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醒来,裴惜真的更严重了。
裴惜不记得景郗叫什么了,却逮着他一直问,“我娘亲呢?我娘亲怎么不见了?你带我去找我娘亲,去找我娘亲好不好?”
一直问,一直问。
“你娘亲在京城,你病好了,我们就回去见你娘亲。”
“你骗我,我娘亲是不是病死了?”裴惜说着便哭了起来。
景郗惘然无措地给裴惜擦眼泪,解析说道:“你娘亲真的没死,在京城。”
谁知裴惜不听,越哭越悲伤,“我要去找我娘亲,但是我娘亲却病死了,不见了,再也不见了······”
第四日,裴惜不找娘亲了,变成找爹爹了。
“我爹爹去哪了?你知道我爹爹去哪了吗?”裴惜见人就揪着他们的衣袖问。
只是众人都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问到最后的景郗时,“爹爹是不是也死了?你说!”
问完,裴惜双眼流下了两行泪。
景郗总是耐心地哄她,“你爹爹去了一个世外桃源,活得比你更快乐,你不要担心。”
“真的吗?”裴惜眼泪流得更凶了。
“真的。”景郗看着她的眼睛说道,裴复死了不会痛苦了,现在痛苦的是裴惜。
众人猜测第五日是找哥哥和阿争,果然是。
“哥哥和阿争呢?我们不去青灵山学艺了么?”裴惜去景列和韩杨的房间里寻,那是裴止和裴争以前的房间。
“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见着哥哥和阿争了吗?他们去哪了?”裴惜进到隔壁景列的房间,没见到哥哥,只有景列。
景列垂眸,她又忘记他了。
裴惜在景列和韩杨的房间寻不到人,便寻满屋地找,景郗一直尾随着她。
裴惜实在找不到,回头抓住景郗的手问:“你见着哥哥和阿争了吗?他们是不是不要我了,自己去青灵山了?”
“不是,他们出门给你买糖葫芦了,很快就回来了。你要乖,不要闹。”
“真的吗?”
“嗯。”
第六日,裴惜谁也不找了,比较安静,自己坐在前院的亭子里,看着水池里的鱼发呆,景郗见状便带裴惜去镇上散散心。
经过几天的梳头,景郗已经会给裴惜梳出漂亮的发髻了。
两人今日都穿着浅紫色的衣裳,远远一看就是一对璧人。
景郗牵着裴惜走在街上,洛岩等人跟在身后,景列也跟来了。
路过看见有人在卖糖葫芦,景郗便给裴惜买了一串糖葫芦,许不败像往常一样,悄悄用银针测过才给景郗。
景郗自己吃了一个,见没事了才把糖葫芦递给裴惜吃。
谁知裴惜接过咬了一口,便吐了出来,一把摔在景郗身上,并说道:“不喜欢!”
暗处,有心痛的声音,自然是黑夜。
景郗不在意,笑了笑,给裴惜擦干净嘴角的糖渍,“那你要吃什么?我给你买。”
此时,景郗他们身后传来一个笑声,“小姐,你看!他的娘子好像是个傻子!”
声音不大,但景郗他们习武的人都听到了。
景列先回头,看向那个立在粉衣小姐身旁的白衣丫鬟,冷漠说道:“嘴巴放尊重点。”
楼蜜在看到景列面容时,眼睛亮了一下,在看到景郗时,眼神全亮了。
楼蜜展颜一笑,笑着走到景郗面前,说道:“公子,抱歉,是我教导无方了。”
楼蜜算不上绝色,但是笑起来很甜,她看着裴惜的容貌比她靓丽很多,但也不自卑不嫉妒。
“为表歉意,我请公子和你娘子喝茶赔罪吧。”
“不用了,让你家丫鬟过来道歉就行。”景郗说着目光越过楼蜜,看向丫鬟睡莲。
睡莲看着景郗发冷的目光,忙低头说道:“这位公子、夫人,抱歉,我不该嘴碎的!”
景郗,听罢便拉裴惜走,再也没有看过楼蜜,但是楼蜜的目光却没离开过他。
待人走后,睡莲才发现,自己刚才直接被景郗的目光震慑到了。
“小姐,你在看什么?”睡莲顺着自家小姐的目光看去,是刚才走远的那一行人。
“小姐!你不会是看上了那个紫衣公子了吧?!”睡莲顿时瞪大了眼睛。
楼蜜笑而不语,答案很明显了。
“小姐,他已经成亲了,有夫人了!”睡莲赶紧站在楼蜜身前,挡住楼蜜的视线。
“你刚才不是说了吗?他夫人是傻子。”楼蜜收回目光,看向睡莲干净的眼睛说道。
睡莲眼睛瞪得更大了,“你可是莞城知府的嫡女啊,要给别人做二房吗?那公子虽然好看,却不值得委身做二房的。”
楼蜜笑着点了点睡莲的额头,“天真的傻丫头,谁说我要做二房了。”
“小姐!”睡莲急得跺脚。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以后听我的就是了,我认定他了。”
“可是,小姐,那公子的出身、家世你一概不知道啊!”
