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庄公迎娶哀姜

鲁庄公二十二年周历正月初一,庄公在太庙祭拜祖先后,与诸位大夫在太庙大殿议事。诸位卿大夫齐声祝贺国君即位二十二年,稳固社稷、兴国安民。庄公问道:“诸卿劳苦,护持寡人多年。寡人想知道,方今天下之势,鲁国应如何自处?还请诸卿畅所欲言,以教寡人。”

众臣踊跃献策。

臧文仲说:“文姜夫人去世,臣请按国君夫人之礼安葬,以示国君仁孝而知礼。”庄公点头:“有劳孙达办妥此事。”

施伯回答了正题:“臣以为,当今天下之势,周王室居中,西北有晋,西南为楚,中原诸侯以齐国为霸主。我鲁国强盛,西部、南部有郑、陈、蔡为拒楚屏障,北邻霸主齐国。鲁国仍应遵文姜夫人遗命,与齐盟好,履行婚约,迎娶齐公室女,鲁国可安。”

庄公听大家说完,点点头说道:“寡人今年虚度光阴三十四年矣,十二岁即国君之位,至今已有二十二年。即位之初,父君桓公为齐人所害,寡人年幼,唯赖母亲在齐、鲁之间周旋说和,寡人自小与母亲相依,必应孝顺母亲,听从母命,维护鲁国根基安稳。众人责怪寡人忘记杀父之仇,然而父仇乃是私怨,应以鲁国社稷为重,所以寡人与母亲忍辱负重十年,终于等到了杀父仇人死于非命,得到了应有的报应。后来护送公子纠回国争夺齐国国君之位失利,干时、长勺之战后,鲁国重新与齐国恢复了友好往来。齐国有管仲此等治国之材,辅佐齐侯“尊王攘夷”,终成霸主。寡人当谨遵母亲遗命,与齐盟好。鲁国西北有周天子为屏障,西南有郑、陈、蔡拒楚,晋、楚对鲁国尚无威胁。传寡人诏命:大赦鲁国,以国君夫人之礼安葬母亲;寡人将亲赴齐国纳聘礼,定下与齐国公室之女的婚事。”

当年七月,鲁国派大夫与齐国上卿高傒在防城会盟,为鲁庄公亲赴齐国纳聘礼做准备。冬天,庄公成行,亲自到齐国下聘礼。依照周朝礼制,下聘礼叫做纳征,国君纳征应派使者前往。鲁庄公遵母亲文姜夫人遗命,前往齐国纳征,在礼数上是有所逾越,但也凸显诚意。这时,文姜夫人丧期未过,鲁庄公就开始办理赴齐纳征之事,也是非礼之举。鲁庄公在三十四岁的时候,方才正式迎娶正室国君夫人,一方面是由于庄公长期专宠党氏之女孟任,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文姜夫人为庄公订下的是娃娃亲,齐国公室女还未长大的缘故。

这门亲事,进一步拉近了鲁、齐之间的距离。鲁庄公二十三年夏天,庄公再次前往齐国观社。观社,就是参加齐国祭祀土地神灵及检阅军队的盛典,曹刿等鲁国大夫劝谏庄公不要去,但庄公没有理睬,毅然前往。齐桓公因此对鲁庄公更加亲善,在谷城与鲁庄公会面,相谈甚欢。到了十二月,鲁、齐两国国君又在齐国的扈城会盟。会盟结束回到鲁国后,庄公志得意满,与霸主亲上加亲,又要迎娶齐国公主哀姜,心情像洙水河畔的嫩柳,在阳光中放歌。庄公命人把王宫粉饰一新,连父君鲁桓公宗庙上的椽子都雕上了花,涂上了红漆,增添喜庆气氛。

宫中匠师御庆劝谏道:“臣听说前代圣明的始封君主,给后代人留下法则,使后人不致陷于邪恶。这是为了让后人光大前人的美名,并长久地观察世事成败而引以为戒,所以他们的功绩才能保持牢固不懈而绵延久远。先君桓公朴素节俭,而国君您却在行奢侈之风,美德不保啊!”庄公回到:“寡人正是在美化先君。”

