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意努力睁开哭肿的眼睛,仰头望向面前的人,但她只要一喝醉了,就什么人都不记得了,眨巴眨巴眼睛,没有伸出手。
那人却捏住她的脸颊,凑近瞧了瞧,似是困惑,似是愠恼地说:“谁把你惹哭了?”
“要你管!”她打掉他的手。
“要不是看你连路都走不稳,谁他妈想管你。”他伸手拽她起来,“给我站起来回家。”
“我不要回去,他还没回来呢!”
那人冷笑:“你等哪个他?齐墨琛么?你们不是早就分手了么?”
简意的倔脾气跟牛有得一拼,奋力挣开他的手,不知死活地说:“都说了不要你管,你又不是他,凭什么管我?”
祁北遥气笑了,把电线杆拔了的心都有了,没想到她连喝醉以后都有本事气死他,于是他只能换个方式:“你听话,乖乖地跟我回家,我就带你去找他好么?”
“真的?”简意半信半疑,揪住他的衣角使劲一拽,让他不得不单膝跪地,离她更近。
她目光迷离地望着他的脸,抬手抚摸他的轮廓,又嗅了嗅他的味道,突然大哭起来:“为什么你也不是他?他身上没你那么重的烟味,为什么要骗我?他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时隔多年,再次看到她的眼泪,祁北遥心脏狠狠一揪,手忙脚乱地给她拭泪,不断地安抚道:“没事的,他一定会回来的,你别哭啊……”
简意的眼泪却还是往下掉。
祁北遥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抱起来,想换个温暖的地方照顾她,免得她着凉。
她又大叫起来:“你别碰我,我不要你抱!”
像条放上砧板的活鱼一样在他怀里不断挣扎,他连按都按不住。
“让你别动,我看不见路了!哎,不是,小心!”
祁北遥真看不到脚下的路,上台阶时一脚踩空,连带着她一齐摔进了旁边的绿化带里。
幸好他及时护住了她的头,自己则被她垫在了身下,就是摔得难看,倒没受多大的伤。
“呸呸呸!”简意艰难地爬起来,吐掉嘴里吃进去的烂草根,很生气地说,“你到底会不会走路?”
“谁不会走路?我叫你别乱动的,谁让你不听话。”
她才不承认自己有错,吐了吐舌头,骂他一句:“鳖孙!”
“哟呵!”
她喝醉了真是脾气见长,连骂人的本事也见长。
祁北遥再度气笑了,手上不留情地捏住她的脸,将她扳过来正面对着自己,恶狠狠地说:“老子好心送你回家,你不谢谢我就算了,还有胆子骂我,简意,你欠收拾了是不是?”
“你松手!”简意被他捏得很不舒服。
“就不!”祁北遥像个较真的孩子,更加使劲地揉她的脸。
“不是……”简意难受地捂着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要……”
话才说了一半,她已经哇地一声全吐到他衣服上了。
“简意!”
五分钟后,祁北遥满脸黑线地拖着她回到她公寓门口,口气严肃地叫她开门。
简意即使醉得像智商退化了一样,但也看得出他是真的生气了,按下指纹解了锁,带他进屋。
把灯打开,方才聚会的一片狼藉还没来得及收拾,客厅里的酒瓶扔了一地,他差点儿就没处落脚了。
简意一回到家就不管他了,钻进了自己的卧室。
祁北遥脱下脏衣服,到次卧外面的洗手间把衣服洗干净,又找烘干机烘干,这才大明大摆地进了主卧。
一进门,看到她已经躺到床上睡着了。
“起码洗个脸再睡啊,傻子。”祁北遥叹了口气,摇摇头,认命似地给她拧了条热毛巾,轻轻地给她擦脸。
他也不是特别会照顾别人的人,原来在南城,是他一直被她照顾着,所以他现在不过是在模仿原来的她。
简意睡得迷迷糊糊的,无意中被他弄醒,微微睁开了眼,却只看见面前的人影,又看不清脸,喃喃地念道:“是你回来了吗?”
