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伪造银币

郝书萱今日也是一身便装,待四周都坐下后,一边看着四周,一边说道:“这月饼是圣上起的名字,说是这圆月之下,吃着这圆形甜甜的饼子,也代表希望一家人团团圆圆,家人相处和睦、美满,共享天伦之乐。”

“大唐地大物博,风俗迥异;所以食无定味,适口者珍,这月饼口味也有不同的口味,大家可以选择一些适合自己口味,带回去。”

大唐虽然开放,但是男性的官员也就是上前行个礼,也就离的远远的看着,皇后出宫和众臣赏月赐月饼在以前是没有先例的。

官员一众娘子们看似杂乱,其实也是依着自己郎君的官位品级,依次坐下。卢怀慎的娘子虽然衣服也是新的,但是只是一身布衣,头上也没金银首饰,只是刻了花纹的木质。

姚崇的娘子也是一身布衣外边披着罗莎,布衣上绣着锦云的文图,头上也有一些简单银饰品。

卢怀慎和姚崇实是以清贫简朴为官著称,李隆基当时只用了“沽名钓誉”四个字,就让这两个丞相闭嘴了。

最显眼是张说的娘子,穿着一身鲜红丝绸,双肩的肩胛竟然是珐琅(就是后世缂丝)刺绣,这可是只有皇家才能拥有的刺绣技艺。

李婉蓉看着离自己比较近的这位张家大娘子的一身服饰,只觉得比起当初在潞州见到的王文锦那一身还要奢靡,不过那王文锦可以是只是一个土财主或者叫暴发户,身上满是金银宝玉翡翠之物,好像就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有钱一样。

张说的娘子不同,一身衣服从面料选材、使用的丝线、刺绣什么纹饰,在那些地方装点都非常讲究,一身着大红色霞帔绣着七彩锦鸡图,头戴宝丝珠花银步摇,腰系白玉带,真是艳光四射、光彩照人。

郝皇后当然是带着目的来的,就起了话头,“各家娘子,今日得时,我这今日也发了月钱。”

说着拿起一枚银币,在手上翻转一下,说道:“听说长安今日讨论最多就是这大唐的银币,各家娘子可出门购物。”

聊天的话语有了,各家的娘子也就有了开口说话的由头,银币不但得到商贾的认可。由于市场短缺,到了下午时,一块银币已经相当于一两三钱的购买力了。

当然,一些不安分的的人在拿到银币之后,不是去市场消费,而是第一时间叫来家中的工匠,来试试伪造这银币。

郑思忠作为户部的侍郎,吃过饭后,就和自己的儿子一起偷偷的进入长安仁安坊一处庭院。

现在陛下的铸币监的工匠都是吃住在太极宫铸币监,那些大工匠现在可是拥有皇家身份的工匠。郑思忠手中除了有着自己俸禄十二块银币的样品。真不知道这银币是如何制作的。

原本想从宫内打听点消息,谁知连铸币监的门口都靠近不了。

他们采用的文钱制作的用的翻砂浇铸法,上下两层砂模,撒上一层炭面,将银水倒入浇注口,浇铸为银币。

为此,工匠们,还专门找来了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上面,等待着开炉。

坩埚炉上的银和铜、锡慢慢融化,工匠们拿着铁钎将其抄起,缓缓的倒入了砂模之中。

一直等到完全冷却,工匠们抬起了砂模箱上的石头,打开了木制的压模,敲碎了里面有点凝结的砂,一块黑不拉几的银元,漏了出来。

工匠们面面相觑,清理了银币的表面之后,拿到了工坊外面。

“父亲,出来了,出来了!”郑思忠可谓是翘首以盼,抬着头看着工匠拿出的银币,那黑不溜秋的银币,放在了所有人面前。

工匠们小心的清理了表面,但是依旧是有很多的黑斑。

“这黑斑无法清理吗?”郑思忠眉头紧蹙的看着那枚黑色的银币,再拿出了大唐皇帝铸币监铸造的银币,同样是银币,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工匠看着那黑斑,无奈的说道:“小的退火试试。”

退火之后的银币,终于没了黑斑,但是却变成了黄不拉几,和锃光瓦亮的大唐御制银币相比,简直是一个如临九霄,一个仿若是在土中深埋了许久。

不仅如此,这御制银币上的花纹极其惊艳,上面飞舞的龙鳞都清晰可见,而他们自己铸造的银币之上的龙鳞,都连成了一片。

郑思忠的儿子呆滞的说道:“手工雕琢一下?”

