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巧,我们刚进亭子呢……”裴知翊笑着,把身体移出了伞下面。
他们刚进亭子的一刹那雨就停了,亭子外,阳光万里,白云飘飘。透露出一种雨后清新自然香的空气。
何慎感觉心中有无数片原野,无数只蝴蝶在扇翅而飞。
确实挺神奇。
何慎收起伞,让它倚在长满野草的长椅边。雨伞上的水一股脑滴到了地上,像一滩小水洼。
她被映照在这浅浅的水洼里,一秒过后,下一滴水珠随之而来,打破了镜面的平静,悠悠荡起一朵浅浅的涟漪。
好像这场雨,是在另一个时空中下的,好像他们穿过了那层薄膜,来到这个地方。
何慎站着没说话,眉间只见睫毛在颤动。
裴知翊用清澈的眸子看着她,少女纤薄瘦削的身板套在不合身的校服里,脖子白皙,乌黑的头发刚过下巴,还有点乱。
“是这样的,”他开口,打破平静。“昨天下午九点三十六分左右,成阳街的一家饭馆的老板被杀害了。”
收敛了笑意的声线里,攸然多了几分低沉清冷。
何慎把低着看鞋子的头抬起来,面向他,有些不解。
他盯着她的眼睛,似乎把何慎内心看破,“你想问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个是吗。”
何慎有些不安,心跳攸地加速,浑身颤抖着。她不明白。
“你父亲何晓乾在转角的监控里拍到了。”
终于,清冷的声音像一把尖刀无情地像他心脏刺去。
“哦,所以就是说,我爸杀人了呗。”接话中,语气极为轻松,何慎深呼了一口气,连呼出来的空气似乎都在颤抖。
裴知翊没有说话,他想看看这个姑娘自己会怎么想。
“我还是有点不信的。”她转过身子去,不去看他。“包括你的身份。”
裴知翊再次打量着面前这个姑娘,她似乎就像一道墙,刻满了锈迹斑斑的疤痕,一道一道,让她在为之而来的伤痛丝毫不破防。
他低下头去,找到亭子里那张长椅,点燃一支烟。
呼气间,他说道,“但我的目的不是你的父亲,我的任务是你。”
何慎沉默。
“档案里,何晓乾还有一个十七岁的女儿,我是派来的心理医生。”他声音略微沙哑,低沉道,“所以你不用怕我。”
烟雾之中,裴知翊突然看不清女孩的身影。他急忙灭掉抽了一半的烟,扔在了一旁的草丛里,等风吹过,烟雾飞散去,他站起身来。
“能加个联系方式吗。”
待风也散去,被他扔烟头的那个草丛中,几片绿叶颤了颤,那截烟头消失了。
——
何晓乾一连三天都没在家。
追债的也没有再上门。
她不信,这个以前是朴实的教师会干出这种事。
她在周三的晚上,倚在墙头,一遍又一遍打着何晓乾的电话,然而手机里只是“嘟嘟嘟”的占线声,除此之外,就是蝉鸣。
她盯着手机里刚存不久的新号码,点了上去。
“你好。”清冽的男声传进何慎的耳朵里,温暖了原本冰冷的手机电波。
她心里好像有一块大石头压着,她的腿不断颤抖。
“裴警官,我是何慎。有空吗,我想在明天跟你谈一下。”
电话那边迟迟没有声音传入,好久,才传来低沉的声音,“好,那还是那个地方吧。”
挂断电话,她仰起头,盯着漆黑的夜空,是安静的夜。
随后,蹲了下去,把头埋在臂弯,瘦削的肩背微微抽动着。
昏黄的路灯下有一个半米高的垃圾桶,一只橘黄的小猫从里面窜了出来,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正在抽泣的何慎。
片刻之后,它不动声色地走了,拐出巷子。
当何慎往回走,快到家的时候,她拿着钥匙,不自主地看了一眼巷子口。
一切都很平静。
又或许有一种错觉,此刻的宁静像是谁特地为她计划好的。
就好像,她又停在了时间缝隙里。
待她进屋后,整个巷子里树上几十只蝉又放肆长鸣,它们的尖叫声划破天空,声音一片嘈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