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今天万花楼里这一地狼藉的样子,是没法接待客人了,只能闭门谢客一天。
花姨陪英莲回房,想必要好生安抚一番。
妙兰确认英莲没有受伤以后,就也急匆匆回自己房里了。一是她想赶紧把额头上的血洗干净,二是她的肚子还有些痛想要躺下来缓缓,三是必须找红蔷要个说法。
妙兰进了房门,先到脸盆那里清洗额头上的血,说来真是奇怪,洗下来的血融进了水里,整盆水都泛着淡淡的光芒,隔了好一会儿,那光才暗淡下去,然后一盆水又恢复成了平常的样子。
不过妙兰已经没有力气惊讶了,世界上连能接客的神仙都有,连脑子不大好的大侠都有,还有什么事情值得大惊小怪呢?
妙兰又走到床前,把鞋袜脱了,爬上床,然后把衣服都脱了,查看肚子上的伤势。好像也没有什么大碍,反正表面上看不出什么,肚子上的皮肤连红都没有红。痛是痛,但比不上每日都要喝的那两碗药汤带来的寒凉之痛。
正观察着,妙兰忽然感觉到前面有白色的光影一闪,她抬起头,刚才那个白衣男子,正站在她的面前。
男子看着妙兰的胴体,呆在原地。
妙兰倒是不惊慌——反正这身子也不是第一次给别人看到了。只是想到这个人刚才的侠客风范,她忽然就感到一丝难为情,假装毫不在意但是动作迅速地把衣服重新套到身上。
男子好像是忘记了应该背过身去,就那样不出一声地看着,脸一直红到耳朵根。
“您不是走了吗?”穿上了衣服,妙兰才有勇气说出第一句话来。
男子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我包夜了。”
妙兰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如何反驳,只是想到这一晚恐怕会很难熬了,刚刚平复的心情就又一次跌落谷底,但是她又不能表现出来,她不由得想,要不就赶紧把事情办完算了。
于是妙兰把心一横下了床,一边光着脚向男子走去,一边说:“时候不早了,公子,您今日也是劳苦功高,让我来替您宽衣吧。”
那男子听到这话,马上从羞赧恢复了常态,厉声说:“你这只蛇妖,以为刚才那样假装受伤就能骗得了我?现在还想色诱?哼,果然,师父说得没错,妖物的伎俩翻来覆去就这么两样,不是处心积虑抓住人的怜悯,就是心怀不轨抓住人的欲望。”
男子话音刚落,妙兰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您怎么还缠在这事儿上呢?嗐,这位公子,这位大侠,您就别难为小女子了,我又不是戏子,实在演不来您要的蛇妖什么的。老实说,您这个癖好太特别,我还没有研究过……就让妾身用自己擅长的方法,好好服侍您歇下吧……”妙兰忽然拉住男子的袖子,仰起头发起嗲来。
“你!放肆!”男子一边把妙兰的手甩开,一边视线扫到了她裸露的双脚。
他原本拧在一起的眉毛忽然舒展开,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就从愤怒变成了迷惑。
“你,你真的是人?”男子惊讶地问。
妙兰好气又好笑,这种问题还需要问吗?
“不然呢?您看我这,我腿伸直了,弯腰我都摸不到自己脚丫子,您还说我是蛇妖,您觉得说得过去吗?”妙兰发现对方看着自己的脚,就一边弯腰努力做出试图用手去够自己脚趾头却够不到的样子,一边嚷道。对于自己的魅力再一次被无视掉,本来好脾气的她也是有些忍无可忍了。
“那你怎么会……不,那你有见过……”男子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从窗户闪入的一道白色身影打断了。
2
屋里的两个人都吓了一跳,妙兰还没回过神来,男子已经冲上去,伸出一只手似乎是想要去抓对方的脖子,却被对方挡下。
“阿绝,是我!”来者喊道。
“啊,哥哥!你,你怎么来了?”男子惊讶地看着对方。
妙兰心想,这回可热闹了,不过她似乎也有了一个很好的借口,她马上插嘴说:“我不会同时招待两个男人的。”
男子哥哥看了她一眼,又看回男子,说:“我正要回门里,刚才在街角看到一个人翻上这屋子,身形与你极度相似,所以跟过来,结果真的是你。师娘有难,我们要赶紧回去。”
“师娘怎么会有难?不是有师父在吗?”男子惊愕。
“这个我也不知,是尔阳寄信给我的,时间紧迫,我们得马上启程,可以路上边走边商议情况。”男子哥哥说。
“可这个妖……”男子犹豫地看了看妙兰。
男子哥哥也看了一眼妙兰,然后一边推男子往窗子去一边说:“你是不是糊涂了?她分明只是个人。师娘那边的事情是第一位的,其他的日后再说。”
“但她有……”男子话还没说完,已经被他的哥哥推出了窗外。
“喂,你们,呃,哥哥?就这么走了?”妙兰看着也要跟着男子之后翻出窗户的男子哥哥,她得确认一件事,就是他们不会再像男子刚才那样又从窗户翻进来,杀个回马枪了。
那男子哥哥看着妙兰,愣了一会儿,低下头从腰间摸出了一个东西,丢给她。
妙兰下意识地伸手去接,一个挺沉的硬物拿到手上,她再抬头,那男子哥哥已经不见了。
妙兰跑到窗前看,刚才那两个人皆没了踪影。
今天发生的都是什么事儿啊?妙兰嘟囔着。不过今晚好歹算是勉强过关了。
可是你自己要走的,我没有逼你,回头你可不能找我算账啊,妙兰心里对那个白衣男子说,不知为何心底有些空落落的惆怅。
妙兰走到桌前,在油灯下查看刚才那个男子哥哥给了她什么东西。这一看,她感到自己的心都要从胸口蹦出来了:那竟然是一个,大大的,完完整整的,金元宝。
3
这一晚的折腾,换一个金元宝,值了!
如今,妙兰可算体会到了什么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一个金元宝!相当于二百两银子!也就是说,她可以为自己赎身了!
根本不需要神仙的帮忙,我自己就可以搞定。妙兰躺在床上,自鸣得意,把那个还带着陌生男子体温的金元宝,在手里面翻来倒去,还不忘用牙齿咬咬,看看是不是真的金子。
本来同意红蔷冒充自己去接客,就是看在有银子白白入账,可以让自己尽快赎身的份上,没想到,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对了,神仙!红蔷去哪里了?差点把她都忘了!
“红蔷?”妙兰从床上坐起来,朝着放在床架梁子上的那幅画喊:“红蔷仙子?”
没有任何的回应。
妙兰只得站起来,把装画的盒子拿下来,打开,她看到画卷还在里面。
奇怪,明明还在这里。妙兰把画拿出来,展开。
那画上原本随着红蔷的现身,已经褪色不见的妇人像,竟然又重新出现在画上了。
这,怎么又回去了?
妙兰赶紧把画靠近油灯的火去烤,之前她和英莲就是用这个方法把红蔷从画里面给放出来的,但现在画却没有任何的反应。
咦,怎么失灵了?妙兰把画在火上放了半天,都没能再次放出红蔷。她怕再烤下去,画就要烧着了,只得重新把它收回盒子。
等明天,再看看吧,今天已经很累了。妙兰把盒子放在枕边,和她的金元宝放在一起。对了,明天就跟花姨说赎身的事情。
妙兰一刻都不想等了,她不想再继续在这里煎熬下去了,多待一天都是痛苦。
明天,对于妙兰来说,终于成为了一个充满希望的日子。在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中,她渐渐困乏,闭上了双眼,沉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