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返回马栏

有一天,我们迎来两位特殊的客人,先前离开这里的老傅夫妇。多日不见老傅容光焕发,他们进门后的第一句话就说:“我们已正式结婚啦!在延安办的喜宴,吃了十多桌可热闹了。”说话时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内心的喜悦,拉起他婆姨的手,我们这才看到婆姨有了身孕,开始显怀。

老傅的到来,我已预感到是我们该离开了。我和梅子一起来到这里,度过了西安事变前最危险的一段时光,在我的心目中虽说没干出轰轰烈烈的大事,但凭着自己的一腔热血勤勤恳恳地工作,竭尽全力完成上级交代的每一项工作任务。尤其是那惊心动魄的生离死别,仿佛就在昨天,时至今日每当想起来依然毛骨悚然。正是这段人生历炼,化苦难为力量让我的意志更加坚定,在革命的道路上义无反顾勇往直前。

晚饭过后,梅先生自带酒肉如约而至,一进门就说:“最近工作繁忙,迎接来迟,还望见谅!梅子赶快把肉切了,做几道拿手好菜,今晚我和老傅叙叙旧,一醉方休。”

“老梅呀,你这顿酒我不白喝,瞧瞧这是什么?”老傅说话间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封信。紧接着那婆姨又从行李包袱中拿出一双布鞋,说:“看看,这针脚就知道是谁做的?你家里一切都好,全都在信上写着,你自己看吧!”

老梅不屑一顾,信也没看就说:“不就是一双鞋吗?没什么希罕的?快给我说说延安那边的情况,抗日前线战况如何?”

“全国的抗战形势一片大好,党中央号召全国各地的有志青年积极投身抗日前线,赴汤蹈火,争取早日将侵略者赶出中国。”老傅神情激动地说。

“我怀着一颗爱国之心,满怀期待,只是报国无门还请傅先生指条道,帮忙引荐。”我突然上前插话说。

“难能可贵,你大无畏的献身精神,让我亲佩不已。你的事迹我在延安早就听说了,感天动地是个革命的好青年,在你的身上我看到了新生的力量和未来的希望,年轻人前途无量,再接再励!”老傅说。

“看你着急忙慌的样子,我就先吐为快!你和梅子明天就返回马栏,把柳四也带上你的身上有伤,路上好照应。到了马栏自然有人为你们安排工作。任何时候不忘初心,牢记使命。相信我们的国家和民族,相信共产党,在革命的道路上有无数志同道合的人,与你们并肩战斗,直到新中国成立的那一天。”梅先生说。

听到这个消息,我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赶紧去告诉梅子。梅子听后反应很淡定,倒是小明明兴高采烈地高喊着:“要回家了,要回家了…”吃过饭,我们分头去收拾行装。离开之际,我交接给老傅的除了这个店面外,剩下的仅有借老梅的债务。

我和梅子假扮夫妻来到西安从事地下党的工作,阴差阳错假戏真做住到了一起。千里姻缘一线牵,我确信有组织从中作媒,我们的情缘就能够天长地久,但我内心永远感激不虚此行。若干年后再回想起来,从那一刻起我和梅子的命运就牢牢地拴在了一起。感恩组织安排这样一个好女人,让我的人生变得多滋多彩。

离开西安,临走时老傅说:“你们的毛驴到延安帮乡亲们去磨面了,就拿一匹马顶上。再说了这匹马留在城里既没有马厩,又要买饲料很不方便,索性就委托你给马找个好去处,以便更好地服务革命工作。”我们依依不舍地挥手道别。

这次出城简直是个破天荒的例外,我们在城门处左看右看,怎么也找不到昔日里盘查行人的士兵,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出城让人有点不习惯,更是不可思议。

我们牵着那匹枣红马搭载着梅子和孩子,顺道驮点西安的时令货,好让根据地的同志们尝尝鲜,也不虚此行。在我的内心深处,早已把这次西安之行经历的磨难化作人生前进的原动力。我们怀揣着国共合作共同抗日的美好前景,一路上说说笑笑,一日功夫就走了大半的路程。夜里在一个老乡家里借宿,我们进入旬邑境内,马栏革命根据地近在咫尺,红区与白区之间还是不可避免,出现了一个检查的关卡。柳四气愤地说:“不是国共已经合作了吗?为什么还设置关卡检查呢?岂不是多此一举?”

“梅先生早就说过,当前的国内形势复杂多变,设置这种关卡自有它的作用,我们又何必庸人自扰呢?”我为柳四开解说。

“我不跟你辩解,你比我早一步来的马栏,是我的引路人。今后还要仰仗你多帮衬与提携。”柳四说。

“我也是刚入行,一切全凭梅子张罗。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慢慢体悟吧!”我说。

眼前的这道关卡显然是无法绕过去了,况且我身上有伤,只好前去一试究竟。国民党关卡的官兵就像二三月的乏羊,无精打彩,歪歪斜斜靠在栏杆上,见有行人过来才纷纷站起来,对我们大喊道:“哪里来的?又要到哪去?”

