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知古拿过了那几本田册,眼睛立刻满是血丝,怒火冲天的说道:“迁,现在就迁民过去!立刻就迁。”
“这肥沃的土地,洒下粮种亩产就有二石,这么好的良田,竟被突厥占领这么久,他们居然要拿走一石三斗!”
“就是旧亩算,亩算三斗!重一点的江南道地区,也不过亩算五斗!他们居然要拿走比朝廷整整四倍有余的地租,反了天了!”
“河套百姓饱受突厥剥盘,如同水深火热!陛下,臣请进军,尽快剿灭突厥冥顽不明之徒!”
“诛其罪,吊其民,如时雨降,民大悦!”
“吊民伐罪,此乃周礼、春秋之大义!”
魏知古的这个吊,表示慰问的意思,可不是吊起来的意思。
他是正经进士出身,这句的确是出自《孟子》,就是惩戒首恶,慰抚百姓,如同久旱逢甘霖一般,百姓大悦。
魏知古为什么如此的愤怒?
因为在东汉时期,特别是汉武开始,东汉在在河套地区开垦耕地达到十余万顷,后来南北朝时期、大唐开国太祖、太宗、高宗皇帝都陆续对河套进行复垦,现在居然拥有超过了十万顷田,共计四百多万亩地,还有二千多顷天然的牧场,可以放牧马匹三十万匹,相当比关中道还多了十万匹,至少顶上三个陛下的关中皇家牧场了!
魏知古现在明白了,怪不得陛下是平王时期,就经营河套地区,并愿意亲自前往塞外督监三受降城,并建立一百个守捉城,河套经营好,可以养骑兵十万以上,每年可以得到粮税四百万石,平王手里还有四家年产百万斤的冶炼工坊。
魏知古突然感觉自己身上冷汗起,汗毛都竖了起来,这只是河套,陛下在担任太子时期每年迁民数十万,还有幽州、平洲、登州、扬州,而且还有温州、潮州、广州、交州四个海港造船厂,大小流求的海外海港。
这些已经有十年了,魏知古抬头看着皇位上这位刚刚而立之年的大唐皇帝,突然觉得自己当年的选择没错,作为户部尚书现在要尽快把盐铁议事决得的事情落实下去。
魏知古“年入四百万石米粱!那么陇右和朔州的驻军就能当地获得足够的军粮,!”
魏知古有些兴奋异常。
要知道江南的米价和京师的米价是完全不同的,京师的米价和大同府的米价也是完全不同的。
京师米一石五百文,江南的米粱价格稍贱也是三百文到四百文,但是到了云州、朔州一石米就要千文,到了塞外一石米要最高有三千文左右。
没办法,草原上虽然肉食皮毛不缺,但是作为碳水化合物五谷和维生素蔬菜是漠北牧民极度缺少的,长期缺少这些营养,机体缺乏能量和营养物质,可能会造成人体营养不良,从而可能会影响身体正常生长发育。
缺乏碳水化合物时,可能会引起细胞免疫功能下降,从而使人体更容易受到外界环境的侵袭,可能会引起各种感染性疾病,如上呼吸道感染、肺炎、肺结核等。
缺乏碳水化合物,可能会引起低血糖,造成大脑中的细胞活动所需能量不足,从而导致大脑功能障碍,出现心悸、头晕等症状。
人会变的易怒、暴躁、免疫力不强、人的寿命也会很容易夭折。
这也是当年匈奴为什么会唱: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
意思是:失去了焉支山,我们放牧困难,生活贫困,妇女们因过着穷苦的日子都没有好的容颜。失去了祁连山,使我们丧失了良好的牧场,牲畜不能繁殖。我们是多么凄伤啊!
李隆基在读史书时候,就知道,只要大唐控制住上面两个地方,不管谁在漠北草原称王,就不敢和大唐翻脸,现在这两个地方都在大唐都护府控制中,后突厥墨汉王覆灭只是时间问题,不过李隆基现在不会给他那么多时间,并且开始釜底抽薪。
漠北郡县制还要配合武备牧场制、募兵制还有迁民入境,入乡随俗,改游牧为农耕,促进南北人民大融合。
卢怀慎心里盘算的是现在河套一年收亩算租税,就要整整四百万石米粱。
这少一天,少一天,朝廷少多少赋税,边方少多少粮草!
他能不急吗?他看见灯盏里有两个灯芯他都心疼!
怪不得当年匈奴和后来突厥都一直要南下,原来这里有着万顷良田和一望无际的牧场草原!还有丰富的盐矿、石炭、铁矿、淡水资源。
卢怀慎一时激动,:“陛下、臣请命,尽快迁民进入河套地区!”
魏知古一看,这是关系我户部粮税啊,也立马表态:“迁、立即就迁,从各地迁十万民户进入河套。”
李隆基示意魏知古坐下,他刚才还此乃乱命,臣不奉诏,这一下子就换了个立场,其画风转的太快了,一时间,让李隆基有点不适应。
这是陇右大军刚打完仗,突厥的墨汉可汗虽说众叛亲离,但还有不少地盘,他就打算迁民耕种了?
新科榜眼张九龄作为盐铁会议的新人,整个人都变得呆滞了,这就是大明朝的盐铁会议吗?
好像对于陛下而言,出于公心,利于大明,利于大明百姓,那就是最大的恭顺。
其实想想也容易理解。
大唐强,则陛下强。
李隆基无奈的说道:“至少明年才会迁民,王守一和胡奏要给朕上了治理河套黄河的奏疏,朕才能知道河套地区到底能养多少百姓,迁民几何,这不能乱。”
“尤其是河套现在有多少人?谁都不知道,迁多迁少,都得细细商议,你先坐下。”
魏知古坐下,也不顾君前失仪,又咬牙切齿,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迁,定要迁!”
