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学校已经宵禁,雨越下越大,两人窝在书店的一角,刘南巷同学已经瑟瑟发抖。
杨辞感觉到了新鲜。
什么,什么,彪悍得跟个老虎似的,这妞子,也会害怕?
当即看了眼杂牌手机的时间,过七分了。
盘算了下口袋里的盘缠,还有七百五十三块,这可是他头月的生活费。
因为是第一个月,杨爸杨妈,他们害怕宝贝儿子不习惯,就多给了一些。
商量的是一个月最多五百,不然四百就够了。
见到杨辞走出书店,刘南巷有些局促,不安的盯着他,生怕前者离开。
再观杨辞那一边,走到街对面的出租车前,敲下车窗,语气和善。
“保罗镇去吗?”
见司机师傅点头,他露出微笑,“多少钱?”
“看你是小娃子,收一百一十五块,走不走?”
杨辞点头。
杨爸杨妈他们从宝庆坐车,回保罗镇的时候,一般收费都是一百块上下。
再说这么晚了,贵点就贵点。
“南巷同学,第一天上学就把你带回我家,会不会吓到?”
刘南巷语气愤慨,“woc。”
其实听到这句话,有那么一个瞬间,杨辞是想给自己来几巴掌,看看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可很快,他就注意起来路况,是不是去保罗镇的路。
确认是了以后,他掏出杂牌手机,连上了司机免费的无线网。
随后,给伍玥发了消息,说自己要带人去她们家。
伍玥很快就回了。
她表示,女的可以住她房间,至于他就去自己十二岁表弟那里去住。
很快,杨辞窸窸窣窣的将手机放入口袋。
刘南巷很奇怪,一台手机,他怎么会这么躲着人。
察觉女孩的目光,杨辞的脸有些红。
杂牌手机在保罗镇中学,他已经被笑话了整整三年。
而这台杂牌手机,却是他搞创作,还有阅读书籍,以及查阅资料的所有来源。
家里人都以为他在打游戏,而每次看他玩手机时,他都会切换到斗地主页面。
因为手机声音太大,所以他手机从来都是静音。
因为,他在网上面看到人说,只有杂牌手机才声音大,他害怕别人指指点点。
而刘南巷这道目光,他微微露出了白牙,牙齿有一颗是虎牙,还有一颗门牙微微倾斜,看起来就有些阳光和异样的力量感。
“话说你的手机不会是iPhone6吧,那个可是三千多呢!”
听到刘南巷的话,十五岁的杨辞慌了,妈的,就要十六岁了,还这么胆怯!
他这台杂牌手机,是奖学金买的,可苦了奶奶老人家,本来想着给他改善伙食的。
买手机时,杨辞是没听过任何品牌的,只觉得手机而已,应该随便哪台都一样。
直到一群人在杨家垅连WIFI,所有人的目光看过来,杨辞一脸疑惑。
他们问自己的是什么牌子?
十二岁的杨辞满脸问号。
很久,很久,他们拿着杨辞手机在琢磨。
最后,姑姑家乡那边的伍鑫说了句:“哦,你这是杂牌手机!”
听完后,到了学校,人家问小杨辞,你的是什么牌子手机。
他昂起头颅说,杂牌手机!
话语之坚定,就好像在说:“我有一颗星球的黄金!”
当时全班都奇怪的看着他。
事后拂衣去。
晚上躺在寝室里,半夜他被吵了起来,因为一群十二三岁的小孩,正议论纷纷。
这家伙用杂牌手机,开始纷纷攀比自己手机几千几千的。
那时候,杨辞才知道,手机有优劣,再后来,又知道,人分三六九等,再往后,发觉,越是权贵皇侯,他们越是机械人,没有一点情愫,是只渴求名利的机械人。
只能够说,一个人的智慧有限,有的人只能够说他说的那些话,最终造物主不希望他多说话,有的人则可以多说。
而有的人,天生就是心软的神,心疼世间万物,尤其是对爱自己的人,格外怜悯与宠溺。
他的智慧只有这么高,只能做一个权贵,他的智慧只有这么高,老天爷允许他胡言乱语。
所以手机的优劣好坏,正如人的情愫与否,他有这个智慧,就有爱人的能力,没这个智慧,再怎么口口声声说爱,那也无济于事。
这些杨辞当然没想,他只是愣神在自己快要发热的脸庞。
因为,刘南巷的眼睛,还在冒犯他的边界。
杨辞垂下眼,“不是。”
语气很淡,淡的想在说,他睡了。
见刘南巷还想追问是什么牌子,杨辞觉得有点害怕了。
他缓缓闭上眼睛,“南巷同学,我睡一下。”
说实话,这一刻,他恨自己的父母,真的恨!
杨家垅哪个地方的同辈,没用着品牌手机,自己初中自己买了手机,大张旗鼓的说是杂牌手机。
他不要面子的?
甚至那次被同学举报,手机被班主任蒋老师收上去。
他的眼睛分明看到蒋,他是来回看了的,拿到的时候,还说:“苹果手机?”
在临近毕业时,那老师甚至说,“有些同学父母不容易,给他买了二三百块的手机给他打电话……”
可事到了一中,他杨辞连张电话卡都没有。
说他家没有钱吧?
