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绝处逢生

“我的儿啊!”

云安郡主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踉跄着就要扑上前来。

褚云锦却已霍然起身,衣袖翻飞间带起一阵冷风。她面色凝重如铁,声音沉肃:“世子肋骨断裂三处,其中第二肋骨的断端已刺入右肺下叶,造成血气胸。此刻淤血逆涌,堵塞气道,若不立即行金针渡穴之术……”

“荒谬至极!黄口小儿也敢在此大放厥词?世子万金之躯,岂是你这乳臭未干的丫头能碰的?”

恰在此时,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太医拍案而起,松垮的眼皮下泛着青黑,枯瘦的手指几乎戳到褚云锦鼻尖。

此人正是严家主。他方才抢救世子耗尽心力,此刻连银针都在微微发颤:“竖子狂妄!”

褚云锦缓缓抬眸,烛影在她瓷白的脸上摇曳,将那双凤眸映得如寒潭深涧:“陆铭轩,尚有一线生机。”

此言一出,满室哗然。

严家乃百年医圣世家,祖上七代皆为太医院院首,虽到严霖这一脉子孙资质平庸,威名稍减,但在京都仍是杏林魁首。达官显贵染疾,莫不重金相求。

此刻严家主怒极反笑,枯枝般的手指将胡须揪得乱颤:“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严霖气得花白胡须簌簌抖动,额角青筋暴起,枯瘦的手指死死攥住拐杖龙头,指节都泛出森白。他直接无视了褚云锦,转身朝着云安郡主深深一揖,声音里带着痛心疾首的颤抖:

“王妃娘娘!事到如今,您竟还纵容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在此胡闹?世子脏腑俱损,气血逆乱,脉象已绝,纵使华佗再世也无力回天!”

他话音未落,褚云锦已冷然打断,声音如冰刃破空:“你救不了,不代表我不行!”

她眸光锐利如刀,直视严霖,一字一顿道:“严家主,与其在此浪费唇舌,不如将你的银针借我一用!”

她此行匆忙,未带医具,此刻只能暂借严家主的银针。

而云安郡主早已面如死灰,瘫坐在床榻边,颤抖的手指抚过陆铭轩惨白如纸的脸,眼中一片绝望的死寂。

“呵……”严霖冷笑一声,浑浊的老眼闪过一丝讥讽,慢条斯理地捋了捋胡须,“老夫的银针,从不外借,更不会交给一个——”

“大哥。”褚云锦秀眉微蹙,眸光一凛,侧首看向顾泽安。

顾泽安当即会意,毫不犹豫地抱拳一礼,沉声道:“得罪了,严老!”

话音未落,他身形如电,一个箭步上前,直接夺过严霖的药箱,反手递给褚云锦。

严霖猝不及防,踉跄后退两步,气得浑身发抖:“你、你们——”

顾泽安自己都觉得奇怪,今晚的他竟对小妹如此信任,仿佛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驱使着他,让他毫不犹豫地配合她的每一个指令。

褚云锦接过药箱,指尖一挑,箱盖应声而开。

严家主的药箱内器具齐全,最上层赫然摆着一套金丝楠木针灸包,针囊上绣着御赐云纹,针尾缀着细如发丝的银链,在烛光下泛着冷冽的寒芒。

“放肆!简直放肆至极!”严霖怒发冲冠,浑身剧烈颤抖,一张老脸涨得紫红。

他枯瘦如鹰爪的手指剧烈哆嗦着指向褚云锦,指节因用力而泛出森白之色,手背上青筋暴起如虬龙盘踞。

那嘶哑的吼声如同被砂纸磨过一般,带着撕裂般的颤音:

“那可是先皇御赐的龙纹银针!针尾刻着圣上亲笔题写的‘济世’二字!你们……你们竟敢如此大逆不道,强取豪夺?!“

他猛地转向云安郡主,浑浊的老眼布满血丝,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几分凄厉:

“王妃娘娘!您就这般坐视不理,任由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在此撒野?!他们这是在亵渎圣物!是在藐视皇权!老臣……老臣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上奏陛下,治他们个欺君罔上、大不敬之罪!”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严霖已是声嘶力竭,花白的胡须随着急促的呼吸剧烈抖动,整个人摇摇欲坠,那双布满皱纹的眼眶里竟隐隐泛起泪光,显然已是怒极攻心。

