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鹰和师兄小七还有周海林三人逃离台湾,一路奔波来到闽粤赣三省交界的重镇军门岭。座落在岭南群山峻岭中的军门岭,约有二千多人口,街上店铺林立,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周海林说道:“今晚找间干净清静的客栈,好好休息休息,明日我们就各奔东西,各自回去和家人团聚啦。”一说到和家人团聚,飞鹰脸色十分难看。他灰心丧气地说道:“周老板,你们都去和家人团聚,我飞鹰是有家难归,走投无路。思来想去,还不如当时在台湾和东洋人拼死倒也轻松了。”这时,小七和周海林才记起飞鹰前些年在家乡犯下案子,当地官府还在追捕他呢。小七安慰说道:“师弟,别难过。我先回去打探打探,你的案子如果了结了,你再回去也不迟。”飞鹰没好气地说道:“那我现在怎么办?,一个人在这军门岭,人生地不熟坐吃山空,好不容易在台湾赚了几个辛苦钱,也会在这里消耗掉,回去怎么还清以前欠的债?”
看着飞鹰愁眉苦脸的样子,小七问道:“师弟,你在老家究竟欠下了多少债务?”飞鹰屈指算了算,说道:“师兄,算起来连本带利大概有一百大洋。”小七说道:“数目不算很大。飞鹰,我看这样好吧,现在我手上有一大笔修建围屋的资金,如果能把你的案子了结,我会把你的债务先垫上。你看行吗?”飞鹰感动地说道:“师兄,这样当然好,就怕官府抓住那笔猪款的事不放。不过话又要说回来,在台湾东洋人的牢我飞鹰都坐过了,如果实在不行,我飞鹰无非回到家乡再坐几年当地政府的大牢。”
周海林笑着说道:“飞鹰兄弟,我看你在台湾坐日本人的大牢还没坐够?还想回自己的老家再去坐大牢!”飞鹰说道:“周老板,这有什么办法?怪来怪去只能怪自已年轻不懂事,一时冲动抢回了自己家的猪款,以为是小事一桩,那知道触犯了政府律法说我犯了枪夺罪。真是后悔莫及。”小七说道:“师弟,当时东家的狗腿子到你家收地租,由于天旱遭灾交不了租子,这些狗腿子抬走你家的大肥猪上街卖了。要是你当时不让他们把大肥猪抢走,也许不会有什么事。问题是你抢了卖猪的猪钱,性质就变了,所以官府才会来抓你。”飞鹰说道:“师兄,现在什么都别说了,世上又没有后悔药卖。你先回老家去看看情况,我就在这里躲几天再说。”
第二天,师兄小七和周海林都各自返乡和家人团聚去了。飞鹰有家难归,孤零零一个人在军门岭等待小七的消息。这一日,飞鹰闲得十分烦恼,信步走出客栈来到街上溜达。麻石板铺就的路面上五光十色的行人熙熙攘攘,声音嘈杂。算命测字的,卖狗皮膏药耍猴巴戏的,还有卖古董字画的吆喝声此起彼伏。街道两旁的商铺,摆满各地特产,南北杂货,应有尽有,奇珍异宝,琳琅满目。快到街尾时,嘈杂的人声才慢慢静下来。飞鹰看见一店铺门面虽然很小,但招牌却十分吸引人们的眼球:久盛贸易商行。更让飞鹰感兴趣的是,店门上贴了一张招聘告示:本店诚招收货伙计一名。飞鹰满腹狐疑,店面外门可罗雀,冷冷清清,还要招聘收货伙计?不会是骗人的吧?回头一想,我飞鹰光棍一条,骗也让他骗一次,何不去应聘?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军门岭如一只闲云孤鹤,如应聘上了还解决了吃饭住宿问题,何不一试?
