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婆婆125岁的高龄,算是喜丧。
她的寿衣在她一百大寿那年就准备好了,那是祖婆婆自己选的花样,自己亲手绣上去的花纹。
鲜艳、典雅、富贵......
族里有个姑娘学的是遗体修容的专业,她亲手给祖婆婆修的面,上的妆。
棺椁下面洒上几枚铜钱,健壮的男子们一路将祖婆婆抬上了山,女人们撒着铜钱,立着白幡。
“我们一直都做着准备,祖婆婆随时会走。但是没想到,是在见了你之后......”
花泽芜肿这着眼睛,嗓音有些沙哑的说着。
“祖婆婆怕苦,当初病的时候却非要喝药,她说她老了,早就不怕苦了......谁信呢?
“只是没想到,她更怕的是另一种苦。”
花泽芜无力的扯唇笑笑:
“祖婆婆也是觉得圆满了,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了无牵挂的走。”
回来的路上,她告诉凌清华:
“我跟你讲这些,并不是要道德绑架些什么,只是想告诉你,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总有那个几个人,满心牵挂着你,毫无目的,无需偿还。
“三日后,族里的长辈会请你去祠堂。这个每个在外长大的花家子孙唯一一次回归家族的机会。你可以直接说出你的抉择,回,或是不回。你无需有心理负担,这是属于你个人的权力,没有人会多说什么。”
因是喜丧,守孝不过三日。
花泽芜带她回来的原因,一是为了了却祖婆婆的心愿,二是为了给她这个权力。
前一天的晚上,凌清华又给景昃打了通视频:
“你觉得,我该回归吗?”
景昃听着她的讲诉,分析道:“回的话,从今以后你就是花家女,会写进花家是族谱,担负起家族的责任,享受家族带来的红利。”
“清华,不是我妄自菲薄,花家虽低调,但是其产业全部依靠族内人世世代代的打拼,遍布极广。若真要起冲突,花家不一定会在蒋家之下。”
“但是,凌家怎么办?你怎么办?”凌清华淡淡出声,眉眼间透着忧愁。
花家女,不外嫁。
她若真成了花家女,势必要回归家族,娶夫入赘,子嗣姓花,花家将成为她的重中之重,怕是凌氏也要改姓为花。
闻言,景昃沉默了......
“清华,我是常人,亦有私心。”
他这般说了一句。
凌清华垂下了眼睫,回了一句:
“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她转身就要回屋,结果余光忽然飘到了微弱灯光下有一缕浮动的衣角。
她皱眉:“是谁在那?”
衣角仓皇移动了下,凌清华知道,又是前几天那个偷看她的小孩子吧?
她没打算去追,任由她逃跑。
却忽地听到一声闷哼,有人摔倒了。
她走过去,发现是个四五岁左右的小女孩,她正要爬起身,忽而发现了凌清华,顿时一个惊吓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凌清华走上前,蹲下来,看着她惊恐不安的眼神,笑着问道:
“小孩,是你偷偷跑来看我的,怎么还被我吓了一跳?”
小女孩依旧胆怯的望着她,紧咬着下唇,四肢都在颤抖。
见状,凌清华往后退了腿,与她保持了距离,忽然瞥见她破洞的裤子,问道:
“你摔伤了没?裤子破了,我带你去找泽芜姐姐看看伤口好不好?”
小女孩警惕的缩回了腿,却像是扯到了伤口,又闷哼一声,小腿条件反射的一抖。
这下不用问了,肯定是摔伤了。
凌清华抬头朝周围看了眼,夜深人静,怕是都已经睡了。
花泽芜,对不起了。
她伸手抱起小女孩,感觉到她的挣扎与颤抖,她柔声安慰道:
“别怕,我带你去找泽芜姐姐,她能帮你治伤,不会痛的。”
小女孩害怕的缩紧了身子,感受到身子腾空的不安,她又下意识的抓住了凌清华的衣服保持稳定。
麻烦的是,这里道路曲折蜿蜒,没了花泽芜,她还真的有点迷路。
“小孩,告诉姐姐该忘哪走,姐姐找不到泽芜姐姐的家了。”
本来想说‘阿姨’来着,毕竟都是这个岁数了。但是花泽芜与她是同辈,叫她‘阿姨’不就等于叫花泽芜‘阿姨’嘛,也不知她乐不乐意。
怀里小女孩黑溜溜是眼睛里满是害怕,似乎又有了点别的情绪。
她小心翼翼的伸出小手,指着一个方向。凌清华当即跟着她的指示去走。
弯弯绕绕,终是找到了花泽芜的屋子。
后者揉着惺忪的睡眼,一看是凌清华,顿时一惊。
再看她怀里的小女孩,更加震惊。
五分钟后,花泽芜完了事,坐在座椅上,来回看着两人,惊愕道:
“你说她偷看你?还两次?!”
凌清华点点头:“可能因为我是外来人,小孩子好奇。”
“好奇个——咳,我的意思是,那不可能!”花泽芜差点飙了脏话,又转头去看小女孩,问道:“花苦小朋友,告诉姐姐,你为什么要去看这个姐姐。”
她一边问着,一边找出来纸笔放在小女孩面前。
凌清华惊讶不已:“这是......”
“这孩子不会说话。”花泽芜解释道。
想了想,又补充道:“是后天的原因,心理问题。所以性格孤僻,也没什么玩伴。跟踪偷看这事......放在别的孩子身上倒还可信,可这个孩子......”
她摇摇头,意思不然而喻。
凌清华深谙,这样一看,确实就诡异了。
再看小女孩,正努力的将自己蜷缩在座椅的一角,两只眼睛好奇又警惕的看着凌清华,动也不动。
见状,花泽芜就知道没戏,起身打算将小女孩送回:“对不住,这孩子性格就是这样,我现在就把人送回去,你也回去休息吧。”
凌清华点点头,起身就要走。
身后花泽芜尝试着牵起小女孩的手。这孩子心里敏感又脆弱,花泽芜不敢大声说话,只能低声哄着。
凌清华已经走出了大门,抬脚间,却忽然发觉自己的裙子被人扯着。
她回眸,就看见一脸懵逼的花泽芜,再低头,看见了小心翼翼抓着自己裙子的小女孩。
不会说话的小女孩动动嘴,吐出一句:
“你是花辞,还是清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