郑思忠摇了摇头说道:“那一枚耗费的工时,就完全没有什么赚头了。”

待到铸造的银币完全冷却之后,郑思忠叹气的拿起了那枚有点发黄的银币,用力的吹了吹,却是丝毫没有响声,弹了弹,也是极其沉闷。

他铸这银币,一眼假。

郑思忠的儿子呆滞的问道:“父亲,这能花的出去吗?”

“你说呢。”郑思忠翻看着发黄的银币,上面还有一些很明显的黄斑和白斑,都是未曾化开的铜锡。

郑思忠的儿子看着铸出来的银币,眉头紧皱的说道:“应该能吧,怎么说,也是银做的啊。”

“能个屁!这等一眼看上去就是假的银饼,一旦拿出去花,立刻就有御史、衙门、军卫所向上递奏疏!”

“陛下的御史缇骑明天都到咱们家门口,三下五除二,咔、咔、咔、咔!把你、你、你、你的脑袋,全都摘了去!”

郑思忠用力的挥着手,极其气愤的说道:“私铸者死,你当那庶孽皇帝是在开玩笑吗?他那句话没兑现!”

搞阴谋诡计,能不能动点脑子,他们是在当今陛下的碗里刨食儿,那闹不好就是掉脑袋,死无葬身之地的!

郑思忠看着这私铸银币,又问道:“大师傅啊,这是不是这些碳粉,导致的黑面?”

“这亮度差的实在是太多了!”

工匠看着这五体不勤的金陵伯,无奈的说道:“这碳粉不撒,这银币上就有沙眼了,银水冷却极快,你看这里面,都有蜂窝麻面,陛下过滚机不是没有道理的。”

蜂窝麻面的银锭是判断老银锭的最好办法,做出来的假洞,老师傅一眼就看穿了。

“那咱们能不能过滚机,用陛下的冷压法试试呢?”孙继宗继续追问道。

工匠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恕我无能,我要是有那本事,早进京去铸币监考个大工匠了。”

工匠说的很明白,他没那么本事,有那个本事,给金陵伯干这种掉脑袋的事,拿朝廷的俸禄不好吗?

陛下手下的工匠们,每位顶个都拿的足俸的月盐银,那钱拿得不安生吗?

金陵伯最终叹了口气,这皇帝怎么那么多的路数?

长安那句话说得对,跟皇帝斗,斗不过他。

皇帝不擅长使用阴谋诡计,甚至每次钓鱼都尽显垂钓者的本质,总是钓不到。

但是陛下擅长阳谋,明明白白的把棋摆在了所有人的面前,想跟陛下斗,就得有真本事才能斗得过。

铸币监那帮工匠,是整个大唐所有铸钱经验工匠全都集中在长安,经过几个月的多次反复积累的经验,才有了现在的大唐银币,他们想要有类似的技术,那首先就得投那么多的银子进去,而且还得不被皇帝给发现。

这何其困难?

可惜的很,金陵伯搞点阴谋诡计还行。

他倘若,文有定国之策,武有安邦之能,他还在江州老家搞这些阴损伎俩做什么?

在朝堂上和皇帝正面锣,对面鼓,摆开阵仗,何尝不是人生一大快事?

陛下又不是不让人说话,可惜,他没那个本事。

金陵伯看着那泛黄还带着斑点,吹也吹不响,弹起来又沉闷,甚至有点热胀冷缩后孔洞的银币,这块极其低劣的银币,仿佛在无声的嘲讽着所有人。

“父亲,要不算了吧,总归是个好事,总比那些银子放在猪圈里烂掉强。”郑思忠的儿子还是非常务实的说道。

大唐有金银之禁,花银子,都是偷偷摸摸,陛下这弛用金银之禁,但是只松弛了一点点,银子送到宝源局过一遍炉子,就能正大光明的花了。

终归算是一件好事,埋在猪圈里,它除了会发黑之外,也不会拱出芽儿来,开花结果,再结新的银子。

反而是这银锭过一遍公廨司,就可以拿出去,光明正大的花,是个好事。

“算了,这庶孽皇帝着实让人头疼。”郑思忠摇了摇头,他示意工匠散了去。

郑思忠颓然的说道:“让长安的家人把银子送去公廨司换成银币吧,财这东西,花的出去才是财。”