飞鹰这样想着随手撕下招聘告示,推开虚掩半开的店门,但见店堂内也冰冷肃静,光线十分暗淡。临衙靠窗有一案桌,有一帐房先生模样的老者正在算帐,他放下帐本问道:“客官你找谁,有事吗?”飞鹰扬了扬手中的招聘告示说道:“老板,我是来应聘的。”听说是应聘的,帐房先生取下金丝眼镜,仔细端详着飞鹰,问道:“你来应聘,干我们这行当,一要吃苦耐劳,二要身强力壮。”飞鹰未加思索说道:“这些都不是问题。”帐房先生又问道:“你来应聘,应该知道我久盛贸易商行是经营什么业务的?”这一问倒把飞鹰给问住了。飞鹰望着帐房先生瓜皮圆帽下那张干瘪没有光彩的瘦脸,和瘦脸上皮笑肉不笑拉起的皱纹,又看了看店堂里整齐地摆着大大小小油桶,而且还闻到一股浓浓的桐油味。飞鹰脱口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久盛贸易商行是买卖桐油的?”帐房先生说道:“你说对了一半,久盛贸易商行是经营桐油生意的。”
飞鹰高兴地说道:“老板,这样说来,久盛贸易商行应该会聘用我吧?”帐房先生用双手扶了扶滑落在鼻梁根的金丝眼镜,说道:“聘用你已经八九不离十了,我叫褚银根,是商号的帐房。老板在楼上,是我的族侄,你上楼去见他叫他一声褚老板,他看见你人后会问你一些话。如果他点了头,你就可以成为本商行的伙计了。”飞鹰刚要迈步上楼,帐房先生褚银根说道:“且慢,小伙计,你要上楼去见褚老板必须带两件东西上楼去。”飞鹰满腹狐疑地问道:“帐房先生,你要我带什么东西上楼?”帐房先生褚银根指着店堂里摆得一排排整整齐齐的桐油桶说道:“这些桐油桶都盛满了桐油,每只重六十斤。如果你双手能提两桶油上楼去见褚老板,基本上你就会被聘用;如果你提两桶油上不了楼,那你就不要为难自己了,赶快走路到其他地方找活干吧。”
飞鹰心里想道:两桶油一百二十斤就能难住我?真是小看我飞鹰了。他瞥一眼放在店堂上一排排整整齐齐的桐油桶,每桶油都用篾绳箍着,很好提拿。飞鹰双手提着两桶油,脸不改色心不跳沿着之字形的木楼梯轻松自如地上了楼。到了经理室门口,有一位三十八九岁西装革履的先生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估计他就是久盛贸易商行的老板了。飞鹰双手提着两桶油并未放下,而是轻轻叫了一声:“褚老板。我是来应聘的。”褚老板手里拿着报纸也不抬头,只是嗯了一声。大概过了好几秒钟,褚老板才问道:“今年多大了?”“二十。”“以前是做什么的?”“走南闯北弹棉被。”“为什么不做老本行而要到我这里谋事做?”“天气转暖客户少,加上年成不好生意更难做,所以想做做其他的寻找机会。”
听到“想做做其他的寻找机会”这句话,褚老板才满意地抬起头看了飞鹰一眼,见小伙子身强力壮肌肉发达,提在手里的两桶油一直都未放下,似乎在表示自己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气。褚老板叫褚世豪,是久盛贸易商行的掌门人,他需要的就是要像飞鹰这种身体强壮又不安分守己的人,而且还有点争强好胜。褚世豪在生意场一直坚持认为做人要安分守己,做生意就要不安分,就要迎难而上,更要异想天开和争强好胜。褚老板中意的就是这种性格的人。
飞鹰当天就被录用,他马上退了客栈的房间搬到商行的楼上。根据安排,飞鹰住在帐房先生褚银根的隔壁,靠里手就是掌门人褚世豪的住房。下人和打杂的都住在楼下。飞鹰到帐房先生褚银根那里领取铺盖和用具,帐房褚银根悄悄地说道:“小伙子,真没想到老板这样看重你。本来嘛,新录用的人都要先打打杂试用试用,看到合适才放在自己的身边。”飞鹰说道:“这才刚刚开始,以后做得好不好,还要看我的造化了。明天我就要陪同褚老板去赣州了,难道商行在那边还会有业务?”
帐房先生褚银根说道:“小伙子,咱们商行的业务何止是在赣州?长江流域甚至是海外都有我们商行的生意。听说褚老板这次去赣州,是和日本人谈一笔大生意,你是那边赣州地方上的人,好好的把握一下。给褚老板留下一个好印象。”
江南重镇赣州是客家人南迁的集散地。千百年来北方的的汉人为躲避战乱和灾荒途经赣州向南迁徙,有的就在深山老林中开荒种地,围屋而居。还有的就继续漂流到闽西粤北或海外。辛弃疾的那句“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也许是对这些南下逃难避祸汉人的真实写照。原来久盛贸易商行在赣州也有门面,店铺就在赣江边上离郁孤台不远。赣州的久盛贸易商行门面也不大,甚至比军门岭的门面还要小,但货场却非常大。帐房褚银根带飞鹰到商行仓库走了一圈,发现仓库里桐油都快堆满了。
飞鹰担心地说道:“如果再来货,仓库堆不下了。”帐房褚银根说道:“就是嘛,褚老板更是着急,他现在正在赣州大旅社和日本人谈生意。日本人味口很大,如果谈成了这些货都可以统统走光。”飞鹰说道:“但愿褚老板今天能跟日本人谈成功。”帐房褚银根说道:“这两天还有一批货会到,如果今天跟日本人的生意没谈妥,说不定还要增加人手甚至还要去租仓储货场,这样一来商行的开支又增大了。”这样看来,褚老板和日本人的业务谈判已经关系到久盛贸易商行在赣州的正常运转了,初涉商场的飞鹰心里想道。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