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九点半。
李前程推开办公室走了进来。
何光复正背着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他没注意到有人进来，对着黄海军和李三妹还有何芳几人调侃，
“看看这报纸，上面铺天盖地地声讨，咱们厂子的东西吃坏了人。当然，这个也算什么，更绝的是这个，催款单和合同。这两个东西一签，最少十几万。接下来的资金，一个星期都不知道撑不撑的下去。这三张东西加在一起，两个字形容，玩完……”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进来的李前程用力敲了一下脑袋。
“你这总经理，一大早上不干正经事，满嘴跑火车，怎么，闲得慌？”
何光复疼的龇了龇牙，揉着脑袋回头看向李前程，“李总，现在咱们要破产了，你自己瞧……”
说着，将那三张纸递到了对方的手上。
李前程随手接过。
第一张是本地朝阳日报的头版头条，大体意思是说，前程美食的儿童食品吃坏了人，而且学着自己上一回的那些老套路，也弄出了一个真人，真身份证和真地址。
通篇都是波脏水，一瞧就是付峰那家伙干的。李前程没有细看，笑着扔在了桌上，根本就没当一回事。
引导舆论，这事情，他后世没少干。付峰这是跟自己学来的招数，自己有一百种破解的手段。
无非是多花点钱，请记者过来采访澄清污垢，顺便去法院装模作样上个诉就行了。
第二张纸条是各个供应商的催款单，数目还不小，有六七万。
第三张则是一张合同，来自于辖区的最大供应商，万源。合同上面写着自本月起，如需供货，则需提前付清一年的款项。
何光复还是那副调侃的语气，在一旁说道：“李总，咱们可是签了合同的。你要是输了，厂子给我。我现在就等着你卖掉机器，拿钱走人……”
李前程根本就没理他，将催款单递给李三妹，“姐，把这些欠款全都结了。”
说罢，在桌上拿了一支笔，直截了当地在合同上面签了自己的名字，干脆利落地盖上了公章。
“姐，这合同一式两份，这份你留着，另一份让人带给供应商。”
“弟，这钱要是一给，咱们可就没钱了。账目上还剩下五万块不到，按照目前的营销法子，这钱只怕连半个月都撑不下去。”
“没事。”
李前程满脸轻松，“我知道，昨天就已经估算到了今天的局面。你们一切照旧，钱的事儿，我有办法。该怎么花就怎么花，千万别在铺货上面抠抠搜搜，要不然，之前的工夫就白费了。”
何光复难以置信地瞧着对方，怎么也想不通，厂子的状况都到了眼下这种局面，他怎么还能保持住淡定，实在是忍不住，好奇地问了一句，
“徐行长答应给你贷款了？还是陈总愿意借钱给你？”
“都不是。”
李前程摆了摆手，朝着李三妹，黄海军和何芳几位主管开口道：“你们去忙吧，接下来的时间很重要，市场继续，该怎么营销就怎么营销，该怎么铺货就怎么铺货。不干掉汇峰食品，决不收手！”
何光复觉得他是在虚装声势，鼓舞士气。
可仔细地打量了他半天，愣是没有从对方的脸上瞧出来，哪怕一丝一毫的胆怯和忧虑。
眼前这个年轻人，才二十出头，比自己还要年轻十岁，泰山压于前而面不改色，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又是哪里来的这种底气？
李三妹等人走后。
李前程收拾了一下桌子，瞧着何光复还在盯着自己看，给他扔了一根烟，“老何，你一个大老爷们，盯着我一个男人看，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有点不正常？”
“不是，你真的不慌啊？”
何光复没有理会对方的调侃，开口问道：“这厂子都快撑不下去了，再跟付峰对着干，往下烧钱，迟早倾家荡产。还不如现在把厂子卖了，凭你手里的资金，还能在这县城里，当个富家翁。”
“咸吃萝卜淡操心，我都不急你急什么？再说了，意料之中的事儿，慌什么慌？”
李前程点燃一根烟，大大咧咧地坐在办公椅上，摸了摸真皮椅套，感慨道：“这国企里边的东西可真是好货，坐起来舒服的很……对了，让你洗的那几张照片洗好了么？”
“已经送去照相馆了，说是下午可以去拿。”
“行，下午我跟你一起去拿照片。这几天，你手下的人就别跑市场了，咱们干点别的。”
“干什么？”
何光复是越来越好奇，每次见李前程，都像是重新认识一样。他以为自己足够了解对方，看来，了解的还远远不够。
“阳光工程听说没？”
“你说的是1024工程？”
“对。”
何光复心里个咯噔一下，脸色变了变。
身为商业圈子里的人，怎么可能没有听说过这个东西，这玩意儿在大城市早就圈了一批钱，是国内传销的雏形。
后世的许多传销，都是依样画葫芦，甚至照抄原版。
“我看你疯了，这是要坐牢的。这就是你的底气，你想出来的办法？”
“别激动啊。”
李前程随意地笑了笑，“你要是觉得1024阳光工程这个名字不好听，那咱们换个名字，叫1024阳光金融行不？”
何光复脸色沉了下来，“这不是名字的事儿！”
“我知道你的担心，这东西在大城市里边知道的人不少，但咱们北峰县是个偏远小县城，你觉得有多少人听过？咱们就是蹭一下它的热度。”
“别跟我这儿装傻，这东西不管叫什么名字，有没有人听说过，他就是违法的！非法集资，一旦东窗事发，咱们全都得进去！你知道你这么玩，要判多少年么？”
何光复摇了摇头，像是十分失望地样子，转身要出门。
“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干嘛去？”
“我去报警，免得到时候成了你的共犯。”
“别急啊。我当然知道非法集资是犯法的……”
李前程一把拉住他，奸诈地笑了笑，
“我举个例子，比如说，咱们筹集了五百万，第一个月返还两百万。手里还剩下三百万。有了这些钱在手，干掉付峰不是轻轻松松？一个月，甚至一个月不到，就能把他给干破产。第二个月，我再告诉那些人，说非法集资是犯法的，收上来的前，如数奉还。他们没什么损失，我们也没有犯法。听明白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