郑思忠却是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想换银币的海了去了,咱们还得排队,陛下那内承运库有两百万两白银,已经压铸成银币了,听说长安户部也有百万银,咱们啊,至少得一年以后了。”

郑思忠的脸色一脸不忿,愤愤不平的说道:“咱们郑氏是名门望族,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这个庶孽皇帝,做事太没个规矩了!”

要是李隆基有规矩,还是以前,他们自然大有可为。

但谁能想到,陛下会已经是皇上的情况下,仍然杀了镇国郡主太平公主?并且让太上皇退出朝政!

眼下在大唐,李隆基,就是最大的规矩!

郑思忠在金陵捣鼓银币的事儿,还是被盯着郑思忠的靖安司暗探,给报了上来,高力士拿着蓝色奏折走进了勤政务本楼的清雅阁之内,奏禀了陛下。

李隆基拿着靖安司的奏报,又拿着万骑的奏报,嗤笑的问道:“金陵伯这是在刀尖上跳舞啊,也不怕划着自己吗?”

“他把币拿出去花了没?”

高力士俯首说道:“尽数毁了去,并未到市集上去换铜银,又打成了银首饰。”

李隆基点了点头,放下奏疏,颇为无奈的说道:“这郑思忠父子二人,也是有点脑子,不是愚不可及,拿出去一块,朕也可以把他们全家族诛了。”

“拿他们全家的人头,为大唐的新货币政策祭祭旗,也是极好的。”

“可惜最后他们还是怂了。”

在家里倒腾点银子浇铸,最后倒腾成了首饰,李隆基也不好治罪,办不成让人无话可说的铁案。

因为打银首饰,就将其全家族诛,那是诛心之法,是在践踏大唐律法和公序良俗。

作为皇帝,带头违反大唐律法,那大唐律法,还会有人遵守吗?

就是太宗皇帝办案,还要讲个书证、物证、人证,大理寺二次查补,死刑三复奏。

郑思忠父子,压根就没想到陛下盯着他们,准备族诛,连根袪除,为新货币政策祭旗。

他们在生死的边缘试探了一下,又缩回去了,错失了大好的发财机会。

“陛下,六部的明公们都到了,一月一次的盐铁会议也该开始了。”高力士禀报着。

一个月一次的盐铁会议,已经逐渐成为了常例,在会上,并不会制定条令朝政,但是氛围更加轻松,各抒己见。

大唐糜烂到了极致的财经事务,盘清楚盘明白,才好下手。

李隆基带着厚重的盐铁会议记录本,来到盐铁议会的长桌之前,这本会议记录本,详细的记录了李隆基两次盐铁会议的所有内容。

“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靖安?”诸多朝臣俯首行礼。

“朕安,坐。”李隆基示意朝臣们安坐。

“自盐铁会议以来,研究了大唐盐铁专卖的问题,并推出新的货币,大唐银币,在长安发行的十几天来看,银币作为新的货币在长安很受商贾们欢迎,也就证明了白银作为钱币交易得到了市场的认可。”

李隆基打开了会议记录本继续说道:“为此我们召开了廷议,确定了白银作为大唐货币,弛用金银之禁,确定以大唐公廨司作为交换银币的场所。”

姚崇接过了话茬,总结性的说道:“事实证明,白银作为货币,是大有可为,也是众望所归,臣以为应该定为永例。”

大唐的例,每个皇帝登基之后,都会废除前任的例,然后挑选其中适应潮流的例,来作为大唐律的补充说明。

而这为永例,则是万世不易,提醒大唐祖孙后代们,这件事的重要性。

至于儿孙废不废,身后事,就不是他们这帮人,能够说了算。

皇明祖训里一些永例,不也被各种各样的方法改了吗?

宦官干政、金石之禁、伐山凿石之禁,都在不停的变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