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蒙、李铭从小屋子里走了出来,他颤颤巍巍的跪在了宣旨太监的面前,俯首帖耳,表示恭顺。
他从来没有接到过圣旨,但是书上说,跪就应该是这么跪的,至于跪的是否符合礼仪,他并不清楚。
当初他被关进来之前,是因为高宗和武后“双圣”临朝的时候,自己的爷爷是高宗李明的弟弟,私下说了一句,“武姓娘子临朝专政,怕是李淳风的预言是要成真了。”
这话被身边的太监禀告给了武后,就被诬陷有谋反之嫌,幸亏当时高宗还念记亲情,发配到了黔州这个烟瘴之地。
后来,在武后的授意下,都督谢佑逼李明自杀,后来唐高宗哀悼弟弟,将黔州官僚全部免职。
后武后称帝,父亲李杰被毒死,为了保护自己,母亲自愿画府为牢,从此再也没有出过这个所谓的黎国公府大门,这一关就是将近三十年的时间。
送饭的小宦官都换了好几次,他未曾见过人,只听声音分辨。
宣旨太监将大明皇帝的圣旨宣读之后,将圣旨卷好,递给了李铭。
李铭呆滞了许久,颤颤巍巍的说道:“臣,草民…奉诏。”
作为一个黎国公侯嫡子子,活在高墙里,他从七岁才开始,除了府内几个丫鬟和宦官,还有进入教书先生,已经快四十岁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不过他在公侯府中多年,和自己妻子、姐姐李蒙读了众多的医书,并且自己根据多部医书注解《黄帝内经》,《难经》、《伤寒杂病论》、《神农本草经》),孙思邈的《千金要方》,和《唐新本草》孟诜的《食疗本草》。
孟诜是中医食疗学的创始人,其著作《食疗本草》是世界上现存最早的食疗专著,与现代营养学相一致,后世誉为世界食疗学的鼻祖。孟诜生平重视各类食药禁忌,提倡稳中求效,晚年因治愈唐睿宗李旦旧疾,赐号“孟余堂”,至今仍在造福一方百姓。
李铭并不出名,但是他注解的多本医书,并且因此而撰写的《诸病源难经》是最早论述中药疗法、针灸、方剂、食疗、外伤、骨伤包括解剖书等各有所长的医学书籍,甚至还有不育不孕,房中术等的医疗治疗。
圣旨并不是很难懂,他哆哆嗦嗦的站了起来,十分恭敬的送走了黄衣使者。
站在高墙之外,李铭回头看着那将近三丈的高墙,直到现在,他才知道他住了三十年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子。
墙很高,院子很不是很大。
李铭有些眩晕的看着天日,他有些不敢置信,自己居然被活着放了出来,自己的孩子和妻子,姐姐也在赦免的范围之内。
没过多久,几辆辆马车被宦官拉了过来,帮着他们移居东都,不过要先前往长安谢恩。
李铭夫妇和两个孩子,还是四十七岁李蒙木讷的踏上了车驾。
李铭不停的向外张望着,街上的景物和书里的描写,逐渐的对应了起来,他依旧感觉有点不真实,但是直到今天,他才知道,这个世界原来这么的热闹。
车驾缓缓的驶离了黔州黎城,向着长安而去,中午时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两个宦官小厮,拿出了食盒,请四位用食。
年轻人吃的快些,李仲和李瑞狼吞虎咽之后,便想下车,在得到了宦官和随行的校尉的首肯下,两个人在路边不断的触碰着路边的树叶、野草、石头甚至连蟋蟀都不放过。
已经四十多岁的李蒙,是当初,被连累的人家,她被送进了那高墙大院里一住就是二十多余年。
她和李铭和娘子甄梅搬了个小马扎,就看着两个从来没见过世面的孩子们,跑来跑去。
这是条小路,来往的行人并不是很多,偶尔有背着锄头走过的农夫,对着他们,不停的指指点点。
甄氏挥着手,示意两个孩子过来,她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脑袋,笑着说道:“咱们呀,以后不会被关着了,咱们啊,重见天日了。”
甄氏有些哽咽的说道:“母亲没有骗你们,咱们真的出来了!”
