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站在电线杆上唱颂歌,阳光从窗户透进来,灿烂而炽烈,灼烧着简意的双眼,她微微皱起眉。
她的卧室一般都关着窗,窗帘也都拉上,昨晚怎么就忘了,好好的一个周末早晨,那么早就醒来,不是她的作风。
简意烦躁地哼了一声,想要翻身的时候,才感觉搭在自己腰上的束缚。
她回头一看,是祁北遥无限放大的俊脸,睡得正香,自己正缩在他的怀里。
突然震惊地回忆起昨晚发生的种种,她后悔莫及,一时间愣住,觉得自己似乎犯下了不可挽回的大错。
现在酒醒了,只想做只鸵鸟。
简意轻手轻脚地退出他的怀抱,但稍微动一下,引发了全身的酸痛,宿醉过后的后遗症,头疼得厉害。
—
周一,祁北遥是一个人去的学校。
简意不出意外的没有来上课,他已经两天没见到她了,打电话不接,发短信不回,家里也没人。
祁北遥郁闷得慌。
她是害羞尴尬,是耍他,还是觉得没脸见人。
他猜不透,可她本质上已经是他的人了,他做不到坐视不理。
除了陌巷,她还会去哪儿?
祁北遥想得认真,课上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或许他不用过于担心,她认识的人多了去了,到哪个朋友家里去了也不一定,她可能没想好怎么面对自己。
前桌的徐洋察觉到他的低气压,回头一看,看到了他脖子上的抓痕。
“祁同学,你的脖子怎么了?”
“哦,没什么……被猫挠了一下。”祁北遥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脖子。
“你家养猫啊?”
“不是,流浪猫。”
熬到周三月考,简意终于来了。
祁北遥没有和她分在一个考场,但很幸运,他的座位靠窗,她的考场在隔壁,所以她从旁边经过的时候,他看得一清二楚。
好笑的是,她来迟了十分钟,而且穿了一件黑体恤,戴了一顶黑帽子,故意低着头。
简意没看见他,可他一眼就认出了她。
祁北遥眯起眼睛,玩味地转着手里的笔,恐怕她连迟到都是故意的,就是不想碰上他。
“嗬,小样,以为你跑得掉么?”
祁北遥放下笔,扫了眼面前的语文卷子。
他用了比平常周测更快的速度,提前四十分钟交了卷,到走廊外面等着。
提前交卷的人多了去了,考试后三十分钟才允许交卷,有些败家子专门等着半小时到。
见走廊上站了很多人,会影响还在作答的同学,年级组长把他们全撵到操场上去了。
简意还在赶作文,时间只剩三十五分钟了,还有一大半作文纸空着,看起来是被难住了,她咬着笔盖,挠着头奋笔疾书。
祁北遥拿着书包,等在教学楼下。
考试结束的钟声敲响,大批考生冲出考场。
祁北遥的目光一直黏在黑衣服的人身上,半分目光也舍不得分给别人。
他注视着简意走出考场,走下楼梯,最后来到他面前。
“我要去商场的奶茶店打工,从这里到公交车站,大概有十五分钟,我们谈谈吧。”
祁北遥注意到她的脸消了肿,面色有些苍白。
“走吧。”
下午的考试只安排了一门,考试结束就可以回家了。
他们沿着人行道慢慢地走,生怕走快一步,旁边的人就跟不上了。
“你这几天都在哪儿?”祁北遥先打破了沉默。
“诗璃姐家。”
“为什么不敢面对我?”
“因为……我没想好怎么跟你解释。”
祁北遥捏紧了书包带子,抑制着火气:“你情我愿的事情,需要什么解释?”
