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季是个热情季,烈日炎炎,有着盛夏该有的样子。
午饭。
楚家煮的是白米汤,再小炒一点地里挖的野菜,香气飘出去很远。
是的,这个时候,地里还能碰见一些野菜,带回来炒了,又是一番新的美味。
一家人围在桌子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渴了喝上一口米汤,很解渴。
“下午我去地里,你们就在家歇着吧。”楚老汉喝完最后一口,道。
“我也跟着去吧,一起干活,总好过爹您一个人不是。”
“田里热,你爹也是为了你好......”楚王氏说道。
楚安笑道:“你们总不能一直把我当孩子吧。”
“随你吧,只要你能受得了。”楚老汉摆摆手,将碗送到厨房。
楚王氏收拾了一下,去洗碗了。
缓了片刻,一家人躺炕上睡觉去了。
瓦房冬暖夏凉,加上炕上铺了一层竹子编成的凉席,只觉阵阵凉意袭来,很快困意便涌上心头。
院子外头,知了在树上拉长了声音奋力嘶鸣,远处有几声蛙鸣。
伴着虫鸣,祁山县家家户户都进入了梦乡。
到了后半天,太阳没那么毒,人们都自然地起床。
便是那些想赖床的,纷纷被自家婆娘叫醒,半眯着眼,慢悠悠拾掇一番开始下田。
......
楚安从床上醒来时,楚老汉已经下田插秧去了。
伸了个懒腰,楚安下床收拾几下出门。
院子外面那棵大杨树下,是附近胡同里最大的乘凉地,汉子们不在家,各家的婆娘就各自拿上要编织的东西,坐在那块大平石上,一边唠嗑一边忙活手里的工作。
其中,楚安的娘也在。
“翠花,今个儿看你连路都走不稳当,怎地?昨夜刘老壮又打你了?”一个妇人打趣道。
她口中的翠花,就是后面老刘家刘壮阳的媳妇。
“哪里的话......”翠花的确年轻,皮肤细腻,脸蛋也俊俏,留着齐齐的长发,妥妥一个妇家美人。
“哟!害羞了呢。”
另一位妇人翻了个白眼:“翠花你可真是嫁对人了,老刘那体格,忒能坚持!不像我家那个,刚起兴儿就没了,苦了我哟!”
听她这么一说,翠花脸蛋更红了几分。
“害!胡嫂嫂,你家老墨那小身板,能干动农活就不错了,你还天天缠着人家交公粮,哪里吃得消嘛!”早先那妇人笑道。
“哼!李妹子,这你可就不地道了啊。你家福贵那可是练武的,精力旺盛,怎么,把你伺候舒服了,就开始埋汰我来了......”
许福贵的婆娘连连说道:“胡嫂嫂,我可没这意思呀。”
“切,都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我到了这个年龄,自然也渴了,怎地,要求高点不行啊?再说,家里哪次不是我把墨溜子伺候得舒舒服服,结果,他却一次也没满足我!”
“咯咯咯......”
老墨婆娘这句话,引得各家婆娘一阵脆笑。
“对了,王姐姐,你家那位怎么样?”翠花忽地看向一旁只笑却不说话的楚王氏。
三人之间都打趣儿了,唯独楚王氏还没吭声呢。
提到这个,楚王氏脸一红:“我家哪有那心思啊,这日子一天天忙得要死哩!”
“嘿!王嫂嫂,那你脸红什么呀?定是做过吧。”许福贵婆娘推了一把楚王氏,“说说呗,这有什么,老楚总不能连胡嫂嫂家的墨老头都比不过吧......”
“李妹子!你什么意思!”老墨的婆娘不乐意了,一瞪眼睛。
“胡说!哪有。老楚他,他可厉害着呢......”楚王氏也见不得自家男人被贬低,红着脸反驳道。
“看,王妹妹急了。”老墨婆娘笑道。
“哪有!”
“咯咯咯......”
听着外面几人的说笑,楚安忙折返进屋。
这,男人们不在,女人们的话题都这么开放么?
楚安尴尬地摇摇头,也不敢出屋,只能等着她们的话题改变。
可谁知,这方面的话题一聊起来,那可真是停不下来了,一直过了半个时辰,许福贵的婆娘,也就是许大婶终于换了话题。
“姐妹们听说没,最近交州那边战乱不停,南方蛮子入侵,似乎打进中原来了!”
“这么快!”