“母亲,真的不用回那个整天关在里面不得出门小院,继续住着了吗?”李仲愣愣的问道。
甄氏重重的点了点头,两行热泪从眼角滑落,重重的点头说道:“不用了,我们,再也不回去了,不用了。”
李仲和李瑞两个孩子,终于露出了喜悦,他们恢复了皇族李姓,以前连个姓都没有,只能随母亲姓甄。
两个孩子,还以为自己还要回去,直到母亲说不用回那个高墙小院里,两个人颇为兴奋的跑来跑去。
路边有条,浅浅的小溪,两个人之前只从书上看过,他们嚎叫一声,便风一样的跑过去,踩进了不到膝盖的水中,随意的玩闹着。
“母亲,我抓到了一条鱼,你快看。”李仲高声喊道。
甄氏露出了笑容,擦掉了眼角的泪水,终于被放了出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太阳缓缓落山,两个玩够了的孩子,便上了车,换好了干的衣服,围着朱文圭和刘氏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宦官和校尉们,收起了小马扎,拉着车,向着远处通州,那里可以乘坐长江河船只前往泸州,再转而北上沿运河进入长安。
车驾在夕阳之下,拉出了一道极长极长的影子。
而此时寿州城南的绿影壁巷的寿王府,光影壁墙就有三丈多长,两丈多高。
整个寿王府,围三里三百零九步五分,城高九尺,下宽五丈,上宽二丈,约有一百五亩地,城垣有四个城门,城楼上覆以青色琉璃瓦。
过承礼门,就是丰承殿,殿内窠拱攒顶,中挂画为蟠螭,饰以金边,画八吉祥花。
殿中的座位用红漆金蟠螭。
而寿王李元婴,此时就坐在了红漆金蟠螭王座之上,一直在焦急的等待着消息。
李世民最小的弟弟是唐高祖李渊的第二十二子李元滕,据史书记载,李元升凭借才华,终日伴着诗酒。我从小就不关心政治,每天只知道吃喝和玩。因此,李世民对弟弟不仅没有警戒心,也有爱护。李世民成为皇帝后,将李元滕升封为王。
唐太宗李世民驾崩后,唐高宗李治继任。因为看不惯李元滕这个皇叔每天喝酒游荡,唐高宗李治找理由把李元升降到了洪州,也就是今天的南昌。如果在古代的官场被批评的话,会非常郁闷,何况李元滕堂堂正正地藩王。但是,李元滕并不在意。刚到洪州不久,他就在赣江左岸开始土木工程,建了一座高楼。这就是有名《滕王阁序》的诞生地,然后在内阁中与四方名士大谈,喝酒赋课。
唐高宗李治知道李元滕在洪州建滕王阁每天喝酒赋课以来,李治大怒。滕王李元滕就被下放到了来到四面皆山的乔州,李元滕看到风景秀丽,又逸兴敏捷地飞,每天上山临水,带酒携樽,仍然悠然自得。不久,高宗又把他贬到了隆州。屡次被贬斥的李元滕习惯了这个。去了隆州,选择了安静美丽的地方,建了规模很大的亭子。也就是杜甫诗篇中的兰州王阁。
滕王李元滕出生于皇室,从小就受到良好的教育。虽然是有钱人,但学到了很多东西。特别是在画画方面,我有着比普通人更好的素质。他很会用丹青,也喜欢画蝴蝶。拜到隆州后,他每天在亭子里看山水,练丹青,并且隆州本地的蝴蝶非常多,每天环绕亭子鲜艳地飞。于是李元滕每天揣摩,训练画蝴蝶的方法技巧。此后,他的画蝶技术达到了顶峰,荣获“王临界蝶江都马”称号。
这是滕派蝴蝶画的创始者。这项技术一直被列为国家无形文化遗产。
后来中宗李显当了皇帝,李元滕已经不在人世,就把他儿子李英封到了江南的寿州,赐寿王。
李英现在是现在很怕,李隆基登基后收走了他的金印之后,他就一直生活在惊恐之中。
好端端的怎么就大唐就换了皇帝?
