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齐桓公掘沟为界

鲁庄公二十八年,鲁国发生了饥荒。大夫臧文仲对鲁庄公说:“与邻国结好,取得诸侯的信任,用婚姻关系来加强它,以盟约誓言来巩固它,本来就是为了应对国家的急难。铸造名贵的宝鼎,贮藏昂贵的玉帛,本来就是为了救助百姓的困苦。现在国家遇到了困难,国君何不用名贵的宝物去向齐国求购粮食?”并自告奋勇,愿意出使齐国,完成购粮使命。鲁庄公深以为然,心中宽慰:“良臣着实能为社稷、为寡人分忧啊!”臧文仲的侍从对文仲说:“您主动请缨去齐国求购粮食,这不是给您自己找事吗?此事办成还好,如果办不成,您还得担责。”臧文仲说:“贤明的人应该承担为国为民的危重之事,应该谦让平易之事,为官者应该临事不回避祸难,在高位者应该体恤百姓的忧患,这样国家才能安定。当官懒于理事,不是侍奉国君的正道。”

臧文仲带着宝物玉器来到齐国,面见齐桓公,陈述了鲁国饥荒的情况,并呈上宝物,请求从齐国购买粮食。齐桓公说:“齐鲁交好,寡人受命为诸侯盟主,理当助鲁度过饥荒,解民急难。请带回贵国宝物,寡人愿借粮给鲁国。”臧文仲勇于任事,齐桓公则又再次体现出了霸主之风。

庄公三十年,即公元前664年,北方的少数民族山戎南下骚扰燕国,燕国派使者向齐国告急,请求救援。齐桓公对燕国使者说:“齐国作为中原诸侯霸主,尊王攘夷,责无旁贷。”于是约见鲁庄公,在鲁国济北河边相见,商议讨伐山戎,救援燕国。鲁国由于前两年连续出现饥荒和虫灾,虽然齐国借粮度过了危机,但国力尚未恢复,出兵征战还是力不从心。鲁庄公面有难色,表示愿意以财货辎重相助,齐桓公见鲁侯为难,也不勉强,亲自率齐国兵马进攻山戎,一直打到山戎的腹地孤竹,方才得胜而还,解除了燕国的危急。燕国国君燕庄公万分感激,亲送齐桓公和齐国军队返回齐国境内。齐桓公说:“除周天子外,诸侯之间相送不出国境,寡人不可以对燕国无礼。”于是命军士原地挖沟为界,把燕庄公所到之处毅然划归了燕国,只是要求燕君重新修治其始封国君召公时的德政,向周王室缴纳贡赋,就如同周成王、周康王时那样。此事传遍了各诸侯国,齐桓公的义举,深深打动了各诸侯国君,都更加愿意跟随齐国了。

齐桓公得胜回国后,在第二年,还将攻伐山戎所缴获的物品辎重和俘虏,送给了鲁国一部分,鲁国未出兵,却获得了齐侯的慷慨馈赠,更是拜服齐桓公的雄才伟略。其实,齐桓公此事也有些欠妥,诸侯讨伐四夷有所缴获,应敬献给周天子,诸侯之间不应该互相馈赠。

齐国北伐山戎,管仲随行,鞍前马后,出谋划策,征战所需辎重粮草供给充足,齐桓公更加信赖仲父,为了褒奖国相管仲的功绩,专门为管仲修建了一座城池,叫做小谷城,作为国相管仲的采邑。此时是鲁庄公三十二年,鲁国为感谢齐国借粮和献捷、巩固鲁齐之间的紧密关系,专门派出队伍,去为齐国的股肱之臣管仲修建采邑的城墙。

