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逵泉之诛

鲁庄公姬同在位三十二年时,已年有四十四岁。他有三位兄弟:庆父、叔牙、季友。庆父年龄最大,是庄公庶兄,同父不同母;叔牙与庆父同父同母,关系最好;季友与庄公都是文姜夫人所生,所以庄公与季友关系很亲近。

鲁庄公正妻是齐国公室女哀姜,嫁至鲁国后,未生下儿子。哀姜的陪嫁妹妹叔姜也是庄公的妃子,生下了公子启(鲁闵公)。庄公宠妃,大夫党氏之女孟任,生下了公子般,公子般在诸公子中年龄最长。庄公还曾迎娶须句国公主,名叫成风,生下了公子申。这样一来,国君夫人哀姜没有儿子,庄公也就没有嫡长子。春秋时期,国君之位应由嫡长子继承,如果没有嫡长子,则由国君决定,庶长子也可以继承君位。鲁庄公三十二年,由于身体有恙,还挺严重,庄公想起曾向孟任承诺过,立公子般为太子,由公子般继承鲁国国君之位。哀姜则希望自己的陪嫁妹妹叔姜所生的儿子公子启能继承国君之位,哀姜私下里和庆父走得很近,已经传得满城风雨,哀姜其实是想借庆父之力,扶持公子启;叔牙自然站在庆父和哀姜一边。庄公有一次侧卧在路寝病榻之上,询问叔牙:“寡人身后,谁可继承国君之位?”叔牙答道:“臣弟觉得,庆父有才干,可以继位。”次日,庄公又问自己同父同母的弟弟季友,季友说:“臣以死力保公子般继位。”庄公告诉季友说:“叔牙保举庆父继位,该如何应对呢?”季友听后,安慰庄公道:“国君勿虑,臣弟会妥善安排。”

季友从鲁庄公的正宫寝殿出来,派人向叔牙传命:“国君有命,叔牙前往大夫鍼氏家中听诏。”叔牙赶到大夫鍼氏家中,季友已准备好了毒酒,在鍼氏家中等候,他对叔牙说:“国君有命,饮此鸩酒,你的后代世袭大夫爵位;不然的话,你死了后代也无爵禄之位。”叔牙无奈,知道自己在国君面前说错了话,只好喝下毒酒,从鍼氏家中出来,没走到逵泉就死了,后来鲁国立他的子孙为叔孙氏。逵泉是鲁国的一处著名的温泉行宫,后世以“逵泉之诛”指以弟杀兄。

八月五日,鲁庄公在路寝去世。春秋时诸侯有三寝:一间正寝,也叫路寝;两间小寝,也称燕寝。诸侯在宫中,平时居住在燕寝,斋戒或疾病时住在路寝。依周礼,诸侯国君及其夫人去世应在路寝,称为“寿终正寝”。鲁庄公有福分,在位三十二年,有儿子继承君位,能在路寝离世;而他的大伯隐公、父亲桓公皆死于非命。季友扶持公子般即位,由于鲁庄公刚去世,公子般没有入宫,暂住在自己的舅舅党氏的家里。

庆父心中不满,哀姜也不愿意公子般继位,他们一起商量对策时,庆父想出了一个主意。当年在大夫梁氏家里演习祈雨的雩祭礼仪时,公子般的妹妹也去观看,男仆邓荦伏在梁家宅院的墙头,言语调戏公主,被公子般撞见,命人鞭责邓荦,邓荦怀恨在心。邓荦力大无比,鲁庄公曾对公子般谈及此事,说:“你当时应该杀了他,他有勇力,可以举得起城门扔出去,留着是隐患。”庆父重金收买了邓荦,挑唆他说:“公子般正式即位后,必先杀你。你不如先下手为强。”邓荦觉得庆父说得在理,于是偷偷跑到党氏家中,害死了公子般。

季友听闻公子般遇害,料知是庆父在背后搞鬼,估计下一步就该谋害自己了,自己在陈国有不少朋友,还是去陈国暂避吧。于是季友逃奔了陈国。庆父为了掩人耳目,避免弑君的嫌疑,也出逃至齐国。齐桓公得知鲁国内乱,问管仲道:“仲父,鲁国已乱,齐国当如何应对?能伐鲁否?”

“国君不可伐鲁,”管仲答道:“齐国作为诸侯霸主,尊王攘夷,鲁国为周天子所封的同姓诸侯,始封国君周公旦有功于周王室,况鲁国为齐国盟友,齐国万不可伐鲁灭鲁。国君应当扶持新君,鲁国新君受齐国扶持,必与我国交好,拥护齐国的霸主地位。”齐桓公点头称是,派出使臣赴鲁国,并派出齐国军队驻扎在齐鲁边境,扶立公子启为新君,因为公子启是哀姜的陪嫁妹妹叔姜所生,是齐桓公的外甥,史称鲁闵公。齐桓公听闻在陈国避难的公子季友最为贤德,便派人赴陈国召季友返回鲁国,闵公专门跑到郎城,迎候季友回国,并立季友为相。庆父也从齐国回到了鲁国,想找准时机,篡位为君,但碍于闵公是齐桓公的外甥,还不敢公然反叛。

鲁庄公在位时间较长,他生于优渥的鲁国宫中,在父母的宠爱下长大,但在十二岁的时候意外失去父君,匆忙即位。他孝顺母亲,在即位后的前十年,忍辱负重,任人评说他忘记杀父之仇;他侍奉母亲文姜夫人,对母亲与齐襄公之间的私情不予理会,逐步在母亲和齐襄公的支持下坐稳了国君之位,鲁国社稷也未出现大的动荡。他强壮有力,擅射箭;作为国君,能够虚心纳谏,礼贤下士,宽宏大度,明理而知贤能,在他即位后的第二个十年里,经过长勺之战确立了鲁国的军事地位,政治上积极参与齐桓公领导的诸侯联盟,鲁国国力得到了显著地增强,与齐国建立起了同盟关系。

鲁庄公在位的最后十二年里,鲁国进一步确立了与齐盟好的国策,迎娶齐国公室女为国君夫人;同时加强了与周边邻国的友好往来,国力蒸蒸日上,带领鲁国成为了一个政治、经济、军事都比较强大的诸侯国。庄公得以寿终正寝,也算善终。然而,鲁庄公去世后,鲁国在庆父的篡位之心驱使下,还是出现了动荡。

鲁庄公是幸运的,因为他与齐桓公生在了同一个时代,齐桓公任用管仲为相,改革国政,富国强兵,尊王攘夷,成为中原诸侯霸主,鲁国与齐国盟好,跟随齐国的步伐,国力得以发展壮大;鲁庄公去世后,鲁国出现了动荡的局面,又是齐桓公扶立公子启(鲁闵公)、公子申(鲁僖公)即位,帮助鲁国稳定住了局面。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鲁庄公又是不幸的,他与齐桓公生在了同一个时代,齐桓公的霸主风范带来了齐国的强盛,齐国的强盛又成就了齐国的霸主地位;鲁庄公治理的鲁国,一直在齐国的身旁辅助,鲁庄公在齐桓公的光环照耀下,逐渐失去了自己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