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黑色的夹克衫,戴着一副黑色半框眼镜,嘴角勾起一抹放荡不羁的笑容,坐在对面的卡座上,看着自己的好哥们。
简意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又往前走了两步,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他的身边紧挨着一个漂亮的陌生女人。
那女人仰起脸对他说了什么,但他没听清,微微低下头更靠近了她一点儿然后做出了回答,他的眼神是简意不复见过的温柔。
[他成为了别人的丈夫]
[我永远地失去他了]
她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何忘说过的话。
所以,她和他也将走向这样的结局了么?
那个女人是谁?为什么他们会一起出现在这儿?
简意怔怔地望着这一幕,双腿像灌了铅,待在原地走不动了。
祁北遥却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朝她的方向看过来,直直撞上她的视线,灯光漂渺,视线微暗,他轻轻地瞥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扭过头去。
音乐声仍旧吵闹,简意却好似耳鸣,什么都听不见了。
这时舒棠又朝他说了什么,祁北遥有点走神,只隐隐听见她问他怎么突然戴起了眼镜。
他扯出一个凉薄的笑容:“为了擦亮眼睛,重新看人。”
这副眼镜本来是他工作时防蓝光戴的,平时也不怎么用。
刚好来参加季公子的婚礼,只是他有预感会遇到她,所以它派上了用场。
婚礼结束后便到魅声来喝一杯。
周忱又点了一打酒,这两天和许诗吵了架,他正愁闷气没处撒呢,一瓶接一瓶地灌酒,硬要拉着旁边人一起不醉不归。
江淮生劝不住他,便朝祁北遥使了使眼色。
从被简表意拒绝后,祁北遥又回到了那种都结于心的状态,开了一瓶新酒,跟周忱碰了碰瓶:“来,我陪你喝。
舒棠皱着眉拉住他:“别喝太多了吧?对身体不好。”
“没事。”他拍拍她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
一切都被简意尽收眼底。
一切都令她感到不舒服。
她微微垂下眼帘,伤佛全世界都失了光彩。
浊浊地吐出一口气,简意给纪恋发了短信,告诉她自己在酒吧外面的便利店等她,然后负气走出了魅声,一直走到顾客寥寥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
明明没醉,她却想干脆一醉方休,做一场春秋大梦,起码梦里什么都有。
简意独自坐在落地窗前,盯着外面的霓虹灯看了许老久,才感到胃痛。
这段时间没人一起吃饭,她饮食又开始不规律起来,喝了两杯酒后,胃疼的老毛病又犯了。
她不得已买了一份关东煮和胃痛药,又坐回落地窗前。
只是这次她观看的对象不是灯了,而是喝得烂醉如泥的周忱和其他人。
江淮生将周忱送进车里,转过头来问:“阿驰,你车上有没有醒酒药?”
“这倒没有,我去前面的便利店买,你等一会儿。”
简意寸步不离地望着他朝自己走来。
祁北遥直到跨进便利店的门才看到她,抿了抿唇,向柜员询问醒酒药。
柜员说醒酒药架子上的都卖完了,得到货房找一会儿。
他便站在收银台前等。
嗬,还学会视而不见了。
简意在心里冷笑一声,喝了口汤,拆了药盒,把白色药丸塞进嘴里,苦涩顿时在舌头蔓延。
祁北遥听见拆东西的声音,扭头一看是她在吃药,再定睛一看,居然在吃胃药,脑子还没转过来,话已经问出口了:“你胃疼?没好好吃饭吗?”
“没心情好好吃饭,我们普通人哪儿像你大公子一样潇洒。”简意面无表情地回答。
他嘴角一抽:“我怎么潇洒了?”
“美酒下肚,美人在怀,你怎么不潇洒啊?”简意不知从哪里受的气,只想对他阴阳怪气。
祁北遥也不是傻子,知道她是吃味了,反而觉得有几分好笑:“你不是不愿意跟我和好吗?现在又想干涉我的个人生活吗?“
明明那几杯鸡尾酒没有醉倒她,简意的脑子却像一团浆糊,什么都想不清楚,胃还是痛,但她不想管了:“谁他妈的想干涉你!”
祁北遥放肆地笑了,毫不客气地揭穿她:“你暴躁什么?不就是吃醋了么,还不许我实话实说了?”
“我没吃醋,谁要吃你的醋?”
“那你现在在干什么?”
“我只知道你是不是在故意地报复我!”简意被拆穿后一激动,竟将心里话吼了出来。
闻言,祁北遥静了两秒,眼神犀利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报复你?呵,我可没那么多时间来对付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无关紧要的人?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不会给你第二次拒绝我的机会了,简意,我们成了过去式了,我该考虑考虑别人了。”
简意大失所望地垂下眼帘,盯着地面,心里的藤蔓不断向上生长,缠住整颗心脏,勒得她快喘不过气来。
“你也要和别人结婚了是吗?”