鲁庄公二十四年夏天,庄公亲自前往齐国迎亲。在出发之前,庄公想方设法安抚自己的宠妃孟任,毕竟当年两人割臂为盟,曾发誓要立孟任为国君夫人。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孟任虽掌管后宫,但一直没有坐上国君夫人的位置。庄公好言好语,低声下气地劝说孟任,许诺将来一定立孟任之子公子般为太子,孟任这才接受了这样的安排。孟任的父亲党氏也劝她说:“哀姜为齐国公主,早年文姜夫人与当时的齐侯为国君定下这门亲事,国君现在怎能反悔呢?齐国现在是诸侯霸主,也得罪不得。将来国君夫人的儿子应该是嫡子,当立为太子,现在国君允诺立公子般为太子,已是额外加恩了。”

八月二日,哀姜夫人到达曲阜。鲁庄公命鲁国宗室的夫人们都前来拜见,并送上玉帛作为贺礼。匠师御庆又说:“男人之间见面送礼,大礼用玉帛,小礼用禽鸟。不同等级的官员,见面礼不同。女子见面送礼,不过是些榛子、栗子、枣仁、干肉,以示诚敬。现在国君让所有的宗室夫人都送玉帛,男女送的礼都弄混了。男女之别,是国家的大法,却被宗室夫人们给毁了,这怎么行呢!”这个御庆看来是个大嘴巴,庄公欣逢喜事,没有跟他一般见识。

鲁庄公二十二年春,在庄公和臣下纵论天下大势的同时,陈国太子妫御寇被杀了。陈厉公有个儿子公子完,名叫妫敬仲,与太子御寇素来交好,怕祸及己身,便与另一位公子颛孙逃奔了齐国。颛孙又从齐国来到了鲁国。当时陈国的国君是陈宣公,他有一个宠姬,生下了儿子公子款,这个宠姬想让自己的儿子做太子,所以找借口杀死了太子御寇。

公子敬仲留在了齐国,齐桓公想任命他做齐国的上卿,他辞谢说:“旅居他国的臣子,有幸获得国君您的宽恕和收留,能在宽厚的政治气氛之下,赦免臣获罪来归,这已是君王的恩惠。臣得到的已经很多了。臣寸功未立,岂敢接受如此高位而受到官员们的指责?臣谨冒死上告,《诗经》里说:‘高高的车上,有人用弓向我召唤,难道我不想前去?只怕朋友责备我。’”于是齐桓公就任命敬仲为工正,掌管各种官营手工业。

有一次,敬仲招待齐桓公饮酒,桓公兴致很高,天色已晚,桓公仍未尽兴,命左右“点上火烛,寡人与工正接着喝。”敬仲忙辞谢说:“臣只知道白天招待国君,不知道晚上继续陪饮,不敢奉命。”这样的行为在当时是非常罕见的,国君喝酒喝爽了,想晚上接着喝,这是看得起你,你却说“不敢奉命”!这人真是不简单,齐国众臣评价说:“饮酒有礼仪,而不无度,义也;和国君饮酒有礼,不过度宴饮,仁也!”这位公子完(敬仲)到齐国后,改姓田氏,他的后世子孙几经沧桑,几百年之后在齐国反客为主,夺取了齐国姜氏的江山。

当初在陈国的时候,陈大夫懿氏想把女儿嫁给敬仲,他的妻子占卜吉凶后说:“吉利。卦象是凤凰飞翔,相和的凤鸣之声清脆响亮。妫氏的后代,养育于齐姜。五代昌盛,官位正卿。八代之后,无人可与争强。”