“可不是,蛮子们兵马充足,个个凶狠得不像话,朝廷挡都挡不住,地方官员纷纷逃跑,导致交州好几个城池失守,不仅,凡失守的城池,百姓们死伤无数,尸横遍野啊!”
许大婶一脸凝重道:“这是我家老许前两天去县衙那边帮忙,听元方大人交代的;听说还有蛮子混到咱大泽郡来了!”
交州位于大汉最南方,与交州紧邻的,上方就是常州,右边则是杭州。
而她们祁山县,就属于常州大泽郡。
“啊!这,这......”
墨大婶捂住嘴巴:“这要是来了咱祁山县,那可得死多少人啊!”
南方蛮子的心狠手辣,百姓们都是听说过的。
“呸呸呸!净会说些不吉利话,大泽郡大小地方县、乡多得数都数不过来,那些蛮子哪能这般巧,刚好到咱这?何况,咱还是个山中乡级县,这地段可不好。”楚王氏道。
翠花叹了口气:“这可真是......山野里住着那些妖啊怪啊的,外面还有蛮子杀人不眨眼,再加上朝廷糜烂......”
“是啊,日子越来越不好过,越来越没盼头了......”许大婶拍了一下大腿,愁眉苦脸道。
楚安在屋子里,听得清清楚楚。
南蛮入侵......这么突然。
“之前还听说交州那边一直久攻不下,不担心蛮子入侵进来,这才半年不到,竟直接丢了一个州么......”
说到底,还是朝廷太没用了。
皇帝无心朝政,奸臣扰乱朝纲,导致边境部队久久得不到支援,军心溃散,被南蛮钻了空子,也就是必然的事了。
等不到来年征兵了,我还得加快获取实力......楚安紧紧握拳。
“娘、刘婶、墨大婶、许大婶,都在啊。”
楚安走出屋子,还在院子里便一个个打招呼。
“文兴啊,这是刚睡醒吧。”
妇人回过头笑道。
“要下田么?”楚王氏问道。
楚安挑起院子里的水桶:“娘你在家歇着就行了,我去送水。”
“嘿!文兴真懂事呢。”
“是呀,孩子大了,王姐姐可享清福了,哪像我们,待会儿啊,得自己去给男人们送水。”
“是哩是哩!”
“没有没有。”楚王氏摇着头,脸上却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
楚安到溪边挑了半桶水,然后提着去田里找楚老汉。
以他如今的力气,这点重量不在话下,如提皮球一般轻松。
水田里,依旧那般,家家户户的男人戴着蓑冒,弯腰躬身,在田里插秧。
祁山县依山傍水,所以每户都分了不止一块田,这农忙起来,自然花费时间。
一个下午过去,楚安和楚老汉爷俩乘着赤霞而归。
远远便看见村里家家户户的浓烟升起,像一条条长虫消失在天际,又像烽火中的狼烟......
吃罢饭,夜幕降临,一家人搬着椅子坐到院子里吹风。
夏日的夜晚,虽热气腾腾,却也有习习凉风。
看天上星星闪烁,一颗两颗三四颗。
附近几户人家也搬着板凳出来,到门口凉快。
妇人们将下午谈论的南蛮子攻下交州大半地域的事情说给自家男人们听,后者纷纷蹙眉。
“到了那时,这家,不得不搬啊......”楚老汉沉默了半天,实在想不出好法子。
楚王氏幽幽叹气。的确是没一点办法了,之前因为县令剿杀妖怪,怕被波及而考虑搬家的时候还可以观望一番,可这次,一旦南蛮到祁山县附近,他们就不能有一丝犹豫,要在第一时间搬家了。
若是晚了,那就是家破人亡的后果啊!
“可,这庄稼怎么办?来得及收么?”楚王氏担忧道。
“只希望蛮子找不过来,或者再撑撑,撑到秋后......”
戍时末,人们稀稀零零回了屋。
该睡了。
外面有些冷冷的,进屋的那一刻,却是闷得慌,一瞬间有股热意与浮躁涌上心头。
楚老汉和楚王氏上了炕,楚安回到里屋。
田狗在墙角卧着,早早睡了。
“这家伙,这两日怎真容易犯困?”
