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暗道

“回白山……这半夜肯定是回不去的:白家的人,半夜不放行,有人值守,而且要回白山,还得先通报山上,给我把路牌送下来,我才能回去——”

一路上,满襄白在马上嘟嘟囔囔,实在是不知道这人是发了什么神经,才叫自己这会儿回去。旁边的子卯也不知所以,只说王爷对着窗户想了半夜,忽然就叫人起来,他不得不从。

前面骑着马的安定沽云此时才解释说。

“既然白山戒严如此,那除却白日放走的车马,几乎什么人都上不了山了?”

“是啊,不是吗?”

满襄白说是啊。封山不是一直的,反而是此次瘟疫开始之后,她满襄白同空知野老建议的。那些村民们说白山占山为王的事她不晓得,但是这次封山,她却十分清楚。她不懂安定沽云奇怪的点在哪儿。

而安定沽云神秘兮兮地说。

“既然如此,则上下山路,只有稀稀拉拉几辆粮车,不见人影?”

“啊?”

满襄白被这样提醒,也觉得蹊跷起来:虽然说白山地界广阔,不会说无地耕种,只不过现在是春三月,青黄不接,白山又收留甚多子嗣,其存粮就算够用,瓜果蔬菜,也不见人置办采买。况山上还有疫病,为了防病,药房里汤药熬个不断,光这些药物送来,每日也得有满满当当,几大车才行——

“对,为什么没见粮车?”

这下满襄白也起疑了。安定沽云有些掩盖不住的得意,继续说道。

“他不可能没有的:这还是席面上的大姐提醒,我,不,本王才想得到。”

“既然明面上没有马车,山上又秩序井然,那么真相只有一个!”

子卯此时皱眉接道:“有暗道?”

“没错!”

说话间,三人打了火把,到香柏筑正下方悬崖底:流水侵蚀石灰岩到不见天日——偌大一个香柏小筑映到崖底不过一只蚂蚁的头角。头上一线天空,一天过去一次太阳,一次月亮。脚下小溪,暗流悄无声息。没有阳光,岩壁上长不起草木。坠崖的人,骨殖让这湿气洗地软软的,很干净。腐烂的气息。三人顺着崖底开始行走。

此时安定沽云说。

“我小的时候,虽然在白山住的少,但是四叔的女儿露露,总是与我兄弟二人玩耍。她不喜人多,总带我们去些偏远的地方。若是回家太晚了,她就往这儿钻,说这里有上山的暗道。”

“嗯……”

满襄白觉得周身寒冷了起来:虽然说大凡建筑,都会有些避难的暗室暗道,她满襄白也不是没经过见过,然而在这悬崖底找路,未免也恐怖了些。还好,他们很顺利地找到了一个洞口,肉眼就能看出并非天然,而是人工修凿的痕迹。他们便进了洞,由子卯执刀在前,安定沽云执剑在后。

走在路上,满襄白问。

“可这又和涉霁有什么关系?”

安定沽云说。

“此事说来,和涉霁无关:但是说来,又与她有关。与其说与她有关,还不如说,与本王有关。”

“与您有关?”

满襄白越发觉得不对了。她现在才意识到,安定沽云与其在县里打听涉霁,不如说是在打听白家。他得闻消息之后那副深沉的样子,与其说是悲伤族妹的失踪,还不如说在——

可她什么都不知道。子卯与她,都只知道安定沽云从军之后的经历,对于白沽云的人生并不知情。然时间紧迫,那人也眼下没有说明的意愿。他们只好一边跟他走,一边猜想。

“对,是这儿,我们之前在这儿玩过。”

说着说着,三人走到一处岔路。往左,是一条细小的通道,往右,是一个漆黑的大厅。他们所在的地方,与其说是大路,还不如说是一个小小的通风口,成人行走,相当费劲儿,但是对于小孩来说,却是通畅无阻。

正看着,子卯忽然悄无声息,熄了火光。满襄白一下子觉得害怕,抓着子卯的手腕。身后的安定沽云也把火把按灭了。这会儿她才看到,视线尽头,有摇曳的光芒。细细听来,还有嗡嗡的哼鸣声。

“献子此女,顾护先祖……献子此女,佑我族群……”

顺着宗教吟唱一般的声音走去,满襄白他们看到了可怖的一幕:许多穿着白衣服的人,围绕着地上的一个女孩走来走去,一边走,一边拿着各种祭器演奏着,而地上的女孩,手脚都给刀剑钉起来,鲜血也早就流满了刻着花纹的砖地……

“这是,涉雯?!”

满襄白眯眼辨认,不由得惊呼。安定子卯则是默不作声,一把将她的话全都捂回嘴里。可这声响,还是激动了台下的人:他们现在所在,正在祭坛之上。人群惊讶,停歇,抬头看来。满襄白在人群中看到了白怡然……

“是谁,谁在那儿?!”

此时有人厉声询问。同时淅淅索索,那是周遭的家丁开始散开。安定子卯此时有些慌神,继而看向安定沽云:因为他不确定,是否能够放开手脚,冲出白家的围困。

此时的安定沽云,一脸肃穆,已去了早上的嘻哈样子。只见他手持火把,站在祭坛上,照亮了自己的脸。台下老人们见了,无不惊骇。

“恒然……?”

“是恒然?”

“云儿!”

白怡然见了,却眉头紧锁,惊叫出声。可话一说出,他便有些后悔。他改口说。

“你不是,你不是已经——”

见此,那安定沽云似乎已经明了:一颗泪从他眼角滑落,然无人看清。他否认说。

“不是啊,叔叔,伯伯,爷爷——认错了,你们认错了!”

“我是渡霖:我是为你们所杀的,白渡霖啊!”

他说。

“我从阴曹地府里,来索你们的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