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南城的前一天,简意特地去了趟九庙山。
天气久不见晴,总飘着洋洋洒洒的小雨,但山还是那座山,在腾腾的云雾中孕育香火。
简意撑着伞,一直爬到了山顶。
九庙山也并不如其名有九座庙,其实只有一座寺庙和八个风亭。
下雨天仍坚持上山的人只有她一个,寺中的住持对她毕恭毕敬:“女施主,冒着雨也要上山来,是为了还愿吗?”
“不是,我想为一个人祈福。”
“那施主,你可能要吃些苦头了。”
简意点了点头,她知道九庙山的规矩的。
若为重要的人祈福,不是花钱买个平安福就行的,而是在庙前面对佛祖,一步一跪,一跪一拜,如此反复九遭,便算心意至诚。
这福,也是她非求不可的,为了还他的心意。
简意放下伞,走到殿前面向慈悲的佛祖,双手合十,缓缓跪下,虔诚地叩首。
愿佛祖,护佑他一生平安。
向前迈一步,又是一跪。
愿佛祖,保佑他健康快乐。
下过雨的青石板面又湿滑又冰凉,简意义无反顾地跪了又跪,拜了又拜。
住持在一旁敲响木鱼,默默念起了经文。
拜过九遭,仿佛经过了九次轮回,简意终于起身,手脚冰冷,有些颤抖地接过小和尚手里的平安福。
“谢谢。”她向小和尚,也向住持道谢。
小和尚笑了笑,蹦蹦跳跳地走开了,只剩下住持不声不响地递给她两片干枯的菩提树叶。
“施主,佛曰:‘有缘而来,无缘而去。一切随缘,顺其自然。有缘,不推,无缘,不求’。”
这漫漫红尘路,又岂是一句无缘便可推脱的。
简意苍白地笑起来,竟有种想哭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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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北遥再到c市来,是为了探望许久未见的姑姑。
临近年关,封宅里里外外都布置得很温馨,让人一进门就有了家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添了小孩的缘故,平常冷清的深宅大院也有了些许欢声笑语。
封家人都比较好客,祁北遥刚一下车便被佣人迎进了门。
“北遥来啦,快进屋,屋里热闹得可暖和了。”祁夫人见到自己的侄子,显得异常高兴。
祁北遥两手拎着礼物,一进门还是先把东西放下了,再向长辈问好。
封爷爷和封奶奶身体都还硬朗,不过人上了年纪,还是很喜欢跟年轻人接触的,祁北遥他们也不是第一次见了。
“北遥,你人来了就好啦,带什么见面礼啊,不需要这么见外。”
“封奶奶,虽说大家都是亲戚,但怎么能忘了礼数呢,何况我来不单单是看望姑姑,也是来看望您们的啊。”
祁北遥礼貌地笑着。
“这孩子,真会说话。”封奶奶和蔼地笑起来,拉着他又是东拉西扯的。
坐了好一会儿,封祁才带着老婆孩子回家,一同回来的当然还有封言。
几人打了个照面,封奶奶就放他去找同龄人聊天去了。
封祁递给他一支烟,朝楼上书房抬了抬下巴:“上去聊?”
祁北遥接过烟,随他上楼。
封祁是祁夫人的亲生儿子,现在也是封氏集团的当家人,生意上的事祁北遥自然要跟他谈。
两人在书房里待了十多分钟,谈妥了才出来。
祁北遥一出门便被封逸漾抱住了,小孩子天真的看着他:“表叔,你好久都没来看我了。”
“臭小子,又要来跟我告状了是不是?”祁北遥之前就着过他一次道。
封祁在一旁沉声警告:“封逸漾,少给我贫嘴。”
不料封逸漾小嘴一瘪佯装要哭:“表叔不帮我,我找妈妈去!”
然后小短腿一蹬,蹭地跑了。
祁北遥好笑地问封祁:“你又怎么他了?”
“吃饭不老实,餐桌上被我骂了两句。”
“小宝贝去告状了,你还不快去跟着,不然今晚得跪搓衣板了。”
封祁幽幽地看了他一眼,为了不跪搓衣板,还是跟上去了。
祁北遥还在幸灾乐祸,甭说在外面当老总有多风光,回了家照样是个老婆奴。
他前脚还没走,后脚又被封言叫住了:“祁总,有兴趣做个投资么?”