“长官,我们是从西安来的,回老家探亲,路过此地,请行个方便放我们过去吧!”柳四把马缰绳递给我,跑上前答话。

“你们可知,那边是共产党的根据地,红军杀人不眨眼,你们不能过去,小心丢了小命。”一个小兵走过来说。

“长官去过马栏吗?知道的情况是否属实?不过现在国共两党精诚合作,共同抗日,老总怎么还不放行呢?你看我们有西安开的介绍信。”柳四眼见说服不了这些官兵,就拿出梅先生老早给他的介绍信。

有个领头的官兵看过后,态度马上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说:“各位不是我们有意为难,不放行,而是上逢有令凡是要到马栏去的群众,我都要好心劝导,以免误入歧途。既然你们有政府的介绍信,无可厚非,请您自便!”

到了马栏,远远地望见一排排窑洞。忽然,村口响起了鞭炮声,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刚一进村子张炜就领着乡亲们出来迎接了。梅子激动不已,立即从马上跳下来。我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只是不停地同大伙握手、拥抱。回到驻地,乡亲们围着我和梅子,非要我们讲一讲在西安惊心动魄的经历。人太多,我又不善言词,情急之下胡乱搪塞几句,以满足他们的好奇心。

晚上,我征得张炜的同意,先将柳四安排在饲养处住下,还是我以前住过的那孔窑洞。晚饭时分,真没想到张炜发动老乡,在根据地的食堂为我们大摆接风宴,虽然只是简单的饭菜,但乡亲们那种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淳朴热情,深深地打动了我,让我终生难忘。不知是谁带的头,煽动乡亲们起哄,非要我和梅子喝个交杯酒。我能看得出来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有意撮合我和梅子。手巧的乡亲们送了一对鸳鸯枕,又故意在梅子的窗户上贴了红纸剪的窗花,然后以我身体有伤需要照顾,明正言顺送到梅子家住下。我自然不能枉顾乡亲们的一片好意,就这样顺水推舟住到了梅子家,然后当着众人的面承诺:“等我和梅子商量好了,改日请大伙吃饭。”

就这样热心的乡亲们,总算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梅子还在哄孩子睡觉,我走了两天的长途,我身心俱疲早早地睡下了。夜里醒来,我看到小明明在梅子身旁熟睡,一伸手就触碰到梅子那光滑似水的身体,我下意识谨慎地往回缩,突然一双手紧紧地抓住不放,随即身体情不自禁地转向我这侧。面对面,我能清楚感受到梅子的呼吸就打在我的脸上,水一样丝滑的长发,幻化成一缕缕情丝,正通过我的胳脖穿透全身,勾起……这一刻,毋庸置疑一切都水到渠成,旖旎激情……

清晨早早地醒来,我神清气爽,心中的喜悦如同吃了蜜一样甜,就这样我不但拥有了不世情缘,而且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女人。现在回想起来都是传奇和故事,我不敢贪恋梅子的温柔乡,所有的人生阅历告诉我,这一切都是组织的精心安排。我应该全力以赴为马栏根据地多做贡献,不要辜负了这份深情厚谊。

我这人闲不住,天生操劳的命,尽管根据地没有给我安排工作,我还是自觉地来到饲养处,一则看望我们从西安牵回来的枣红马,二则为牲畜添加草料。几个月不见,让我大吃一惊,这里的马匹明显多了一半,原本宽敞的马厩此时已拥挤不堪。听到我在外面弄出的响声,老郝和柳四闻声也走了出来。

“真没想到你起得真早,我刚睁眼你就来了。看来你是条汉子没被女人粘住,还保持着老习惯,难能可贵呀!”老郝调侃说。

这时柳四也走了过来,我问:“晚上睡得可好?有困难就找老郝,他可是久经杀场的老革命了,有一肚子讲不完的故事,多学着点,终身受益。”

老郝突然插话打断说:“咱们都是革命的好同志,不说恭维的客套话。你们可能还不知道,这马厩里为啥一下子就拥有这么多马吗?不妨告诉你们:马上就要立冬,抗日前线的将士们的棉衣棉被都要送过去。马栏根据地决定成立骡马运输大队,以保障前线军需物资的供应。这些马匹非常珍贵,有爱国人士捐赠的,有首长舍不得骑的马,都送到我们这里来了。因此,照顾好这些马匹是我们义无反顾的职责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