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醒

每个另类、标新立异的怪兽。都是独特、与众不同的小孩。

一提到我的婚姻问题,我的母亲就会异常烦躁不安,而我的父亲则逼迫我说,如果我离婚,他要和我断绝父女关系。

满心都是窟窿的我,曾经试图寻求过父母的理解,然而除了冷漠,我并没有得到任何支持与理解。

我要怎么告诉他们,我灵魂寂静了整整十四年,身心疲惫,一直在游走在随时可能夺走我生命的黑暗深渊……但,他们不懂。

眼睛看到的东西毕竟肤浅,我的父母亲也同大多数父母一样,不具备更高层面的思想境界。

那年我二十二岁,我以为自己还小。刚过了一岁,二十三岁的我不是在上班的途中,就是在相亲的路上。

我拒绝过,说不想去,母亲说:“你没有学历、没有正式工作,你不早早找个人嫁了,你跟你同学(从小玩到大的邻村发小,我高中毕业去工作,她在重点大学里学建筑设计)有啥可比?能给你介绍对象的人,多半都是和你爸、我关系对劲的人,不能伤了人家脸面……。”

我无力反驳母亲的话,事实上我是没进过大学校门。为了别人的“好意”,什么三教九流的人我都见过。离婚过的人,心脏有问题的人,小学没毕业一说话就撂上坡还说自己要找大学生的人,为了拆迁早日分钱的人,一说话就流口水的人……

莫名其妙,我的人生就被冠上了低配感,不断遭遇的挫败感,心理暗示自己可能真的很差劲,这辈子再也遇不到好的人。

一直到后来真的遇见优秀的人,自己的“低配感”作祟,惶恐、自卑。让我觉得自己不配拥有好的东西。

某年夏天的一个午后,回家的路上,我给王小猪打了一通电话,我词不达意一直哭。原因是遇到了比自己条件好的人,自己落荒而逃,难以名状的委屈。几个小时聊天我们都在胡乱瞎扯其他的东西。王小猪并不知道我在哭什么,哭什么也只有我自己清楚。

当天晚上母亲找我聊天,与其说聊天,倒不如说她是在询问结果,询问人家有没有看上我?

我要怎么跟母亲讲,对于她的安排,我不喜欢,我是多么骄傲地一个人,自尊心却倍受打击。

母亲絮絮叨叨,我蒙头大哭……

从小到大,我性格活泼,大错不犯小错不断。我让父亲感到头疼,母亲逢人说我邋遢,受母亲影响,我姐说我的那些话和母亲如出一辙。不管什么场合,不管对方是男是女,我幼小可笑的自尊心在当时完全不被当成一回事。

小时候为了他们心里的存在感,我撒谎、说大话、胡扯一些有的没的。在外受了委屈也死撑到底,弄坏了别人的玩具不敢对母亲讲,小学连续两学期,被同村的女孩子敲诈让我夜不能寐,白天迟到,终日惶惶不安。不跟父亲母亲讲的原因,是因为我知道不论对错与否,主观意识上他们对我不信任,也不会站在我这一边。

要不我也不会再遭遇暴力事件之后,走上自我救赎之路。

叛逆、不听话,是他们对我的评价。我爸曾经指着我的鼻子骂我,三岁看老,你从小就爱撒谎骗人!长大了还是一样。

那些年,他们眼里我是个另类奇怪的小孩。但他们从来不会去深究这背后的原因。也不会用心去了解孩子的心理健康问题。

不被理解,母亲便说我心里有问题。

我亲爱的医生告诉我:你非但没病,而且比一般人更具有智慧。

说到这里,可能你们会认为我自己遭遇不幸就开始声讨父母。

其实,我从未因为这些埋冤过我的父亲或母亲。

我只是比任何更有勇气面对自我。

以前我写什么母亲都会立刻发信息,告诉我不许这个,不许那个。现在,她开始慢慢改变对我儿时一切先入为主的观念。

我很好,不需要被别人评论。

初为父母,我的父亲母亲不算得上很完美。实际上他们的童年也有太多需要被治愈的地方。

原生态家庭没有足够广阔的视野供他们去感悟去成长。他们强悍的背后也有许多不为人知,不得伸张的委屈。

生在五六十年代,那个主要靠劳力生存的环境,吃饱穿暖可能就是人活着最大的意义,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人是没有多余时间让智慧走上有关灵魂是否饱满充盈?精神是否足够富裕的台阶。贫瘠的土地上,养育了一方思想贫瘠的人。

他们大多数人一边热火朝天的搞生产,一边吵吵闹闹一地鸡毛的过日子。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简单粗暴却又实在。

我和姐姐同大部分孩子一样,也是经过父母“战火洗礼”出来的小孩。

父亲的冷漠,母亲的抱怨,在这个家庭中轮番上演。硝烟四起一直到我们长大成年。

我能设身处地的理解母亲的痛苦,理解她童年的有所缺失。理解父亲艰难岁月中,面对母亲抱怨所表现出来的怒气、自私和沉默不语。也理解大经济萧条之下,为人父母的压力。

我唯一不理解的是,他们从来没有积极向上的思考过生活可以换另一种方式。比如开心。

母亲是外婆改嫁带来的孩子,外婆的再婚,陌生的父亲,母亲看似坚硬的外表下,实则隐藏着一颗不安与虚弱的心。

父亲家里孩子多,而我奶奶偏偏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独生洒脱老太,受过高等教育,没吃过什么苦,面对七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养活吃饱已经不易。索性放养,大有各扫门前雪的意味。

我爸有些自私的性格,源于“青黄不接,人吃人的”年月。可能生活苦怕了,人才会懂吃到嘴里的才是最真实的。所以,他抠门,我虽不赞同,但绝对能理解。他只是没搞明白,一个家庭,把经济交给和自己踏实过日子的女人是有多么重大的意义——手里没钱的女人,内心是兵荒马乱的。

日子一天天好起来,父母也一天天衰老,当初动不动互相怄气的情形也没了劲头。除了依旧拎不清,偶尔拌嘴,冗长岁月流逝中,时间让两个人逐渐适应,互相陪伴变得安静了下来。

如今,我已为人母,风风雨雨十四年。风雨兼程,我已经不再是那个只会哭鼻子的小孩子了。

我婚姻存在中的问题不同于其他人之间的婚后矛盾,家庭暴力和夫妻吵架不能一概而论。

拳脚相加后的心灵创伤于我来说有多么痛苦,亲人是无法体会的。

他们不会明白每到凌晨被噩梦惊醒心有余悸的感觉,也不会明白走进发生过暴力现场,所谓的那个“家”有多么压抑。他们更不会明白,黎明将至的黑夜,一个人独自坐在窗口啜泣舔舐伤口的那种痛楚。

我的坚定,是对自己最后的救赎。

没按照父母所期待的意愿活着,让他们有些失望,我并不感到抱歉。我爱他们,但我更爱自己。

他们眼里,我或许依旧叛逆。但我却做了我自己。

给女儿:

做人心存爱与善念,面对感情不卑不亢,坚定自省,不慌不忙的走好脚下的路。我们值得世间一切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