他坚定地回答:“是,我已经决定和别人在一起了。”
“那你之前对我说过的话算什么?我又算什么?”她泪眼蒙胧。
“我放下了,你现在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他的眼里再也没有了她。
被这句话所打击,简意猛地从梦中惊醒,心悸不已。
自从那天在魅声见过他之后,她已经说不清自己做了多少个类似的噩梦了。
天刚微微亮,但简意已经睡不看了,闭上眼脑海里浮现的都是他决绝的模样,让她没有来由地不安。
简意翻了个身,盯着黑暗中从窗户缝里透进来的美光,想看她生命中唯一的太阳,她被照耀,也被灼伤。
梦境究竟会不会成真呢?
她不止一次问过自己,可惜决定权不在她手上。
万一成真了呢?届时的她又该怎样面对他?
但他的一切早已跟她没有天系了,她又为什么还要耿耿于怀呢?
心中有只精灵告诉她,因为你还爱着他,明明她没有资格再爱他了。
在自问自答中越陷越深,简意的睡意全无,只好开灯爬起来写东西,但摸了半天都没找到开关,才想起来她昨天搬进了新居,对于这儿的一切都是陌生的。
好容易找到开关,她又对着电脑发了半天的呆,最后什么都没写,到了上班的时间,她的精神都有些恍惚。
跟工作室的朋友说话也在频频走神。
方卿叫了她好几遍,简意才微微回过神。
“怎么了最近?瞧你总是心不在焉的。”方卿觉察出她的不对劲,“从和齐墨琛分手后就这样,你是不是还没走出失恋的阴影啊?”
简意苍白地笑笑,牵强道:“没有,就是昨天晚上没休息好,今早不太有精神,刚才说到哪儿了?”
“说到今晚到你家聚餐了,小意姐,你不是答应搬完新家后请客吗?现在还作不作数?我可好久没尝过你的手艺了。”纪恋在一旁善意提醒。
“当然作数了,下班后我去买菜,八点在家里聚吧,我待会儿把地址发到工作群里。”
下午下了班,简意立即到菜市场里买了食材,大包小包地提着东西回小区。
这次的新小区是离市中心比较近的新楼盘,租金贵,但物业安保比较有保障。
方卿担心她一个人忙不过来,特地提前在小区门口等她。
两人一起有说有笑地往里走,到了电梯前,见电梯门马上要关上了,方卿连忙喊:“麻烦再等等!”
里面的人重新按了开门键,抬头看到她们,猛地一怔。
简意也差点儿愣住了,笑容僵在脸上,但方卿已经进了电梯,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去。
祁北遥微微低下了头,往里靠了一点儿,继续回着江淮生的微信:“快递帮你取好了,正在上楼。”
随后电梯里便没了声音。
简意站在他面前,偷偷看着他在电梯门上的倒影,紧张得手心冒汗。
她住在十楼,他按了十二楼。
电梯先抵达十楼,开了门,简意走出去,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眼底一片鸦青,似乎休息不好。
祁北遥也正在看她,欲言又止的模样,但终究什么都没说。
明明相距咫尺,却仿佛天各一方。
简意想起在医院重逢的那一晚,风雪弥漫,却迎来故人回眸。
回到家后,她在厨房里收到他的一条短信。
一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搬家了,没有故意打扰你的意思,只是因为江淮生也住在这儿。
简意苦涩地笑了,心尖上泛起一阵疼。
他何须对她如此小心翼翼,有错的人从来都不是他。
那天在餐桌上,简意喝了太多酒,醉得一塌糊涂,什么都不去想,脑子里偏偏只记得他对自己的好。
想到今天这样强装陌生的局面,她止不住地难过,终于哭出了声。
朋友们以为她是借酒浇失恋的愁。
简意却抽噎地倔强地说:“才不是因为齐墨琛,是因为另一个人……”可她已经失去他了。
所以她喝得酩酊大醉,妄想忘记痛苦。
结束聚餐时,已是深夜了。
简意醉得走路摇摇晃晃,仍坚持下楼送他们走。
“好啦,车都到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嗯,路上注意安全啊!
简意看看车驶出了小区,这才跌跌撞撞地往回走,她本来就近视,在家没戴隐形眼镜出门。
加上楼下灯光又暗,下过雪的地面湿滑,她一个不留神就摔了出去,屁股着地滑出了好长一截儿,直接撞上了电线杆。
简意头磕着了坚硬的电线杆,发出咣的一声,本就迷糊的脑子更迷糊了,躺在雪地上捂着头半天都不晓得要起来。
鞋子踩在雪地上的嚓嚓声分外明显,有人快速地靠近她,向她伸出了援手:“撞傻了?怎么还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