陈厉公是蔡女所生,所以当初蔡国人杀了公子佗而立他为陈国国君,生下了敬仲。在敬仲年少之时,有一位成周的太史拿着《周易》去见陈厉公,陈厉公请他占筮,太史占得观卦变成否卦,向陈厉公解释说:“这卦象是说观光出访,利于做君王的上宾。这位公子恐怕是要代替陈而享有国家了吧。但不是在这里,而是在别国;不会应在这位公子身上,而是会应在他的子孙身上。如果在别国,那必是姜姓之国。姜是太岳的后代,山岳高大足以与天匹配,但事务不可能两者一般大,将来陈国如果衰落了,这个氏族就会昌盛。”

后来陈国第一次被灭国之时,陈桓子(敬仲五世孙)才在齐国昌大;再后来楚国第二次灭亡了陈国,陈成子(敬仲七世孙)取得了齐国政权。

鲁庄公二十五年春,陈宣公派卿士女叔访问鲁国,鲁国从此开始与陈国交好。此年冬天,庄公同母弟弟公子友,别名成季回访了陈国。公子友此行结交了不少陈国友人,两年后,公子友的好友陈国大夫原仲去世,公子友还又前往陈国,参加了原仲的葬礼。

同在这一年,鲁庄公的大女儿伯姬出嫁到了杞国,成为了杞成公的国君夫人;庄公二十七年,二女儿叔姬嫁给了莒国上卿莒庆为夫人。鲁庄公的策略,加深了与霸主齐国的同盟关系,同时也与周边小国建立起了和睦的友邻关系,两个女儿分别嫁到杞国和莒国就是例证。

鲁庄公二十三年十一月,曹国国君曹庄公射姑去世了,曹国国内诸公子争夺君位,国内出现了动乱。在庄公二十五年的冬天,戎人侵犯曹国,曹国太子羁逃亡到了陈国,公子赤回到曹国即位为国君,史称曹僖公。在曹僖公的请求下,鲁庄公在二十六年春,亲自率兵讨伐戎人。

庄公二十三年夏天,鲁庄公与齐桓公在齐国谷城会面。宋国的附庸国萧国国君还特意赶到齐国的谷城拜访鲁庄公和齐桓公。

楚国也在庄公二十三年派人来鲁国访问,周王室还派大夫祭叔到访鲁国。鲁国这一系列与诸侯的往来,也显示出了庄公在即位二十二年时确定的国策收到了成效。鲁国国力增强,在诸侯国中的地位也不断上升。

鲁庄公二十六年秋天,庄公和宋国、齐国大夫相见,应宋国的要求,共商讨伐徐国。

庄公二十七年六月,齐桓公、宋桓公、陈宣公、郑文公和鲁庄公再次来到幽城会盟,尊齐国为霸主。之所以再次举行幽城之盟,是因为自从十年前首次幽城之盟后,各诸侯国与齐国的关系发生了变化。陈国太子御寇被杀后,公子完跑到齐国,齐桓公任用他为工正,陈宣公不满,与齐国开始产生了误会;郑厉公扶持周王室,没有把霸主齐国放在眼里,齐国曾扣留了访问齐国的郑国执政叔詹,郑厉公去世后,郑文公即位,担心霸主齐国的报复,在庄公二十五年与楚国讲和盟好,也与齐国有所疏远。第二次的幽城会盟,则是齐国再次与包括陈、郑在内的各诸侯国确立了同盟关系。

齐桓公计划讨伐卫国,因为卫国曾帮助王子颓叛乱,一面派使臣向周天子请命,一面先与鲁庄公在卫国的濮城相见,商议伐卫事宜,但鲁庄公碍于鲁卫长期的友好关系,没有派兵参与伐卫。周惠王派公卿召伯廖来到齐国,赐命齐桓公为诸侯霸主,带领诸侯讨伐卫国,以惩罚卫国襄助王子颓叛乱之举。齐国带领诸侯联军,在庄公二十八年三月攻打卫国,卫国溃败。齐桓公遵照周天子的赐命,历数了卫国的罪行,尽取了卫国的财货宝物返回了齐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