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闹无比的封赏仪式结束之后,自然就是酒肉欢庆。
这场封赏,不仅仅是李倓本人得到了赏赐,那些跟随他的士兵们,也都得到了奖赏。
在唐军原有的奖励制度上,李倓又提出了许多建设性的建议,比如伤残者的抚恤工作,新兵的适应工作等等。
当然,这些都不是一朝一夕间能完成的,只能让李泌起草一个底子,等到有了固定地盘后,在徐徐图之。
至于今天,则是直接按照唐军军律来犒赏三军。
“出少击多,日上阵;兵数相当,日中阵;出多击少,日下阵。”
“凡与敌对阵,敌军以十分计,击敌五成曰上获,击敌三成中获,击敌一成曰下获!”
“凡上阵上获第一等酬勋五转,
上阵中获、中阵上获第一等酬勋四转!”
此次长安保卫战,不仅属于上阵,更属于上获中的上获,所以奖励也是极为丰厚的。
若是平时,李倓自然是拿不出这海量的金银来赏赐参与此战的军卒们,但这不是还有国库嘛,崔乾佑攻陷长安连十二个小时都不到,国库大门虽然被打开了,但东西还没来得及运出去呢,刚刚清典完毕呢,李倓就带着人一窝蜂的挤进来了,然后叛军就陷入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
所以,这国库里清点好的财务,自然而然的就被李倓给截胡了。
什么,你说隆基问自己的钱去哪了?
那谁知道啊,我们光复长安时啥都没看见,应该被叛军抢完了吧?
不信,不信那我也没办法啊!你找安禄山要啊?
看着一批批的赏赐被发出去,说不心疼,那是假的,但值也是真的值。
并且,这次的封赏由李泌策划,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在这个时代,这个社会,相对来说,可以说是非常公平的了。
没有一层层的盘剥,更不存在中饱私囊,君不见,曾经那些中饱私囊的红袍大官们,此刻正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站在高台上吗?
曾经吃下去多少,过了今天,就得吐出去多少。
不吐?
行啊,你拍拍胸口,说说自己对大唐,有温名山忠诚吗?
……
长安城外,欢声鼓舞,而远隔百里外的灵武,氛围,却是稍显严肃。
“如何?”
城墙上,李俶望着远处归来的那股朔方军先锋部队,眼神中充满着深深的忌惮。
在其身边站着的,则是他的首席幕僚,一个正在啃着果子的年轻人。
年轻人名叫范正文,是开元年间科举状元,如果没有这场由安禄山引起的叛乱,数十年后,根正苗红科举出身的他,坐上宰相的位置,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很可惜,渔阳鞞鼓动地来,不仅惊破了皇帝的霓裳羽衣曲,更惊破了他的宰相梦。
不过,范正文自己却没觉得有什么可惜的,相反,太过于顺利的人生,他也不喜欢。
所以,他选择了来到灵武,来到这位广平王的身边。
咬了一口甜美果子的范正文,露出了满足的神色,此果虽比不上御赐,但据说也是自大的绿洲上种植而来,果肉甜美,色泽剔透,一口一个,甚是美味。
“或许,我现在有些明白了,为何陛下,要如此费力气的去提拔殿下的那位胞弟了。”
“哦?此话何异?
你是觉得,本王的弟弟,配不上那些殊荣吗?”
李俶的语气中,已稍显怒意。
“不不不,殿下,小生可没这样讲,这是您自己说的。
范某呢,认为建宁王能够受到圣人的重视,人家自身,自然是有能力,有胆识,更是有魄力的。
毕竟,普通人,也拿不下长安啊。
再一个嘛,自然是……”
说着,范正文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的李俶,发现对方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后,才举起一根手指,指着远处那股精锐之师,徐徐说道:
“再一个便是,眼前这支朔方军了。”
“朔方军吗?
兵强马壮,是一支百战之中铸就的精锐之师。”
范正文点了点头,没有反驳。
“正因为它太精锐了啊!
精锐的和当年的东北军,也就是现在的燕军……似乎没什么区别……”
“砰!”
李俶的拳头狠狠地砸在了城墙上,额头青筋暴起。
“他们都是我大唐的军队!”
“是大唐的没错……但,但,但谁叫那胡人反了呢?
不仅造反称帝,手下还连战连捷……”
听到这里,李俶又忽然泄了气。
是啊,这些军队,名义上都是大唐的军队没错,但人家又不姓李,有一个安禄山,为何不会再出现第二个。
“所以,殿下,范某认为,陛下虽然老了,但陛下做的任何事,都有他自己的一番考量。
毕竟,位置不一样,看到的风景有时候也是不一样的。
比如殿下您和我,站在城墙上,看到的是一支骄兵悍将组成的精锐之师,殿下作为宗室,范某作为唐臣,自然会感到生气,感到气愤。
但下面,城里的那些百姓们,他们看到的,则是一支得胜归来,满载而归的好儿郎们,那人家,可不得欢呼,可不得庆祝嘛。
或许,现在,殿下咱俩,只能看到眼前,但陛下,看到的,可能要比殿下我们看到的更多。
况且,建宁王这条线,陛下又没用上多少功夫,送出去的那两千禁军,现在是殿下您的嫡系。
人家建宁王硬生生用临时组成的溃兵光复了长安,若硬要说和陛下有些关系,可能就是陛下送去的那些封赏了。”
说着,范正文忽然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
“唉,可惜喽,范某似乎已经看见长安城的盛况,可惜不能亲自到场。
不过,范某觉得,若是建宁王真的能再次创造奇迹,彻底平叛的话,届时,若是建宁王驻守河北,可保我大唐东北方位,三十年太平!”
范正文说的很肯定,而李俶却是深深吸了口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做好你自己的事。”
“殿下说的对,我知,我知。”
“三十年这种事,不要轻意说出口,因为三十年太长,三十年前的大唐是什么样,如今的大唐又是什么样?
你我都清楚!”
“殿下教训的是。”
“你说,陛下,还有多少年可活?”
面对李俶突如其来的转折,范正文猛的沉默了,肚子里打的草稿当场被推翻,让他有一种被人按在水里,出不来气的感觉。
按理来说,这种话,身为臣子的,他范正文是臣,身边的广平王也是,他俩,不该问,更不该说。
但偏偏,广平王不该问的,他却问了。
该问的,却是连根毛都不提。
最终,在内心的几番权衡之下,
范正文只好摇了摇头,悠悠开口:
“我也不知道,但,据说,陛下的意思是,国本的事情,终究要定下来,或许就在这两年了。”
“无趣!
早该定下来了!”
李俶冷冷的开口,语气里,没有对那位皇帝爷爷一丝一毫感情。
“额……”
范正文挠了挠头,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李俶遥望着长安的方向,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明示,也有些像暗示的说道:
“你说,本王,还要等多久?”
范正文咬了咬牙,试图用疼痛感刺激一下自己,但很无奈,他怕疼。
“五年!若殿下肯给范某五年!
这天下,臣为您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