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少年
时间不仅磨去了锋芒,也鲁钝了敏感。当我们还是孩子的时候,可以尽情地哭笑,天不怕地不怕,那是因为不知。到了少年时期,各种规矩要求接踵而来,内心的情窦也开始萌芽,一言一行需合乎规矩,一颦一笑可暗送秋波,我们变得敏感起来,似乎最轻柔的棉花般的触碰,也能引起轩然大波。三十而立,在感叹时间磨去锋芒的同时,我们也变得更加坚强,可以承受风雨而不为所动,但内心仍然怀念那个此间少年。
笔记版电脑windows桌面经常冒出这么一句话:时间就是这个样子,徜徉其中尚觉得慢,一旦定睛回望,弹指之间。初听不识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读懂上面那句话往往是倒过来理解的。回想过往的十余年,感觉青春稍纵即逝,真可谓弹指之间。而当翻阅遍布十余年零零散散写的词句时,不禁感叹当时的自己对时间流逝的无知与漠然。不止是十年这个维度来看是弹指一挥间,当想起来有几天没写日记准备今天写一点时,发现原来已经过去了十几天,然后拼命想这么多天我干了什么,却发现失忆般的什么都想不起来。另外,也常从父辈的嘴里或者文艺作品中听到人生如梦、数十载弹指一挥间的感叹。时间仿佛就有这么一种魔力,就像一个数学问题——曲率。在一个大比例尺下看一个线条的时候,我们会发现它很直,似乎可以马上判断它是一条直线,然而不断放大到局部的时候,又会发现线条非常曲折抖动,根本不是直线。在生活中的某一天里我们可能会经历很多事情,会有情绪的波动,会高兴喜悦,或者悲伤痛苦,徜徉其中觉得人生漫漫;而当缩放时间的比例尺时,那些我们曾以为不会忘记的记忆被抹平了,成为一条没有波动的直线。
然而即使是直线,时间的跨度和对过去的审视依然会给我们带来与当时完全不一样的理解和感受。正如白岩松所说,“每一次看照片我都觉得两年前的那一天真好看,但是两年前的那一天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好看过”。大约十年前,我写了不少有关时间的语句,当时觉得拿不出手,现在读来觉得当时怎么写得那么好。当时二十出头的年纪,已经完完全全是大人了,但到底是在哪一天的哪一秒钟完成的呢?是18岁生日时钟指向凌晨零点的那一刻吗?所有人都是吗?我疑惑了,仿佛听到了树木年轮无声的嘲笑,感受到海象懒散趴在海滩上的轻蔑。人自诩比动物、植物高级得多,却要依靠一块钟来判定自己成长的阶段。
在二字头的年纪,懵懂的伤感没有了少年强说愁的天真,此时的迷茫也更加广泛。2011年2月28日,我记得是到家里房顶三楼的阁楼兼储藏室,平时很少上去,一摞摞破旧、沾满灰尘的书纸呈现在眼前,有初中的语文教材,封皮是那么的熟悉,但已然记不清楚哪个年级了。而后写下这些话:“清理杂物,看到过去的东西,总有些感触。回忆着报纸上的日期那天,自己在干什么。有些感动总是像闪电一样,在头脑中划过,瞬间可以泪流满面,心潮澎湃;但同时也去得那么快,遗忘得那么快”。当天下午回到大学,正好碰到一个初中女同学,尴尬地打了一声招呼,想多聊一些什么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就各自离开了。而后写下了“春意未闹便惜春,不如怜取眼前人”两句复用诗。那会理解的“物是人非”是如此青涩和简单。
时间填充的内容就是生活,换一种通俗的说法就是过日子。2011年9月30日,我写到:“跟着太阳过日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子既是计时单位,亦是生活的代名词。浩瀚无穷的宇宙,用它来计量;漫长未知的生命,用它来代言。太阳东升西落,惊人一致的步调引导着我们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沈从文称为日头,他说,日头没有辜负我们,我们也切莫辜负日头。当时总觉得,拿着大好青春去做专业上的电脑程序代码编写,有一种难以言表的失落感。现在回想,即使不去编程,大好青春依然会逝去,重要的是是否利用好了这大好青春,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去做了对自己有意义的事情。诚然,我可能不喜欢编程,相信很多人也不喜欢,这没关系,问题是有没有去寻找自己喜欢的领域呢?盲目夸大青春的美好,有时也不利于潜下心来专攻术业,因为技能的增长和成熟往往需要大量长期枯燥乏味的重复。
急于求成似乎也是年轻人的常态。2012年1月31日,我写到:“急躁是源于对时间力量的无知。当你觉得睡在柔软的床上无眠,吃着可口的饭菜却觉得无味的时候,那就是背着包出发的时候。当你可以的时候,就一定去做;有时间的时候一定充分利用,不要过后才说:我本可以。趁年轻,把该吃的苦早一点吃,这样大多数情况下,未来的人生都会好走一些,即使没有,也能增强承受痛苦的能力,甚至做到以苦为乐,这样日子总会好过一些。”我当时是这么写了,但是这么做的吗?不记得了,即使没有,现在也依然可以这么做,为时不晚。
2011年2月20日,我又写下了这样的语句:“我知道有些东西滑过去了,就只能固定在那个地方了,凝固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珍惜将要划走的东西。这东西说不准,可能是时间,可能是容颜,还可能是笑声和眼泪。”时间已逝,把过去的遗憾和后悔,变成今之向导,那么过去和现在都将变得有意义;时间易逝,珍惜当下的时光,徜徉其中,不随波逐流,节奏时快时慢,一点也不用急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