姚崇深吸了口气,脑海里却是回忆,他开口说道:“其实太宗皇帝也想迁民河套,但是无民可迁。”
当时各方诸侯都在征战割据一方,整个江北河东道、河北道、淮南道、一片萧条落寞,千里荒芜人烟。”
“贞观六年,太宗皇帝欲设河套诸卫,但是关中和河东、河北也在休养生息,只得作罢。”
李隆基这才会知道,自己想做的事,太宗皇帝想做,但是他做不成,因为当时北方人口太少了,压根无法承担起迁民。
现在不同了,现在大唐已经人口比起贞观时期,已经翻了三倍有余!
郭元振的脸色更加灰暗,他叹息的接过了姚崇的话茬说道:“再之后,就是武周朝了。”
“短短二十余年的时间里,前六十余年所做的事儿,尽数荒废掉了,最后漠北北庭都护、单于都护府、瀚海都护府、安东都护府、安北都护府皆不存,朔州军卒不过三万,远不如贞观二十六年。”
“陛下,臣想不明白,大唐以武立国,曾经威服四海,但为何短短武周二十年,以至于让大片疆土丢弃,突厥墨汉部多次侵入中原?”
李隆基和平淡的说道:“废大唐者,只有大唐自己!”
众臣一脸疑惑的看着李隆基,李隆基沉声一下,说道:“对内斗争和盘剥他人者,都是女子行为,内斗内行,外斗外行!”
“天下之大,非只有大唐;而天下之富足,只有大唐;大唐富而强,四海臣服;大唐富而弱,八方蛮夷残食;如大唐因内斗造成武备不振,那么五胡之乱,就会再次上演。”
李隆基站起来说道:“大唐,武能威服四海,文能本固邦宁,才能不负天可汗之称号。”
“这需要大唐所有都为之努力,而不是我们这些人坐在侃侃而言,要让大唐五千万子民,为了保护自己不受外族欺凌,人人富足,必须文治武功缺一不可。”
“吐蕃使臣还在长安,告诉他代大唐有礼,大唐还之于礼,即对大唐称兵,那大唐只有还之刀兵,吐蕃退出黄河九曲之地,再商议合盟之事。”
“礼部鸿胪寺寺卿,疆土是大唐将士在陇右用性命拼杀出来的,这就是你谈判的底气,吐蕃要是在颐气指使,告诉他们可以一直打下去,想打多久,我们就奉陪多久。”
李隆基看着周边有些惊奇的眼光说道:“吐蕃地势高,人口不不过十万余户,一百多万人口,但粮食产量不高,马匹主要是靠黄河九曲之地豢养,只要把吐蕃赶出黄河九曲之地,然后四面围困,多看看管子吧。”
“吐蕃距离长安最近只有800里,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所以对吐蕃不必太客气,吐蕃奴隶和部落不愿和大唐对抗的,可以内迁至青海湖附近,每户分百亩耕地和五千亩牧场。”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吐蕃大多是奴隶作战,战利品大多是归属奴隶主,奴隶所得甚少,有时温饱都难以保证,大唐允许吐蕃奴隶全家入境并给与如此优厚待遇,那必定会让吐蕃奴隶再无和大唐抗争之心”
郭元振说的角度,是站在了大唐的军卒的角度。
李隆基笑着问道:“要是让这些新入的大唐子民起来,保护自己的家园、土地和牧场呢?”
郭元振听到,身躯一震,抬头看着李隆基,起身深深鞠了一躬,:“陛下,吐蕃必会大量人口进入大唐,那十年之内,吐蕃再无力侵犯大唐,大唐西北再无蛮夷陈兵之祸!”
李隆基看着郭元振略有愤怒的眼神,郭元振屡次都提到了武周朝的重文轻武招致的灾祸,证明他对兴文匽武一事极其的不满。
李隆基说道:“当时只道是寻常,现在才知道,一些政策,完全是有些偏离了正轨,我们要做的就是将其掰回来。”
他忽然话风一转说道:“现在大唐已经有了非常优秀的火器,朕想加快尽快装配到陇右、安西、北庭等边军。但是火器耗费甚巨,各位应尽快把新的商税和银币尽快发出通告。”
“并且要派出使者出访周边各国,增强和周边各国的商贸往来,大唐的货物要海陆并举,但是大唐的军队必须保证商贸道路平安。”
郭元振点头,这件事在骊山演武火器出现时候,身为军机省的首辅就知道此利器出现,大唐军队将所向无敌,大唐皇帝和他的军队有着气吞万里如虎的野望。
这点郭元振的心里比谁都清楚,皇帝对军队是细致入微的,每位士兵各种供应细致到每人每天多少盐、多少米粮、多少香料等等、而且还有监军、御林卫随时抽查。
严格的后勤保证,保证大唐60万军士对大唐皇帝忠心,毕竟所有吃穿用度都是大唐皇帝提供的,最重要的是皇帝竟然在军队中开设读书识字课。
第一课就是认识讲述汉朝亡国之后,百姓的惨状以及军队对国家的重要性,是事关所有军士家庭的。
保护这个国家就是保护自己的家庭,因为军士家庭现在生活在武备屯营内,他们所拥有一切都是大唐赐予,当个人拥有的和国家利益紧紧捆绑在一起,军士能不为国家奋勇杀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