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玉婷舅妈略显倨傲的脸上，有一股施舍的意味。
嘴里说着帮忙，实则是在打别人脸。
这年头，家里但凡有几个孩子的，家长多半都会偏爱小的那一个。姜家也不能免俗。以前家里还没分家，母亲就偏爱小姑子一点，对身为老大的丈夫不管不问。
姜家舅妈眼下得了这么一个极品女婿，自然是要在妹妹跟前踩一踩。报些私仇。
“妈，这个忙，我恐怕帮不上。我们那厂子招人得看学历，就算是去做个门房，看看大门，都得要一定的文化水平。”
章黄河笑了笑，“对不起啊，前程。我虽然是科长，但也不是随便能安排人进去的。”
李前程也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心里暗道：这心眼儿玩的溜，不帮忙就不帮忙呗，说的冠冕堂皇。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单位不是民企，是市政。
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我也用不着你这么一个小小的科长替我谋活路。
他无所谓，但一众亲戚却不这么想。
人都是有劣根性的，弱小就是原罪，谁都想过来踩上一脚。瞧见这么一个“落魄户”，众人瞬间都支棱起来，好为人师，对李前程的人生道路进行指导。
“小章说的是，这年头，至少也得是个小学毕业吧，要不然字都认不全，能找到什么工作？”
“话是这么说，但前程也不能在家里闲着。总不能指望着老婆养一辈子吧？我刚好认识一个砖厂的小领导，不如去那边搬搬砖，虽然苦点累点，但好歹一个月也能发二十块的工资。”
“我看行。没学历，没技术。搬砖也是一份不错的工作。下海经商，他一个小学没毕业的人，也不是那块料。”
一帮亲戚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表面上是关心李前程的生计问题，实则是明里暗里地讥讽。
姜玉婷脸色极为难看，听到后面，有些坐不住了。
丈夫的产业和赚钱能力，这些人，压根就理解不了。
正想着起身，替丈夫澄清事实。却被李前程一把拉住。
“算了，跟这些人有什么好说的？”
李前程凑到妻子耳旁，低声道：“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人们都愿意听到，自己所相信的。你就算跟他们解释，我能赚大钱，又有谁会信，何必费那个口舌？”
见姜玉婷还是一副气愤难平的模样，李前程不由得心头一暖。
自己还没怎么样，老婆先怒了。
拍了拍她的手，“该吃饭吃饭，就当他们是在唱戏。你没觉得他们很滑稽么？跟耍猴戏一样，我觉得挺有意思的……”
“噗嗤……”
姜玉婷被逗笑了。
姜卫国和吴雪梅夫妇，本来就觉得很是尴尬，现在更是尴尬了。
“你还有脸笑？”
吴雪梅脸色铁青地小声咒骂，“这回过来，脸都被你们给丢光了！”
“妈，我说我不想来，不是你非要让来的么？”
李前程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你……哎呀，造孽啊……”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自己没用的姑爷怼，吴雪梅更是羞愧难当，捶胸顿足。
“好了，吃饭，吃饭！”
为了缓解妹妹的尴尬，姜玉婷舅舅轻轻咳嗽了一声，招呼众人吃饭。
刚才那些话虽然刺耳，但李前程却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只当说的不是自己。自己可是重生过来的财阀掌舵人，前程美食的董事长，北峰县的杰出企业家。
他们说的那个一清二白，混吃等死的家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李前程拉着姜玉婷，该吃吃，该喝喝。
毕竟，自己过来一趟，就是为了吃饭的。这趟回岳父家过年，可没这么好的伙食。
“真是个窝囊废，就知道吃！”
“是啊，这脸皮也太厚了，要是我被这么数落，早就找个地缝钻进去了。竟然还没事儿人一样？”
“都说烂泥扶不上墙，这话一点都没错。跟这家子人一起吃饭，我都觉得晦气。”
刚才是长辈们数落，现在轮到了几个同辈分的表哥，表妹。
年轻人不比长辈，嘲讽起来，不留口德，说的话更是难听。
李前程停下筷子，朝那几人瞥了一眼。心里暗道：长辈们说说也就算了，你们又算个什么东西？
他还没发话，姜玉婷的大哥一拍桌子，怒道：“说李前程就说李前程，扯上我们家干什么？”
二哥也一拍桌子，“就是，他烂泥扶不上墙是他的事情，别扯上我们家，再瞎几把说，我就揍你一顿！”
“行了，行了，都别说了。”
有人劝慰道。
“不说就不说。凶什么凶？”
那几个表哥，表妹嘴上服软，心里却没。收敛了一些，但还是对着李前程指指点点，显然还是在小声讥讽他。
“老周，你怎么回事？不是说了，这个大包间留给我么？”
此时，门口传来了一个十分不悦的声音。
“哟，林总，你瞧这弄得，是我的疏忽，本来包间是留给你的，但手底下的人，忘记了我的吩咐。要不，我给你换一间？”
“说的轻巧，怎么换？你这儿还有比这档次更高的包间么？你知不知道今天和我一起吃饭的是什么人？你赶紧跟你们的人说说，让他们换个地方！”
“这……林总，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
“不瞒你说，林总，这里面是我一个老客户，跟国营饭店长期合作，佳美食品的章科长。不好得罪人家。”
“他不好得罪，我就好得罪了？”
“不，不，林总，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国营招待所所长梁飞，嘴里的那个老客户就是指的包间内的章黄河，他所在的公司主要生产一些调味料。
眼下的八十年代，生产这些东西的厂家少，国营饭店虽说是国企，但也得多少巴结点对方。
包厢内，听到门外动静的章黄河本来还想着息事宁人，别去招惹。
可一听到所长梁飞的话，顿时来了底气，是啊，自己可是国营饭店的老客户，在这里吃饭，还用得着怕外人找麻烦？
他略一思索，便扯着嗓子朝门外呵斥了一句，“谁啊，敢要我们挪位子？”
这一嗓子，顿时让包间里的亲戚都神气起来，不知不觉挺起了腰杆。
“我，林南电子厂的厂长林有田。”
房门被推开，一个穿着西装的陌生人出现在了门口。他朝里面望了望，扫视了一眼，言语恳请地说道：“各位不好意思了，这间包房本来是我定的，饭店的工作人员搞错了，麻烦你们挪个位子，换个包间吃饭。我这边有几个贵客马上就到，你们行个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