房子都有三处,两处三层田园别墅,一处祖宅。
甚至杨爸杨妈带着他去的地方,横跨了一整个旅游热门景区。
所以,杨辞的恨意一直在压抑,直到后来的某次,狭小的他终于释怀了,当然,这是几个月以后的后话。
见到杨辞好像不高兴,刘南巷觉得这家伙故作神秘,他以为他谁啊?
这么狂妄!
也许就是这样的自卑感与不坦诚,导致了后来,两人的陌路。
车开了四十分钟,杨辞已经睁开了眼睛,他看到了孔雀滩水电站。
真熟悉!
小时候经常来姑姑杨慧家玩,对伍氏的族人,他认识的不少。
呃!
要去小表弟家。
想起那个家伙,杨辞就忍不住笑起来。
长辈都觉得他懂事内向,可杨辞却觉得这家伙,边界感很强,如果以后磁场往上走,命理匡扶他,相信会不错。
而他杨辞,呵呵!
想自己写小说的第四个年头,稿费都没赚到,日后估计能拿个全勤。
真废!
眼前是一座两层的,黄色装潢瓷砖的瓦房,墙体是红砖。
敲了敲门,里面的老人还在看抗战剧。
看着眼前的老人,伍文生,是伍玥表妹的爷爷。
老人家眼窝深陷,英气逼人,如果不是前年做了前列腺手术,现在也不至于蹒跚。
姑姑嫁给的这一家的男子,普遍都英气逼人,伏羲骨,不知道是因为他们那什么祖宗是土匪头子的缘故,还是再往上倒还是强者的缘故。
反正杨辞看到了他们,是生不出一点忤逆的感觉的。
记得小时候在姑姑家住的那几年,伍家的其他长辈被他明里暗里搞了个遍,人还说自己可爱。
而伍文生和伍鲜林,这两个老家伙,平日间一声不吭,甚至是不合群。
但是一说话,杨辞的心肝就一颤一颤的。
他年幼总觉得他俩很羸弱,到了后来才知道,什么叫做,隐而不发,遇傻不理,万万不得已,就出来搞他一搞。
那个叫什么伍鲜林的,年轻时断了一只手,那个动荡不安的社会,没拿到钱。
一个大男人,屈居于简氏媳妇之下,还自悟道理。
总在乡里田间挖土,放牛,修各种锄器设备,搞木工。
反正杨辞跟伍情姐在一起耍的时候,老人家一声不吭,在他家吃饭。
但凡是他杨辞掉一粒米,都要他好生端正,可日子久了,老人家反而不说了,这为智者不辨。
有一次,他和伍情姐,在一个伍氏外族的姊妹身上,一人拿到了一块钱,说是请他们的。
拿回家,三四岁的杨辞就买了摔炮,是和后屋的伍华买的。
伍华有一个哥哥,叫做伍龙,人是真的很喜欢杨辞,他偷拿伍华卡片一打,伍华在找,伍龙把小杨辞叫到跟前,一人分一点,推恩了下去。
居然神奇的在三言两语间把他弟弟的言语搪塞了下去。
估计人哥哥不知道,小杨辞,直到现在,还记得那一分一毫的推诿之下,那份情愫。
这个哥哥其实不简单,很有智慧。
而小杨辞,就唯我独尊,有恃无恐。
再回到伍鲜林爷爷的身上,那个年轻母亲来要这两块钱,伍爷爷竟然将他呵斥走了。
小杨辞满脸问号。
怎么简奶奶胃出血住院了,这个看起来弱的跟个什么一样的男人这么霸气。
打那以后,小杨辞可以无视任何人,却再也不敢无视姑姑家的这两位长辈了。
总一声不吭,你以为人家弱,你去沾边试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的!
对于这个哥哥伍文生,杨辞恭敬的笑着:“文外爷爷,这我同学,伍玥说让她住在她房间。”
“哦,你们怎么回来了?”
听着老人家和煦的话语,杨辞却没有半分放松,他八十岁,是读过初中的,才这么文绉绉的。
所以,他恭恭敬敬的道:“文爷爷,我找小同学在书店看书,忘了时间了,学校的门关了,我没办法,只能来伍家了,您也知道我家里,爷奶腿脚不方便,麻烦了。”
妈的!
人在屋檐下呀!
杨辞难得把这么弱鸡话,挂在嘴边。
刘南巷倒是没觉得什么,她看着文爷爷,是满脸的奇怪。
杨辞一看刘南巷那表情,就知道她在疑惑什么。
肯定是奇怪,一个老家伙而已,为什么这么恭敬,而且看起来,这老家伙还是个妻管严,更不可思议了。
刘南巷看着旁边叉腰的老妇人,“这是文奶奶吧?”
那老妇点头,“文生,你去睡觉,我这女孩去孙女房间。”
老爷爷笑了起来。
杨辞明显看到文爷爷那温柔的样子,好奇怪。
他可是看到这位爷爷在牌桌上,把其他老人怼得跟个鸡儿一样。
见到文爷爷走了,杨辞抓紧时间,问了句:“姑姑在县城医院,最近有没有回乡政府姑父那?”
“上个星期天有回来。”
“伍玥呢?”
“伍玥去了市一中,他爸爸担心死了。”
“噢。”
杨辞应得的蛋疼。
姑父这些年,正当选正处级,要任五年的保罗镇长。
转过身去,杨辞的心跳已经过速,妈的,也就是现代,如果在古代,这老头,韩非子在世,商鞅合纵,都要把他当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