好端端的怎么就请了王府金印呢?
他在寿王府吃好喝好睡的好,早就没什么大志向了。
造反?那是人干的事儿?太子李世民造反,费了多大的力气?那是多大的天命,才成功的?
李英一点都不想关心朝里的事儿,他只是个藩王,他只想待在自己的王府里,整天花天酒地。
但是奈何朝廷恢复李唐姓氏,他就卷入了这等漩涡之中。
别人或许不清楚,但是他自己能不清楚吗?
他曾经去过长安城,那是去谢圣恩的,可皇帝李显驾崩了,韦后当时一心要诛杀李氏族人,他在长安待也不是,走也不是,直到李隆基带万骑诛杀韦后,武氏,李旦当了皇帝才来到寿州就藩!
当今陛下是什么人?那是太祖太宗一样的狠人!
诛杀韦后、安乐、逼得太平公主自尽!
那是什么样的暴君,才能干出来的事儿?
他一直生活在惶惶不安之中,生怕哪天御林卫突然出现在王府门前,把他的门正,一刀剁了,然后送他去长安的高墙或者东都高墙内,生活。
那日子他看一眼都嫌多余。
或者干脆,把他整个王府杀的干干净净。
他的存在,威胁到了当今陛下的皇位!
“大王,大王,殿下!京兆传来了好消息。”长史张韵,提着衣摆冲进了正殿之内,上气不接下气,却是喜笑颜开的说道:“殿下,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李英瞪大了眼睛,难不成,御林卫要来了?
张韵喘匀了气儿,俯首说道:“陛下赦免了李铭和李蒙,现在都移居东都去了,还给了粮、柴、米,孩子可以婚配。”
李英的眼神越来越明亮,随即左拳锤在了右掌之上,大喜过望的说道:“着呀!”
李英在正堂之内走来走去,越走越是高兴,越走越是兴奋,他忽然仰天长笑,肩膀都抖了三抖。
“诶呀,咱们这个陛下啊,好!”李英乐呵呵的说道:“今天王府总管、典宝、典厨、仪宾、伶人,每人赏三贯,不,五贯!就五贯银子!”
“诶呀,传下去,今天赐席,府上都吃吃喝喝,热闹热闹。”
张韵眉头紧皱的说道:“殿下,这,这一百多伶人,每人都五贯银子,那要五百贯了!”
李英一拍脑门,点头说道:“啊,对对,那就伶人三贯,不不,还是五贯,大家都乐乐呵呵的。”
“今天啊,比过年还高兴!”
“让审理,立刻上封奏疏,快马送到京城!就把赦免李铭和李蒙的事,好好的夸一夸,夸得天花乱坠,世间少有!”
李英一摸脑门,自己担心那么多干什么,陛下真的要杀,京城还有个十五府呢,要杀也是先杀十五府,他这寿王府还得往后排。
张韵眼神不断流转,他低声说道:“殿下,当初先帝可是赐下了四万顷田,再加上商贾、缙绅挂靠,那得有五万顷了,明年可是要缴税纳赋了。”
李英立刻便有些不开心了,五万顷田都得缴税纳赋,他自然是心疼,其实李显赐给兄弟四万顷田,最后只有不到九千顷到位了。
后来这三万多顷,都是到了寿州后,这几年,不断的挂靠来的。
李英真的是越想越气,五万顷田什么概念?
亩税三斗,超过一五十万石的正赋了!
那都是钱啊!
“田极熟,米三石,春花田一石半,然间有之。共三石为常耳,稻麦两熟田,则每年亩收稻两石、麦一石。”李英开始快速的算着账目。
他的田有水田,有上田,也有下田,算来算去,他王府一年有近六百万石的粮食收成。
他的田只有不到两万顷地是自己的,剩下有三万多顷是挂靠而来,这六百万石,大约有四百万石是别人挂在他名下逃税用的。
他自己大约只有两百多万石。
七成是别人的!
他思考了许久之后说道:“把挂靠的全都清出去,要抗税,他们自己抗好了,把咱们王府的田册,一并送到长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