祁北遥回过头,看到他手里拿着厚厚一沓剧本。
差点忘了,这小子跟封祁同父异母,倒不在封氏里干,自立门户,当明星去了。
“投资什么?你的新剧吗?”祁北遥接过剧本,随便翻看了两眼。
不就是部爱情电影嘛,没什么特别的。
封言向他保证:“这个剧本我好好看过了,故事没那么老套,节奏也很紧凑,而且比较符合当下的大众心理,只要你投了,稳赚不赔。”
祁北遥淡淡地掀了掀眼皮,随口问:“导演和编剧都是谁啊?质量有保障吗?”
“这不是封面上写了嘛,你看看,肯定有保障啊。”
祁北遥扫了一眼,看到那个笔名时,瞬间改了主意:“投啊,怎么不投。”
“爽快啊祁总,就喜欢你这种干脆的人。”封言高兴还来不及,“那下周的开机典礼你可得来啊。”
“嗯。”
祁北遥此刻脑子全被南归这个笔名占了,哪儿在乎他说了什么。
自从重逢后,他重新调查了她的一切,怎么会不知道这是她的笔名。
南归。
其实难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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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上甲板的那一刻,简意的右眼皮突然跳了跳,心里升腾起一股不安,脚步一滞。
“怎么了?”齐墨琛牵着她的手,感觉到她的迟疑,回头看着她。
“没什么,眼皮跳了一下。”她抱歉地笑笑,提着裙摆跟上他。
齐墨琛本想摸摸她的头,但因为出席宴会,她特地做了造型,他就放弃了,转而替她拢了拢披肩。
“感冒才刚好,别又凉着了。”
言罢,点了点她被风冻红的小鼻子。
简意紧紧握住他的手,甜蜜地望进他眼中的深邃。
对于这场两字娱纪举办的宴会,两人算是姗姗来迟了。
到场的人不是公司的员工,就是圈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见到他们来了,一个个的都过来打招呼。
“齐总,好久不见了,你的身边还是简编剧啊,不知二位什么时候修成正果啊?”
有位圈里人抱着好奇的心态问道。
齐墨琛举着酒杯,笑道:“快了,到时候请你喝酒啊。”
“好啊,既然齐总都发话了,我可得把红包都备好了。”
两人碰了碰杯。
齐墨琛抿了一口香槟,悄悄地看向旁边的她。
简意听了他的话,但没什么反应,依旧淡淡地微笑着。
他不禁有点失落。
觥筹交错间,封言领着两个人向他们走来。
“封总。”
即使齐墨琛是两字娱纪的CEO,见了幕后老板也得恭敬地叫上一声。
封言摆了摆手,只是介绍道:“这是祁氏集团的祁总,从今天起,也是我们最大的投资方。”
见到祁北遥,齐墨琛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向二人举杯:“祁总,幸会。”
明明之前这厮还说,不想蹚娱乐圈的浑水,今儿怎么食言了?
祁北遥也皮笑肉不笑:“齐总,简小姐,又见面了。”
他的目光掠过齐墨琛,径直落到简意身上。
简意握着酒杯,强装镇定地望向他,却差点儿被他耳朵上的耳钉闪瞎了眼,几乎是咬着牙说:“祁总好。”
他竟然又戴上了那年她送的黑曜石耳钉。
怪不得她今天右眼皮一直跳,原来是都是因为他!
祁北遥看着她,却微微有点走神,因为今晚的简意有点漂亮。
巴掌大的小脸上化着精致的妆,眼尾稍稍上挑,带着一股倨傲,波浪卷的长发绾起,露出洁白的脖颈,戴了一套翡翠绿的首饰,上衣是青色,底下却是一件墨绿色的鱼尾裙,将她玲珑有致的曲线勾勒得完美。
端庄而大气,别致而优雅,风韵犹存。
祁北遥根本移不开目光。
齐墨琛注意到他看向简意的眼神,好像野心勃勃的狮子盯上了势在必得的猎物,令他这个正牌男友很不舒服。
他想找个话题引走祁北遥的注意力。
却听到祁北遥措不及防地开口:“简小姐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呐。”
闻言,简意握紧了酒杯,十分渴望他可以闭嘴,近乎恼怒地看着他。
他却微微一笑,不等旁边的人追问,声音低沉地说:“很像我的初恋。”
空气顿时安静。
简意掐死他的心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