楚安躺回炕上,闭眼,无心入眠。
窗外,夏虫和鸣。
是了,这个时机,夜晚是小动物们的主场。
知了在树梢上一声声嘶鸣,蟋蟀在草丛里欢奏,另有不知名的虫儿在吟唱。
夏天的夜晚,所有的大音乐家都出来了,各自演奏着属于自己的独特歌曲。
本是躁动的心,听着窗外乐声,楚安渐渐平静下来。
他意识下沉,再睁眼,已入仙府。
前方隆起的田地上,有一些零星的似荧光一般的碎片镶嵌在里面,在这个深夜,照亮了仙府空间。
其实,这些不是荧光碎片,而是田里土壤太过肥沃,导致营养竟有了立体化。
一侧,是一条长长的水渠,溪里的清水在这里交集汇聚,然后又流走,洋溢着清新冰凉的气息。
楚安步入竹屋,拿起手册,第一页,自己的身份面板呈现出来:
【姓名:楚安,楚文兴】
【身份:初学种田者】
【农具:神农锄】
【战力点:980】
【长生点:80】
【已完成任务数目:5
入门:5
简易:0
普通:0
困难:0】
【奖品库状态:未开启】
【正在进行入门任务:播种】
“还差最后二十点,我便算得上真正的侠者了!”
楚安目光一闪,再翻开第三页,其中第二格的图框里,标着:
【紫琼浆果*3】
没错,自上次进城至今,两个月的时间,楚安又完成了两个任务,可没想到的是,两次奖励竟都是这东西。
紫琼浆果,一颗可增加一百长生点。
这东西,只能算作他长生路的一个小捷径,但对于十万长生点才能换来一世岁月的楚安而言,紫琼浆果的作用也就大大缩小了。
拿这个作为他任务完成的奖励,楚安觉得,多少是手册在敷衍他。
至于利用仙府的特性,种下紫琼浆果?
楚安早就试过了,换来的是手册的警告。
“想来,任务奖励有一个阶段性,只会定期给出好的奖励,而在平时便是以长生果作奖励了。”
楚安心中有大致猜测:“不过,每个级别的首次奖励,应当都是比较丰富的。等这次入门任务完成,成功晋为癸级侠者后,就可以考虑开启简易级任务了。”
总的来说,楚安并不急,若非今日听说已经有部分南蛮混入了大泽郡,他一点都不急于实力的提升。
但现在,还是早早成为侠者好一点。
不要小看楚安现在差距的二十点;侠者与练武之人相比,实力总是分明的,哪怕只差一点战力点,后者也远比不上前者。
退出仙府,楚安抬头朝窗外看了一眼,月亮已经悬至半边天。
不早了,该睡了。
......
祁山县里,关于南蛮入侵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家家户户都慌了神,抽准时间就下田,想早早忙完,同时急切盼望秋末到来。
也有部分人半信半疑,只稍稍警惕几分,但似乎还不怎么放在心上。
没几天,县衙那边也传来动静,衙门里的官差被元方大人强制要求起床晨练,午练,以及晚练了。
官府这般做,蛮子入侵的事就差不多是板上钉钉子了。这下,原本狐疑的人也紧张起来,开始没日没夜地下田干活。
衙门那边,元方大人操办一切事宜,却很少听见刘县令发号施令,原因,没人知道,人们只希望这个时候他不再添乱就行。
“福贵叔,您这是......”
傍晚,楚安和楚老汉下田回来,看见许福贵一家在院子里捣腾什么,其中,许大郎一副懒散的样子,满脸不情愿。
“这不,日子不太平了,想着赶紧收拾收拾,以防紧要关头逃跑用。”许福贵叹了口气。
“楚大叔,文兴,你家都收拾好了吧?”许二郎笑道。
楚安点点头:“是哩,爹他考虑周到,老早就动员一家子收拾了。”
告别许家,爷俩回到家中,晚饭已经做好,楚王氏端到桌子上,不一会三人齐齐坐好。
“咦?怎么不见田狗呢?”楚安问道。
“狗狗不知道怎么地,这两天嗜睡,现在还在里屋,安儿你去叫叫它。”
“好。”
楚安来到里屋,看见爬在地上的一团黄毛,喊了句:“醒醒,吃饭了。”
没有动静。
楚安又喊了两声,可田狗还是没回应。
他上前去提,这一扒拉,竟直将其毛发全部拽了起来。
毛发下面,空荡荡的!
“狗呢?”
楚安心里一阵警惕。
忽地,他有所察觉,回头看去,只见床头墙角,一双绿油油的眸子正盯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