她又回到了当初离别的时候。
他顿了顿,随后点了点头:“嗯。”
“那就好。”她闭上眼睛,继续安心地睡觉,耳边却传来他的叹息,感觉有人不断摩挲着她的脸,但她太累了,没有力气再睁开眼了。
只听见他委屈地问:“我有什么不好,为什么你不跟我和好?那个齐墨琛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她想告诉他,她现在爱的人根本不是齐墨琛,可实在不了口,便又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一早,祁北遥是被手机来电铃声吵醒的——他昨晚照顾了她半天不知不觉地躺在她旁边睡着了。
唯恐把她吵醒,祁北遥手忙脚乱地按断了电话。
简意潜意识里听见了铃声,但宿醉后的身体沉重得厉害,翻了个身,将脑袋埋进被窝里接着睡。
见她没醒,祁北遥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轻手轻脚地下床,一看手机才知刚是江淮生打的电话。
他揉揉惺忪的眼睛,许是昨天摔了一跤,浑身上下都有些酸痛,他做了个拉伸的动作,一扭头,瞥见了床头灯上挂着一个木牌。
他本来没当回事。
再仔细一想,咦,这木牌怎么这么眼熟?
祁北遥定睛一看,木牌上刻着一个祁字和一个简字,往事如潮水涌进他的脑海,这不是当年他亲手为她做的木牌挂坠吗!
她居然一直收藏着。
他凑近床头柜,竟然发现不只是木牌,上面凌乱地丢着一些纸张,有的空白,有的写了一个开头称呼,有的写了一话又被划掉。
可是都只有一个收件人:阿驰。
这一刻,祁北遥真正地无声地笑了。
他又被她骗得团团转。
什么不爱他,什么不想跟他和好,都是她怯懦过头的保护伞。
祁北遥取下木牌,与此同时,他的手机铃声再次响起,他不得已慌乱地跑出了主卧,跑到阳台下才敢按下接听。
江淮生问他在哪儿,昨晚安慰失恋的周忱,他自己也喝得不省人事,第二天一早才发现另一个哥们也不见了。
祁北遥随便找了个借口,说自己正在楼下,马上就回去。
接了电话,转过身,他对上一双浮肿的眼睛。
简意憔悴着脸色,披着毛毯站在主卧门口,头疼欲裂地问:“你怎么在这儿?”
她一喝醉了就容易断片儿,根本想不起关于他出现在自己家里的前因后果。
祁北遥强装镇定,镇定自若地说:“我在楼下碰到你摔倒了,送你回家,被你吐了一身,所以就留下来了。”
简意看他身上只穿着单薄的高领毛衣,对他的话信了八九分,不动声色地打开了暖气。
可她有点不放心:“我没对你做什么吧?”
“做了啊,”他的嘴角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让她的心被提到了嗓子眼,然后一板一眼地说,“你伤到老子的心了。”
简意不明所以:“哈?”
她做了什么奇怪的举动?简意感到诧异,但当看到他手里的木牌挂坠时,她终是无法冷静,甚至身体比思想先一步作出反应,去抢夺那个木牌。
祁北遥反应比她更快,迅速收回了木牌。
“这个木牌是当初我刻的,真不知道你现在还留着它,是因为恋旧,还是对我念念不忘。”
“我只是忘了扔。”她依旧没说真话。
他对此见怪不怪:“也不用你扔了,现在我要把它收回去了。”
简意脱口而出地问道:“凭什么?”
祁北遥淡淡地呵了一声,轻笑:“这本来就是我做的东西,你不要,我当然要把它收回来,连带着我在你身上的心也是。”
简意听得半懵半懂,但似乎又懂了,他好像不会再爱她了,伤感的同时,她更多的是不舍:“我本来也没奢求过你的心。”
“那现在好了,你过去了,我也要过去了,总得把心里的位置让给别人坐坐,是不是?”
祁北遥笑着问她。
明明他就站在她面前,偏偏又像隔了一条银河。
简意脑袋一阵疼,连看他的眼睛都变得模糊。
“简意,你还是祝愿我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结婚对象吧,我也会祝你找到一个如意郎君的。”
他什么时候离开她家的,她都不知道,满脑子都回荡着他的话。
这次不是梦了,而是真实的。她亲耳听到他放下了的话。
她愣在原地,掐了自己半天都没缓过神来。
过了一会儿,祁北遥去而复返,敲开了她的家门。
简意给他开门,方才灰暗的眸里多了丝光芒,以为他要说刚才的话是开玩笑的,他却只是说把外套落下了。
她确实很久没体会过大失所望的感觉了。
“你刚刚说的话当真吗?”她颤抖着声音问。
“当然是真的,我也不想对你造成困扰,更不想在一棵树上吊死,人生苦短,我没时间跟你耗了。”
祁北遥拿上外套,走出了公寓,这一次,他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