顾泽安眸中寒光一闪,身形如电般欺身上前,铁钳般的大手牢牢扣住严霖瘦削的肩膀。

他指节发力,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将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太医重重按在黄花梨木椅上,椅腿与青石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放肆!你、你……”严霖枯瘦的身躯在顾泽安的压制下剧烈挣扎。

他苍老的面容因暴怒而扭曲,额角青筋暴起如蚯蚓盘结,浑浊的眼中迸射出怨毒的火光:

“竖子安敢如此!你们这是要谋害世子!是要杀人啊!”他的咆哮声嘶哑破碎,夹杂着粗重的喘息,花白的胡须随着剧烈的动作凌乱飘飞。

云安郡主早已泪流满面,妆容尽毁,颤抖着手,指甲深深掐进锦绣床幔,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出骇人的青白色,被子生生撕裂出几道狰狞的裂痕。

“严…严家主……”她抬起泪痕斑驳的脸,朱红色的口脂晕染开来,衬得她面色愈发惨白如纸。声音支离破碎,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你方才…亲口说…铭轩已经…已经……”

话未说完,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抽噎。

她突然转身,染着蔻丹的十指死死抓住褚云锦的衣袖,力道大得几乎要将那上好的云缎扯破。

那双布满血丝的美目中迸射出骇人的光芒,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几分癫狂:“既然她说能救!那就让她救!让她救啊!”

最后一个字几乎是尖叫着喊出来的,尾音在空荡的寝殿内凄厉地回荡。

她的身体剧烈颤抖着,仿佛随时都会瘫软在地,却仍固执地抓着褚云锦不放。

那姿态不像是信任,倒像是溺水之人明知抓住的可能是根稻草,却仍要拼死一搏的绝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褚云锦眸光一沉,手腕轻转,一个巧劲便从云安郡主死死攥着的衣袖中抽身而出。

她广袖翻飞间带起一阵清冽的药香,身形如行云流水般移至榻前。

“王妃恕罪。”她声音清冷如霜,手上动作却丝毫不缓。

只见她素手轻扬,针包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弧,“唰”地展开在檀木小几上。

十三枚银针在烛火映照下寒芒流转,针尖泛着幽蓝的光晕,细若发丝却透着凛冽杀机。

她纤长如玉的指尖在针包上轻轻一掠,精准地拈起第一枚三寸长的芒针。

刹那间,整个寝殿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在众人倒吸凉气的声响中,她手腕一沉,针尖如流星坠地,带着破空之势精准刺入陆铭轩的鬼宫穴(人中)。银针入肉的瞬间,针尾竟微微震颤,发出细微的嗡鸣。

“天啊!那是鬼门回魂针的第一针——鬼宫!”严霖瞳孔骤缩,失声喊道,“此乃死穴,稍有不慎,立时毙命!你这是要害死世子!”

云安郡主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踉跄后退,被身后嬷嬷慌忙扶住。

顾泽安的手猛地一颤,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但他仍死死钳制住严霖,面色冷峻如铁。

褚云锦却置若罔闻,她的世界仿佛只剩下指尖的银针和陆铭轩微弱的脉搏。第二针落下——鬼信穴(少商)!

“又是死穴!”严霖的声音已经变了调,“这丫头疯了!”

第三针——鬼垒穴(隐白)!

第四针——鬼心穴(大陵)!

严霖的怒骂声戛然而止,他死死盯着褚云锦的手法,浑浊的老眼渐渐浮现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他行医数十载,从未见过如此精准的针法,每一针都刺在死穴上,却又分毫不差,针针入魂!

“这……这难道是……”严霖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褚云锦的指尖如行云流水,第五针——鬼路穴(申脉)!

第六针——鬼枕穴(风府)!

……

最后一针——鬼封穴(舌下)!

十三针落毕,屋内骤然陷入死寂。

下一瞬——

“嗡——”

十三枚银针竟同时震颤起来,针尾发出细微的嗡鸣声,如龙吟凤唳,在寂静的屋内清晰可闻!

严霖浑身剧烈颤抖,老泪纵横,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嘶哑如见神迹:

“鬼门回魂针!这是失传百年的鬼门回魂针啊!老朽有生之年,竟能亲眼见到此等神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