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殡仪馆,赵六直接上了高架。他漫无目的,眼泪忽然间涌了出来。车内的音乐盖过了他的嚎啕,他抽出几张纸巾擦了擦鼻涕,任由自己哭。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他只是被空,空虚的空,包围了。
如果哪天我死了,谁会参加我的追悼会?谁是礼节性地致哀,谁又是真心地想我呢?赵六知道,他的追悼会场面会很宏大,各路社会名流都会来;但是,没人会为他大哭一场,甚至,没人会掉下一滴眼泪。
因为,他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亲人,这世上也没有人再爱他了。
他沿着高架上了高速。
去哪儿?
他想家了。他想的家,不是现在这个只有他一个人起居的别墅;他想的是童年家乡那个破旧的平房,而那个平房也早就坍塌了。
车载电话响了,是陌生号码,赵六没有接。
那个号码执着地又打了过来,赵六还是执着地没有接。
短信提示音。赵六擦擦眼睛,一手握方向盘,一手打开手机。
还是那个号码。
短信显示:我是暖暖,有话和你说。
赵六松了油门,放慢了车速。开出了十几公里,他深吸一口气,回拨了那个号码。
“是你?”赵六声音颤抖。
那边的声音也在颤抖:“是我。”
“三十五年了。”
“是啊,三十五年了,没有任何联系,藕断了,丝也断了。”
赵六还是能听出她的哀怨,女人至死会撒娇。
“有事?”
“没事就不能联系一下吗?就是想见见你。”
“为什么?”
“见你的理由有一万种,我只告诉你其中一种——我快死了。”
一个破轮胎倒在高速路上,赵六急打方向,差点撞到护栏上。
“你在哪儿?”
“老地方,东边儿菜园。”
赵六突然有了方向,整个身心也被一种情绪填满了。
他说:“等我。六小时后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