其实,齐桓公作为中原诸侯霸主,真正担忧的,倒不是山戎、骊戎等少数民族,而是晋、楚两国,这两个国家虽然远离中原,但都在迅速崛起,国力日渐强盛。晋国毕竟是周天子赐命晋武公为晋侯,还是尊重周王室的;然而楚王是譖位自立为王,多年来吞并周边小国,窥视中原,目无周王室,实为最大隐患。几年前楚国攻打郑国,已显示出了向中原地区扩张的野心。因此,齐桓公派使者到各诸侯国,约请各国国君会盟,商议如何联合抗楚。宋桓公还专门请求在会前与齐桓公在宋国的梁丘城见面,商议如何共同协调行动。

鲁庄公三十二年七月,也就是周惠王十五年,有一种神灵降临在虢国的莘城。周惠王问内史过:“内史,真有神灵降临这回事吗?”内史过答道:“陛下,过去还真有过类似事件。国家将兴,神灵受享,民众信从,神灵就会降临,布施福祉。国家将亡,国君贪财图利,治理百姓凶恶残暴,生活放荡、政事荒疏,神灵也会降临,降下灾祸。神灵降临,有时意味着国家兴旺,有时则预示着国家将亡。夏朝兴起时,祝融降临在崇山;夏将灭亡时,回禄出现在聆隧。商朝兴起时,梼杌降临在丕山;商将灭亡时,夷羊出现于牧野。周朝兴起时,凤鸟在岐山鸣叫;周在宣王时衰落,杜伯的厉鬼在镐京射死了他。这些都是神灵降临的记载啊。”

周惠王接着问道:“那现在降临在虢国莘城的又是什么神灵呢?”

内史过答道:“过去周昭王娶了房国的女子,称为房后,德行有缺,与唐尧不孝之子丹朱之神相好。丹朱之神凭借俊逸的相貌取悦于她,二人生下了周穆王。这丹朱之神是降临于周室子孙而主宰他们福祸的神灵。那神灵如果一心依附于人就不会远迁。这样看来,降临在莘城的应该是丹朱之神。”

惠王问:“那将由谁来承受这一切呢?”

内史过回答:“丹朱之神降临在虢国的土地上,就要由虢国来承受。”

惠王松了口气,继续问:“丹朱之神此次降临虢国,是福还是祸?”

内史过回答:“陛下,臣听闻:秉承正直仁道而遇见神灵,叫做迎福;施行邪恶而遇到神,叫做遭祸。如今虢国内政荒淫无度,恐怕是要灭亡了。”

虢国毕竟也是周朝的土地,惠王还是不放心,觉得作为天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总不能放任虢国遭祸,便问内史过:“朕该做些什么呢?”

内史过躬身答道:“陛下可以派遣太宰率太祝、太史带领丹朱的后裔,捧着牺牲、谷物、玉帛等祭品前往莘城,献给神灵。然而,臣请陛下诏命各位前去献祭之人,万勿有所祈求!”

惠王继续问:“虢国还能存在多久?”

这个内史过果真是博学多闻,天子所问,皆重大且疑难,而这位内史过对答如流:“过去尧帝每五年到各地巡查一次,现在他的后代出现,那么他的神灵显现就不会超过这个数字。以此来看,虢国将在五年之内灭亡。”

惠王派太宰忌父带领丹朱的后裔傅氏和官员太祝、太史捧着祭品去进献给神灵。内史过跟着到了虢国,虢君也派了虢国太祝、太史去向神灵请求赐福土地。内史过回来以后,把这件事告诉惠王说:“虢国一定要灭亡了,他们不诚心祭祀而向神求福求地,神一定会降祸;就像不对子民亲近而过度使用民力,民众一定会背离他。诚心诚意地祭神,是禋祭;仁慈和善地真心护佑民众,是亲善。如今虢君过度动用民力而使民力匮乏,却以此来满足自己的私欲,自然就会离弃民众,如此离弃民心而激怒神灵却想祈福求利,这不是太难了吗!”虢国的太史嚣也说:“国君净干缺德事,不爱民,还向神灵祈求土地?给你土地又有什么用呢!”果真,周惠王十九年,晋吞并了虢国使其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