简意深深吸了口气,盯着自己行走的鞋尖,踢飞了路上的小石子,语重心长地道:“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们本来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不应该产生那样的羁绊的。
“那晚如果不是我,你肯定不会这样做的。你放心,我现在来找你,只是想说清楚,我不会求着你对我负责,不会拿这件事威胁你,你依然可以我行我素的做自己,不用过多的在意我。”
简意越说越小声,似乎从他的眼里看到了迸发的怒意,舔了舔干燥的下唇,壮着胆子继续说:“我们的关系也还是像以前一样,做朋友就够了。”
说到最后,她的心里没底气的很。
即使从自己的嘴里说出做朋友的话,简意也在心里反驳,她对他早就产生了异样的感情,不甘心做朋友,但应该点到为止。
她生活在泥潭里,对世间无欲无求,遇上他已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可她现在又玷污了他。
不能再错下去了。
简意用力掐着自己的手心。
祁北遥听得想发火,冷笑了一声:“这就是你思考了三天作出的解释?不好意思,我花时间和你谈谈,不是为了得到这个结果。”
简意噎了一下,顿时语塞,根本不敢直视他。
如果她的沉默够伤人的,那他玻璃碴一样的眼神也够伤透一个人的心了。
走到公交车站牌前,他们停住脚步。
简意低眸望着自己的影子,太阳西斜,影子被拉长,他的影子和她的相互挨着,亲密无间。
她的睫毛微微颤动,觉得自己还不如影子勇敢。
祁北遥瞥了一眼她受伤的样子,心中不忍,这时候又后悔方才的话了,摸出烟盒,沉着声音道:“抱歉,刚刚的话我说重了,抽根烟冷静一下。”
简意吸了吸鼻子,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没事,你抽吧。”
祁北遥心里更不好受了,抽了支烟出来点燃吸着,辛辣的气息冲击着他的五脏六腑。
一支烟的功夫,他做出了妥协:“你想做朋友的话,我成全你,但我们得约法三章,好歹做过朋友不该做的事,我不可能不讨一点儿便宜。”
简意松了口气:“你讲。”
“第一,不能随便搞失联,我的电话和短信,你看见了一定要回。”
“好。”
“第二,不要把什么事都闷在心里,遇到棘手的事情了,一定要跟我说。”
“好。”
“第三,”他扔了烟蒂,转头瞪着她,“不要离别的男人太近。”
简意以为他指的是那晚她差点跟陌生男人走了,事后想想自己也觉得害怕,便欣然同意了。
她等的公交车也到了。
“你走吧。”祁北遥往后退了一步。
“再见。”简意投币上了车,找了个靠窗的位置。
这个站牌上车的人只有她,司机立马发动车辆驶离。
简意回头,望见他仍站在原地,又点了一支烟夹在手上,盯着公交车离去的方向,眉宇间化不开的失落和孤单,好像被父母粗心弄丢的孩子。
她的心脏被狠狠敲了一击,又酸又疼,尝到了转身离开的苦涩。
直到公交车在他的视野里成为一个点,越来越远,再也看不见了,祁北遥这才叼着烟,孤零零地回陌巷。
即使她没明说,他也该知道,他们以后大概都不会在一起吃晚饭了。
竟然一朝回到解放前,他挺不适应的。
心有不甘,但也无可奈何。
祁北遥随便在小吃街扫了点东西,回出租屋的路上接到周忱的电话:“干嘛?”
那头是两个人的声音:“能干嘛,骚扰你呗!”
还有一个江淮生。
祁北遥笑起来:“怎么了?地主家的两个傻儿子。”
好长时间没联系这两个兄弟了,祁北遥忽然有点怀念在北城的日子。
安家和周、江两家是邻居和世交,三家之间有不少生意上的交往,彼此的父母也是好友,当年甚至说过撮合孩子们在一起的玩笑话,不过因为生了三个儿子后就此作罢。
他们仨同年出生,从小到大都被家长们安排在一个学校上学,不成为兄弟都难。
“嘿,怎么说话呢你,到南城一个多月,仗着没人管你就胆肥了是吧?”周忱咬牙道。
“随你怎么想,老子爱咋说咋说,你能咋滴?”
“哟呵……”周忱抬杠的性子一下子就上来了。
但被江淮生及时按住:“赶紧说正事。”
周忱没好气地道:“这不马上五一了么,我们俩订了机票,决定趁着这个假期来看看你。”
“有这闲功夫不打游戏,你们要来南城,太反常了吧?”祁北遥走到出租屋门口,掏钥匙开门。
怕周忱乱说话,江淮生干脆把手机抢过来,道:“其实也是安阿姨的意思,她挺担心你的,但因为工作太忙,打发我们来看看你。”
“这样啊,”进到出租屋里,祁北遥挠了挠头,“那行啊,你们来,顺便回去告诉我妈,我过得真的挺好的。”
“一定。”
祁北遥接着问:“你们住我这边吗?提前问问,我好收拾一下。”
“不用了,我们酒店也订好了。”
周忱大声地补充:“周六上午九点飞机落地,记得来接机!还有,我们待两天,等南城的烟花节过了再走。”
烟花节?祁北遥回想起街上大大小小的海报,都在宣传这个节,好像是南城的传统,每年的五月初举行。
江淮生笑着说:“正好我们都第一次过这个节呢,还挺好奇的。”
“OK,到时候见,bye。”
“bye。”
祁北遥躺到沙发上,望着简意家黑洞洞的房子,仔细想了想,到底要不要邀请她一起过烟花节。
可是周忱和江淮生都在,她会不会介意?
到时候,他又怎么向那两人解释他们的关系,毕竟她都没有答应自己在一起。
最终还是把手机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