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晋国联合卫国出兵讨伐齐国的同时,作为卷楚之盟的参与国,鲁国也保持了与晋国步调一致,鲁宣公没有率军攻打齐国,而是选择了齐国的附庸小国杞国作为讨伐的对象,杞国弱小,禁不住鲁军的碾压,既配合了晋国伐齐,又扩大了鲁国的地盘,宣公的如意算盘打得噼啪响。然而,齐国很快就在缯城与晋国会盟讲和了,宣公心里这个郁闷!他为晋国的出尔反尔而愤恨,但又无可奈何。齐国与晋国讲和之后,会不会转过头来对付鲁国呢?既然鲁、齐之间已经产生了嫌隙,那么鲁国要想办法自保。齐国与晋国结盟,那就是楚国的敌人,于是宣公在夏天派出使臣,带上厚礼前往楚国,请求楚国出兵伐齐,鲁国协助。楚国倒是同意出兵,但刚开始做征战的准备,七月初七日,楚庄王去世了,伐齐之事也只好作罢。
鲁宣公一看请求楚国出师不成,就又想到了晋国,他又派公孙归父出使晋国,目的有两个:一是与晋国正卿郤克策划借助晋国的力量去除三桓、恢复鲁国公室的权威;二是挑唆晋国与齐国的关系,鼓动晋国再次伐齐、鲁国协助。
公孙归父还没有结束在晋国的访问,十月二十六日,鲁宣公却去世了,倒不是暴亡,而是寿终正寝。
季文子此时已得知公孙归父访问晋国,不只是为了劝晋国再次伐齐,更重要的是要借助晋国的力量去除三桓在鲁国的势力。国君宣公薨逝,太子黑肱虽然继位,但年龄只有十多岁,便于掌控。然而东门氏(公孙归父又名东门子家,是东门氏的宗主)如果真能够得到晋国的支持,在鲁国驱逐三桓,那么东门氏则将称为鲁国真正的执政之首。季文子决定在公孙归父尚未返回鲁国之前,抢先下手,他在鲁国大殿之上,对群臣说道:“当年杀嫡立庶而失去齐国大援的人,就是东门襄仲!”把矛头指向了东门氏家族,而东门襄仲早已去世,季文子的这番话明显地是针对公孙归父的。东门襄仲杀嫡(公子恶)立庶(鲁宣公)不假,你季文子也并没有站出来反对;而且宣公执政后期与齐国关系不睦,与当年东门襄仲杀嫡立庶并无直接关联,这是在罗织罪名,为驱逐东门氏制造舆论。
鲁国负责刑罚的司寇是臧宣叔(名臧孙许,臧文仲之子)愤怒地说道:“当时没有治罪东门襄仲,他的后人有什么罪呢!上卿大人要驱逐他,我作为司寇,可以执行上卿大人的命令。”散朝后,司寇臧宣叔派人将东门氏一族驱逐出了鲁国,东门氏全族投奔了齐国。
东门子家(公孙归父)在晋国得到了国君薨逝和东门氏被逐的消息,他突然觉得五雷轰顶,瘫倒在驿舍房间榻上,喃喃自语道:“国君啊,振兴公室的重任,臣已与晋国谋划妥当,可是您怎么就抛下鲁国社稷、抛下臣离去了呢?匡扶公室之谋划,功亏一篑啊!您这一去,季氏当政,公室式微矣!”他的仆人劝他不要回鲁国了,东门氏全族都被逐去了齐国,还是直接去齐国与东门氏族人会合吧。公孙归父依然地说:“国君肱骨,受命出使,怎能不回国复命?臣当遵《仪礼》,回国复君命。”副使也来劝他,不可回到曲阜了,进入曲阜可能就出不来了。
公孙归父一行人回到鲁国境内后,走到一个叫“笙”的地方,他叫队伍停下,对大家说:“就在这里向国君复命吧,遵照《周礼》,臣子出使,国君薨逝,使臣应归、执圭、复命于殡。我把复命的话讲给副使,副使代替我回到曲阜国君棺前复命吧。”众人遵命,筑土为坛,四周围上帷幕,公孙归父向副使履行了复命仪式,然后解去左边外衣,用麻把自己的头发束起,到场地中央嚎哭,顿足三次,算是向鲁宣公做最后的告别。冬天的北风呼啸,吹得帷幕飘起,好像是宣公在向公孙归父致意。仪式完成后,副使带队继续返回曲阜的行程,公孙归父带领仆人直奔齐国而去。
鲁宣公姬俀在位十八年,他是作为父君文公的庶长子,在公室权臣东门襄仲的扶持下即位的。即位后一直依附于齐国,是齐惠公的小跟班。鲁国朝政由执政大夫东门襄仲掌控,他也是公室,看在宣公母亲敬嬴夫人的情分上,对宣公还算是呵护。后来东门襄仲去世后,朝政由三桓之首季文子把持,宣公真正信任和依赖的,还是东门襄仲之子公孙归父。鲁国公室与三桓的矛盾不断深化,也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之下,公孙归父力主在鲁国施行“初税亩”,进行土地制度变革,承认土地私有,无论公田和私田,都按照实际田亩数量征收税赋,这样就削弱了以三桓为代表的大族的势力,增强了国君为代表的公室的力量。齐惠公去世后,鲁宣公失去了齐国这棵可以依靠的大树,又转而向晋国寻求帮助,希望借助晋国的力量除掉三桓,恢复公室的权威,但自己先去世了,鲁国公室失去了一次去除三桓的绝佳机会。
宣公之子黑肱继位时,最大只有十六七岁,鲁国的朝政完全掌握在以季文子为代表的三桓手中,臧文仲之子臧宣叔虽为司寇,但势单力薄,无法与三桓抗衡。
鲁国积弱,作为国君的宣公曾被齐国和晋国两次扣押,不得不答应屈辱的条件或者献上重礼厚赂才得以返回鲁国,真可谓是一位屈辱之君;总结鲁宣公在位期间的成就,最重要的就是“初税亩”改革了鲁国的土地制度,虽然后来这项制度不断被三桓破坏,但最终还是施行了下去,并且得到了各诸侯国的仿效,因此可以说,鲁宣公又是一位变革之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