,我阿宽功不可没。”兰花瞪了阿宽一眼,说道:“傻老公,小七把那碗面吃完了,你还在这里自卖自夸,快说,这件事既不是小七的错,也不是玉妹的错,怎么会是你这个傻大哥的错?”阿宽傻笑着说道:“老婆,为什么非要现在说呢?回家我悄悄告诉你都不行吗?”兰花不依不饶咬着牙根说道:“傻老公,姑奶奶今天就要你现在说,你要是不说,你的那双耳朵保不住了。”就在这时,管家林细水慌慌张张跑来说道:“哎呀!大事不好!我在街市买菜听人说,有个东洋女子在后山跳崖被人救下送到医院去了。”听说东洋女子跳崖,小七惊吓得目瞪口呆,刚刚吃完面的空碗啪的一声掉落地上。
飞鹰一蹦一跳唱着弹花歌回到了破庙。老三叔说道:“飞鹰你这孩子,回来这么晚,又唱又跳是不是苦中作乐啊?”飞鹰笑容满面说道:“老三叔,你怎么能门缝里看人说我苦中作乐?”老三叔巴达巴达吸了几口生烟子,把呛人的烟雾吞下肚子,又回味无穷似的慢慢把烟雾吐出来,他用长烟杆指着庙后门说道:“不是我说你,是在后面做饭食的老林师傅说你的,他说你弹的被子有缺陷,又这么晚没回来,肯定是昌隆杂货店的王老板对你弹的被子不满意,验货不合格,所以挨到现在才回来。”听了老三叔的话,飞鹰放声大笑,说道:“老三叔,你们想多了。昌隆杂货店的王老板已经收下了我的被子,我连被子钱都带回耒了。”听说飞鹰把被子钱带回来了,在后面做饭食的老林师傅来到厅堂说道:“飞鹰,你去了大半天,昌隆杂货店的王老板没给你弹的被子说什么吗?”飞鹰答非所问地说道:“老林师傅,昌隆杂货店的王老板有没有说什么我不管,我只能告诉你和老三叔,被子王老板他收下了,被子的钱也给了我。反正事情就这么回事,来老林师傅,请把被子钱收下。”说着飞鹰工銭和另外五床被子的定金全部交给老林师傅。
老林师傅把五枚五拾钱的日本银币拿在手里掂了掂,他十分惊奇地问道:“飞鹰,王老板他脑子那根弦搭错了吧?一床被子会有这么多钱吗?”飞鹰故意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拍着巴掌笑着说道:“哎呀老林师傅,还有老三叔,忘记告诉你们了,五枚五拾钱的日本银币除了那床被钱外,还包括另外五床要加工的被子的定金。”老林师傅心中想道:飞鹰收到了被子钱,还拿到了加工另外五床被子的定金,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昌隆杂货店的王老板对飞鹰做出来的那床被子很满意。不然,就不会叫他再加工另外五床被子。至此老林师傅已无话可说,当然飞鹰也从今天起出师了。
医院。秋田由美躺在床榻上,身体十分虚弱,但已脱离了危险。小七.兰花和阿宽围坐在床前。小七非常懊悔,他拉着玉妹的手想道:自己不应该那样对待玉妹,不然那里会出现这样的事?不一会玉妹醒了,看到小七紧紧拉住自己的手不放,一股热泪滚落而下。小七心头一酸,擦拭着玉妹眼角的泪痕说道:“玉妹,再也不能做傻事了。”兰花说道:“玉妹能转危为安,还是要感谢那个把玉妹救下来的人。”玉妹苍白的面容露出一丝苦笑,缓缓说道:“我也想谢谢他,可是他不会接受的。”小七大惑不解问道:“玉妹,你怎么知道救你的人不会接收?”玉妹悲切说道:“当时,他救下我时听见他长长叹了口气,咬牙切齿说:救了一个不该救的人,真后悔!”听了玉妹的话,阿宽忍不住脱口骂道:“这个愣头青!十足的神经病?救人还会后悔的?”兰花双眼瞪着阿宽说道:“傻老公,什么时候轮着你来骂人了?”回过头,兰花看着玉妹问道:“玉妹,那个救你的人到底是什么人?他怎么会说出这种颠三倒四的话来?”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