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过的还好吗?”这是裴知翊见到她时说的第一句话。
好吗?
何慎想摇头,却又发现其实也没多糟。
夕阳打在亭子里,像是给他们镀上了一层金纱。
何慎看见,这个高大的男人,浑身散发着光。
裴翊发现,这个瘦削的女孩,汇聚着无数的光。
他们都光芒万丈。
终于,他们对着彼此轻笑着。
——
“裴医生,你相信这世界有救赎吗?”何慎问。
裴知翊盯着她的眼睛,轻声回答,“那应该万物皆有吧。”
何慎松了口气,她眯着眼睛看天空,还是那么湛蓝,没有一丝云彩。
“救赎两字,是源于希伯来文化的传统。圣经旧约记载,古代的以色列人,以初生羔羊的鲜血,来替自己向上帝赎罪,因为罪的代价就是死亡。”
“那就太残忍了……”
裴知栩没有说话。
他们沉默着,直到裴知翊的手机响起铃声。
裴栩朝她微微一笑,转过身去接电话。
“你好。”
何慎盯着他的背影,宽阔的肩上落上一片树叶。
青绿色,那么鲜明。
她踮起脚尖,轻轻拿起,攥在手心。
庭外草地上停留着一个纸飞机,它湿哒哒地躺着,何慎想起小时候自己折过的纸飞机,依稀记得上面的涂鸦......
“爸爸....妈妈...小树小鸟还有我!”何慎突然看到面前有个小姑娘,站在胸前的桌子边,轻声嘟囔着,手里画画的动作没停下。
何慎一直盯着她,心想:好稚嫩的梦啊。
她想伸手抚摸女孩的脸,然而面前画画的女孩抬起头,盯着何慎的眼睛,很认真地说:“你知道吗,要下雨了,他要回来了。”
何慎的手僵在了空中,她转过头去,打完电话的裴知翊也刚好转过头来,何慎好像看到,他的眼角好像有一条银线,她使劲眨了下眼睛,噢,眼泪.....
她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忙吗?”
何慎感觉裴知翊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便听他问,“方便吗,今天出去玩。”
————
教室里被夕阳隆重包裹,小学时候的何慎托着腮帮子,穿着干净整齐的校服坐在窗边,看着太阳红着脸地隐藏起自己一半的身子,等到耳边响起下课铃声,她依旧无动于衷。
“何慎同学,”听到声音,何慎抬起头,穿着白净衬衫的班长戴着棒球帽,刚擦完黑板的他拍了拍手,面向她,问道,
“方便吗?明天出去玩?”
嬉笑着的少年与面前高大的男人重合,何慎有些眼花。
她觉得,怎么他们笑起来,好像有一把无形的刀子戳着她的泪腺。
何慎摇了摇头,“明天没空。”又补了句,“明天…要写作业。”
说完,就是一片寂静,谁都没有说话。
以至于她以为世界都静止了。
“裴医生,”何慎打破沉默,“我爸那事……”少女抬眸,与裴知翊的视线相撞。
“哗啦——”一场大雨意外地打破这场宁静。
滂沱大雨从天上降落,一刹那间,亭子外是白茫茫的一片。
“下雨了,”裴知翊移开眼睛,抬头看天,皱起眉,“时间不早了,你别担心就行了:。”
何慎缓缓抬头看着天,有些疑惑,对这场大雨也有些震惊。
她明明记得刚刚太阳很强烈的。
何慎盯着草坪上不停歇的雨,轻声呢喃,“我怎么回去啊……”
身边没有任何声音,只有雨声连成的一片轰鸣声。
……
“裴医……生?”亭子里,何慎一个人呆呆地站在中央,垂在身侧的双手抖了抖,眼前已是空无一人。
在长椅边上,赫然躺着一把雨伞。
————
这场大雨来的突然,雨水顺着树叶,淌在一把黑色伞面上,何慎撑着伞,慢慢地走在绿荫道下,她一点都不急。她举着黑色的盾牌,遮住了天空降下的一阵又一阵的针林刺雨。
鞋子已被雨水聚成的水潭浸湿,裤腿已变得湿漉漉,何慎低下头,想看一下自己的鞋子在水里变得多么狼狈,水面的倒影被无数颗水滴打破,又汇聚一起。
少女纤细的身材倒映在上面,一点一点,由模糊变清晰。
耳边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只有微微擦过腮边的风,挑起她的耳边发丝。
她握着伞柄的手一松,风轻轻拖住伞,在何慎背后,那把黑色的伞漂浮在水面上。
雨停了。
为什么呢。
她轻轻弯下腰,指尖刚触到水面,脚下的水迅速挤进周围的排水孔里,水平面猛地下降,直至消失。
什么都没有了。
等何慎收回手,聒噪的蝉鸣声像是要穿破耳膜,汹涌地穿进她的世界。
这场雨就像没有下过。
就像我们从未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