“那公子一看就非池中之物,绝非等闲之辈,我看人错不了。你派人跟着他们,查下他们住在哪里,改天我登门拜访。”
睡莲除了跺脚,什么也改变不了,她家小姐一向很有主意的,认定的事就去做。
另一边,许不败说道:“公子,刚才那小姐一直盯着你看,八成是看上你了!”
“那你盯牢点,别让他们尾随了。”景郗拿折扇轻轻敲了敲许不败的头。
后景郗买了碗馄饨给裴惜,裴惜才肯吃。
她静静吃完后,困了,便趴在景郗的腿上睡觉。
回去路上,马车内,景郗半抱着裴惜,防止崎岖的山路颠醒她。
回到山中的裴府,景郗叫醒裴惜吃晚饭,裴惜随便吃了两口就不要了。
景郗便让她漱口,然后药浴和针灸。
裴惜坐在浴桶里,没一会就歪头靠在景郗的手上睡着了,任凭金婆婆怎样扎针都不醒。
待金婆婆走后,景郗忍不住往裴惜的嘴角亲了亲。
泡完药浴后,景郗便抱裴惜回房间让她睡,自己则去泡了一个冷水澡。
第七日,裴惜彻底爆发了。
她今天的记忆停留在十五岁那年,从青灵山去平京,忽想起哥哥没了,阿争也没了,就大哭。
裴惜扯着景郗的袖子,哭喊着问:“哥哥呢?是不是死了?阿争呢,是不是也死了?”
裴惜扯着扯着就朝景郗打了起来,“是不是你杀了他们?是不是你杀了他们?是不是你?!”
“不是!”景郗红着眼睛、抱紧裴惜,任由她继续拍打他的背脊。
裴惜打累了,哭够了,才停下,景郗便放开了她。
“不是你,那是谁?我要去抓凶手,一定要抓住!”裴惜说着就往外跑。
最后是景郗点了裴惜的睡穴,才让她安静下来。
第八日,裴惜一醒来,看着躺在她身旁的景郗,忽问:“靳修呢?”
裴惜见景郗不答,双眼就直直流下了眼泪,“他是不是死了?是我害死的,是我害死的,是我!······”
景郗一边给裴惜擦眼泪,一边说道:“我就是靳修啊,我没死。”
裴惜坐起来,看着景郗摇头说道:“你不是靳修,靳修不长你这样的。”
裴惜说完,眼泪流得更凶了。
景郗抱着裴惜,轻拍她的背,说道:“你还有我啊,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不哭,不哭了。”
另一边,裴争、钱新知去到舟山城,等了两天都没等到裴惜,裴争才相信是姐姐骗了他,有事瞒着他。
裴争猜想姐姐大概是回莞城了,便和钱新知一起从大周的舟山城赶往迦平的莞城。
只是,裴争和钱新知赶回到时,裴惜已经不记得他们了。
裴惜现在谁也不认识了,谁也不记得了,包括所有过往。
如果说裴惜之前是疯了,那么现在就是傻了,彻底地傻了。
裴争和钱新知乍一看到裴惜这样子,都急哭了,上一次在青灵山明明还是好好的。
“怎么办?姐姐怎么办?”
最后还是金婆婆安慰了裴争,“这只是个过程,迟点阿惜会好的。不要难过了,阿争。”
裴惜看着裴争和钱新知在抹眼泪,她反而在笑,“两个小哭包哈哈哈哈哈······”
裴惜笑完,便走向景郗,扯了扯他的衣袖说道:“我要尿尿了。”
景郗正准备带裴惜去茅房,裴惜便站着尿了,衣裙鞋子顿时湿淋淋。
众人色变,而刚寻来到的楼蜜正好也看到了这一幕,竟是有几分喜上眉梢的。
而景郗二话不说,抱着裴惜往净室去。
“公子,奴婢来!”寒菊、墨兰忙跟上。
景郗却是关了门,把所有人关在门外。
许不败去请走楼蜜,楼蜜却绕过许不败小跑到净室门前,寒菊、墨兰自然拦住了。
却想不到拦住了楼蜜的人,拦不住她的声音,她说:“此人非良配,公子你有更好的选择,我楼蜜愿一生一世追随公子!”
楼蜜大胆地表明心意,又是惊呆了众人。
但景郗却是厌弃她的聒噪,他喊了一声,“洛岩。”
洛岩还没来到时,楼蜜却听到净室内传来小声的对话。
“我拉完耙耙了!”
“我帮你擦,你别动。”
楼蜜顿时一震,她实在想不到举世无双的公子景郗竟能做到这个份上。
“公子,让奴婢来吧!”寒菊、墨兰齐齐急道,但是没有景郗的允许却是不敢进去的。
洛岩请走楼蜜,楼蜜却不动。
是景淑婉过来拉她走的,景淑婉说道:“你死心吧,我哥哥最爱我嫂嫂了,不会再喜欢其他人了的!”
楼蜜呆滞着,最后被睡莲拉走了。
出了裴府,她不甘心,但也明白自己确实是输了。
楼蜜回头看了一眼裴府,流下了一滴眼泪。
此时,景列也同时流下了一滴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