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餐结束,大家回到玉英大厦,继续各自的工作。小维带九月去行政部领了工作电脑,开通账号,一起回到唐元工作室。
唐元不在。小维说应该是去制衣部了。
眼下没有什么工作需要九月完成,她要等样衣制作出来,才进行试穿。
九月登录属于自己的花满天下账号。她点开共享端的一些信息,想要更加了解公司业务。鬼使神差地,浏览到市场部关于刘凯文的信息,九月仿佛不受控制似地点进去了。
刘凯文,两年前通过金文猎头空降花满天下,任职营销总监后,半年内将花满的营业额翻了一番。九月皱着眉头,细看下去。
她不能否认这个人的工作能力。比如针对线下线上不同渠道调整供货,在线下出售的高端系列绝对不在线上贩卖,一经发现,追究到底。又比如当线上退货率居高不下的时候,组织专门的售后小组,处理问题,如若发现顾客恶意退货,他甚至能要求平台将该顾客拉入黑名单。可以说,这位空降的营销总监在花满天下的良性发展上花了不少时间和精力,提供了很多行之有效的对策。
那他身上的奇怪味道是怎么回事?
想来想去,也没有头绪。九月转头看着窗外发呆。这盆死去的植物到底是什么呢?
九月吐出一个粉色泡泡,泡泡飘到花盆上空,然后摇摇晃晃地,慢慢落入干涸的盆土里。希望有用吧。能帮助它起死回生。
起死回生。
要是二月能活过来就好了。
九月的眼角酸酸的,流下一小股热泪,灼得脸颊上的皮肤又疼又痒。
攫我气运者。
气运?九月在搜索框中输入这两个字。
其有二释。一者,为节候的流转变化。感气运之和顺,乐时泽之有成。节气的变化,源自气的流动。热的气和冷的气在地表、在半空,一刻不停地流动着,它们碰撞、和解、消散,产生的一切结果便是人和妖能够感知的春夏秋冬。地球的气运是不受人和妖控制的。
二者,为气数,或者命运。气数又是什么?它是标志万物化生的时间节律的。在释一的气运的影响下,所有的动物和植物有自己的生长规律。春生夏伏,秋收冬藏。如果逆着气数行事,往往没有好结果。人们继续发散思维——世间万物皆有自己的气数,那么人类也不例外。从细胞的第一次分裂,基因链条里已经存储了一部分气数,直至你长大成人,所有的环境都在影响你的思维、你的气数,影响着你将到哪里去。
妖类与人类生长于同一片环境,人有人的气数,妖自然有妖的气数。
九月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第一次踏上人类的土地,是为了找突然消失的五月和六月。一月本来就对人类世界没有什么好印象,二月出门一趟,三十多年才回来,这让她更不愿意放桃妖们出去了。五月和六月第一次逃跑,就被一月用巨大的粉色叶片紧紧包住,吊在灰色大树上六十多天。
“九月,你去跟一月说说,放我们下来,我的头发要和手指长到一起去了。”五月抬头对坐在树梢的九月说道。
六月也跟风:“九月,你是不是也想去?我们一起吧。下次一定能成功。”
“为什么一定得出去呢?为什么我会想出去呢?是哪里在想呢?想的事情就一定得做到吗?”九月化身为十万个为什么。
“你的问题我答不上来。”五月瘪着嘴说:“但是我知道你一直坐在那儿想的话,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
九月若有所思。
月上夜空。九月挂在枝上睡着了。五月抓住她垂下的衣角,使劲拽了拽。九月没醒,却松开树枝掉了下来。五月晃着叶片。宽大的叶片终于松快,转过来慢慢张开。五月踮起脚尖,伸出双手,环抱九月,把她轻轻放在叶片上。叶片收拢之前,五月早已攀爬到树干上,朝六月而去。
“六月!”五月趴在树枝上,把手伸下去。
“五月!嘻嘻!”六月抓住五月,像只鱼一样,从叶片的缝隙中挣脱出去。
可怜叶片没有双手,它刚想晃两晃,好通知一月,却被五月瞪住:“再晃!再晃就把你撕烂!”
桃之岛的叶片并不会被撕烂,但它着实被五月的气势震住,蔫了下去。等五月和六月的身影消失在昏暗的海面,叶片还在愣神——它不会思考。
天明以后,伸了个懒腰的一月用发达的根部神经向岛上的每一棵巨树问好,这才发现两只调皮的小妖已没了踪迹。
最后决定由四月和九月结伴进入人类世界,将两只小妖带回来,实在不行,知道她们平安也是好的。
“来吧!”青绿色瞳孔的四月站在人类的土地上,向九月伸出手。
九月握住四月温凉的手,踏入人类世界。老树干在水面浮了一会儿,才慢慢沉下去,仿佛在对她们说:祝你们好运。
初印象:人类世界的树木都是低矮的;人类的窝都一个挨着一个,看起来很挤;人类的气味多种多样,像一个看不见的巴掌,总是猝不及防地呼到你的脸上、耳边。
四月扫视了一圈,当下便做出一个决定——隐入人群。
的确,两只皮肤光滑得没有瑕疵的桃妖,顶着一头或青绿或粉灰按照自己的喜欢变化的长发,引来了不少人的目光。他们好奇的上下打量她。忽然有一个人高声喊道:“快报四月门!”
四月拉着九月快速地跑起来。她们如一阵青绿与粉灰交杂的疾风,从人们身边掠过。这速度更加让人们确信,镇上冒出来两只妖。人们四散而逃。
四月和九月躲进一个无人的小巷子。
“变得和他们一样。快。”四月不容置疑地说。九月点点头。
她们双手从额前拢至耳后,把头发绾成老妇人的模样,在这个瞬间,她们的皮肤和衣裳也全都变得和普通人类没有两样。
她们走出巷子,几个身着青衣的男人正四下张望着,面色凝重,全身的肌肉都紧绷着。九月搀扶着四月慢慢往前走。一个男人腰间的铃铛突然响了一声。他朝九月和四月的方向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