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令二月惊讶的是，六王爷向皇帝要了赏，让她呆在身边，做什么妾室。她还记得那一天，六王爷说有从西域进贡来的葡萄，邀她到湖心凉亭。乘坐仅能容纳两人的小舟，飘飘荡荡着，就来到湖心亭，与搭乘大树枝的感受完全不一样。
晚霞映在六王爷脸上，显得他的表情比平常柔和了许多。
“二月。”六王爷端起杯，站了起来。
二月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这杯，我替举国百姓感谢你。”六王爷一饮而尽，然后单膝跪于二月面前：“寒冬腊月，大敌当前，本王本以为无路可走，直到见到你。人间竟有灵妖若仙，美丽无比，真诚善良。本王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对桃妖一见钟情，时时刻刻，思之念之。”
“什么意思？你喜欢我？”二月想起据说成为宗文现小妾的苏子。
“是。”六王爷毫不隐藏，眼神热切而充满浓烈的情意。
“所以呢？”二月皱了皱眉。
“妖类在人间行走，少不了衣食住行，你若愿意与我同在一处，这些便不用操心。你只需要享受这个世界就行了。”六王爷平视二月明亮的眼睛。
“听起来不错。”二月想起前面的三四十年，流淌得实在荒芜。她决定好好地体会这个世界。
“好。皇帝已经同意了这件事情。我的理由是——你是妖，与其放任世间，不如安排在眼前，时刻关注，时刻管教。我没有提到我喜欢你的事。”六王爷坦然说道。没有提到的事多了，比如皇帝忌惮自己，若是娶了妖，就给了皇帝一个随时砍下自己头颅的理由；比如四月门实力不如从前，如果能把灵妖化敌为友，行事就会方便许多；比如他想从这桃妖身上，学习从另一个角度去看自己早已习惯的世界。
“什么意思？”二月完全没有头绪。
“我是说，可能在其他人眼里，把你留在我身边，只是计谋，无关任何感情。其他人也许会因为这个，找你麻烦。”六王爷慢慢说着，伸手去握二月的手。
二月任由他捏着。好奇怪，这种温暖的感觉确实让人心动，啊不，让妖心动。二月把另一只手盖在六王爷的手背上，轻轻拍着：“小麻烦我自己解决，大麻烦你就帮忙一下啦。可是，我听人类说，嫁娶是一生一世的事，我的一生可长着呢。”
六王爷笑笑说：“先把我的一生给你，其他的回头再说。”他起身在石凳上坐下，拣了颗最为饱满的葡萄剥了起来。
“那——从现在开始，我和你就像宗文现与苏子一样啦？”二月凑到六王爷跟前，认真地询问。
六王爷挑了挑眉。宗文现对妾室用情至深的事情他亦有所耳闻，不过，二月这只桃妖的思维，不是他能把控的。这个问题，他该怎么理解呢？
六王爷不回答，只是把手中剥好的葡萄递过去。
二月啊呜一口吞下，一边咀嚼，一边直勾勾地盯着六王爷。
六王爷叹气道：“二月——”
二月不让他说完，扑过来吻住他的嘴，把他紧紧抱住。
在那个小院里，睡意迟迟不来的时候，二月喜欢到处溜达。房顶，井边，墙角。她见过宗文现和苏子的亲密举动，也偷偷问过苏子，所以一知半解。
六王爷惊得睁大眼睛。
二月连忙松开嘴和手，轻轻摸了摸六王爷的嘴唇：“别怕别怕，我不是要吃你，人类说妖怪喜欢吃人，喜欢吓唬人，喜欢捉弄人，但那些都不是真的。我也有一点喜欢你。苏子说，喜欢一个人就亲亲他抱抱他，看看还喜不喜欢，要是喜欢就可以多亲亲多抱抱。我——不太熟练。”
六王爷的眉毛拧起又松开：“你真是一只出人意料的妖。”
“啊？这是夸奖吗？”二月歪头问。
六王爷神秘地笑笑，双手把二月拢到怀里，给她一个深长的吻。
举办嫁娶仪式的那天，二月被盛妆打扮，坐在辇车里，在人和人的簇拥下，游行了小半个城。远远地，她瞧见人海里的四月和九月，她开心地朝她们挥手。
二月听见人们在议论。
“这是慈心公主的义女吗？”
“听说慈心公主慈悲为怀，收了不少无家可归的孩子，也许这是其中一个吧。”
“这个孩子也太美了。”
“美得不像人。”
“听说帮咱们收伏猴妖的，也是一只极美的妖。”
“不会是这个吧？我听说，六王爷为了报答人家，以身相许啦！”
“王室贵族的世界，我们不懂。”
“若真是只妖，他们怎么生娃？生得出娃呗？”
“哈哈哈哈，想想就可怕！”
“你说，六王爷天生智谋，会不会是权宜之计，稳住她？”
“那六王爷牺牲也太大了。”
“可惜了一表人才的六王爷。”
坐在张贴了囍字的房里，二月闷闷不乐。她扯下头上的红布，一颗一颗地吃着桌上的红枣和花生。枣皮卡在牙缝中，怎么都弄不出来。二月的不快转而对这不知进退的微小枣皮。
她伸出手，变化出极小的枝桠，张大嘴巴。
就在这时，六王爷推门进来，见这景象，愣了一下。
二月连忙变回来，坐好。六王爷叮嘱过她，不要随意使用妖力。
“你——要干嘛？”六王爷脸色发红，说话也变慢了。
“我吃红枣，枣皮卡在牙缝里了，正要处理——咦，你的脸怎么这么红？生病了？”二月走过去。
六王爷关好门，牵着二月到床边坐下。他从木盒里取出一卷细线，绕在左手食指上，对二月道：“张嘴。”
二月哇一声，把嘴张得有六王爷的头那么大。六王爷无奈地说：“小一点。”
二月缩了缩，嘴还是占了半张脸。六王爷用细线卡进二月的牙缝再左右挪动慢慢抽出，把那枚丁点大的枣皮带了出来。
二月放松地呼气：“舒服了，谢谢你。”
六王爷收好线，看了眼桌上所剩无几的食物，问：“饿了？”
二月摇摇头：“无聊。人类成亲的游戏好无聊。”
“抱歉。对了，忘记给你礼物。”六王爷从腰间解下一个鼓鼓的蓝色袋子，放到二月手里。
二月拉开袋口，从里面掏出一颗纯金打造的桃子。
“好漂亮！”二月惊呼。
“你能喜欢，真是太好了。”六王爷看着二月，眼里都是爱意。接下来的每一步，他都用眼神获得了二月的许可，然后行使了作为夫君的权利。
人和妖有什么不同吗？
六王爷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在他眼里，二月的所有都是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