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火器出击

坌达延已经清楚的知道了自己,往前一步就是地狱。

必须要找到敌人的主力部队,无疑前往龙泉都司试探,是最好的选择。

挑来挑去,最终选定了和吐浑部的分支。

吐浑部极其特殊,是原吐浑国国王的弟弟创建的部族,曾经一度打到了且末河流域,属于吐浑国的中坚力量。

这一分支,则是因为吐浑国势微,不得不投靠吐蕃。

坌达延为什么选定吐浑部呢?因为吐浑部在贞观年间,他们是依附大唐,几次联合大唐对吐蕃出兵,吐蕃数次战败,以后吐蕃和大唐商贸流通,吐浑国总要收一笔不菲的过路费,之后武周时期,大唐边军势弱,吐蕃乘机反扑,吐浑部没有大唐依靠,自身弱小的实力,又不得不依附于吐蕃人。

坌达延看着身边的人,十分严肃的说道:“赫尔勤,你带本部五千精兵,快马前往龙泉都司,务必拿下。”

“得到高原上的萨满庇佑,这个时候,正式证明吐浑勇士,依旧是天空翱翔的苍鹰,依旧是草原上,最勇敢、最无畏的黄金血脉。”

“你说对吧,赫尔勤。”

赫尔勤面色变了数变,最终咬牙说道:“赞普与上天同在!”

这就是寄人篱下的后果,即便是血脉尊崇,也会有借着祖上荣光利用的那一天,比如眼下,就是如此。

但是赫尔勤又不得不去,若不去,他们部族的男人会被杀死,女人和孩子会被瓜分。

这是草原上的规矩,强者恒强。

赫尔勤领命,就带着人踏出了大营,向着远处的龙泉都司而去。

郭知运,没有郭元振那种料敌于先的能力,更没有王海滨那种死战,疲兵再战的奋勇,下马陷阵杀敌。

郭知运三十八岁了,不是十几岁的冲动的年轻人。站在龙泉都司的城楼上,看着黑压压的远方。

一到夜里,若是无月,则是漫天星辰烂漫,但是地面却是漆黑一片,星光完全无法照亮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城墙上的火把,就像是狂风巨浪里的灯塔一样,指引着守捉城的军卒们,将情报源源不断的送来。

“嗖!”

一只利箭划破了空气,从黑夜中突然窜出,箭镞反射着火把明灭不定的光芒。

“咄!”

利箭扎在了城楼挂着的草靶子上,穿靶而过钉在后面木板上,草屑四散而飞,箭雨震颤不已。

大唐斥候将情报绑在了箭上,射向了城墙。

只听到了一阵马蹄声,渐行渐远,再无了声息。

郭知运看着漆黑的夜空,这个夜不收的斥候,或许,明天就见不到了,因为箭矢中部带着血,看来是刚刚经历了一场鏖战。

郭知运略有些红血丝的眼睛里,蕴含了一些泪光,慈不掌兵,郭知运是清楚的知道的,但是就这样看着自己的好儿郎去送死,他还是有些意动。

他闭上了眼睛,深呼吸了几下,取下了箭矢,认真的看着上面的情报。

【五千军夜奔龙泉都司】

郭知运并没有郭元振那种料敌于先的能力,但是他戍边十余载,拥有的最多的就是与吐蕃人搏杀的经验。他立刻就判断出了这是一支哀兵,送死的军队,而且有不得不送死的理由。

这是吐蕃的试探。

郭知运的目光似乎穿过了茫茫的夜色,看到了远处的吐蕃大营,现在吐蕃军队只要再往前行进一日,口袋就可以系住了。

“即令中郎将王君㚟从敦煌城驰援龙泉都司,日暮之前,必须赶至龙泉都司城下,里外夹击,吃掉这只哀兵!动作一定要快!”郭元振对着传令官说道。

传令令官记下了军令,写成阳书,再变为阴书,系在了篮子之中,放下了城墙。

没过多久,哒哒的马蹄声响起,守在城下的三名墩台远侯,向敦煌城直扑而去。

要快!吃掉这支哀兵的速度越快!

坌达延就会认为大明主力大部分去了安北都护府,大唐在北庭需要防备突厥墨啜可汗偷袭,而不是分别布置在敦煌和他脚下的龙泉都司。

只要坌达延大军再往前一步,郭知运就有绝对的信心,将吐蕃这支军队人一举消灭在布下的口袋阵中。

只需将坌达延在此拖住四天,陇右的军队就能运动到龙泉都司两侧,到时坌达延将退无可退。

坌达延一直在戳着火盆,已经十一月的天气了,他的帐中点着火盆,塞外苦寒,岁数也大了,即使帐篷有着火盆晚上,他依旧觉得很寒冷。

留给坌达延的时间不多了,一直看着火苗跳跃,内心躁动不已,他总觉得有不好的事儿发生,可是又不知道自己的这股情绪,由何而来。

是和吐浑部那支送死的军队吗?

不是,无论是谁,都知道赫尔勤不可能活着回来,那是试探的坌达延,算是投石问路。

那到底在担心着什么呢?

坌达延的眉头越皱越厉害,他一直在戳着火盆思考。

“呀。”

火盆里崩出一颗火星,也先来不及躲闪,烫了一下身上的锦袍。

坌达延年轻的时候,能够躲开箭矢的反应能力,随着身体的日薄西山,也变得越来越反应迟缓了。

他骑马还可以,已经不能上马作战了,上次在临洮之战,损失大量壮丁兵士,直接把他气撅了过去,这再醒来,身体,也越来越衰弱了。

草原苦寒,仅仅是抵抗严寒已经是很难的事儿,尤其是这些年来,越来越冷了。

他清楚的知道马匹瘦弱,堪堪能战,他清楚的知道,此时来陇右,连四成的胜率都没有,但是不来,藏南粮食就没有,怎么办?

临洮战败后,本想和大唐和解,可惜诡计使用过多,大唐直接关闭了和谈的大门。

坌达延忽然打了个哆嗦,这个想法在他的心头,越来越重。

坌达延又看了眼营帐外,一望无际、如同择人而噬的黑夜,再往前走,实在是太过凶险了。

在坌达延的印象里,大唐多年来像一个比较客气和善的老人,只要不进入他镇守的地方,他很少发脾气,更不会动则兴兵伐虐。

更不会像突厥一样,四处劫掠,到处收钱,甚至连税都收到西域去了!

但是所有试图挑衅大唐,甚至擅入大唐镇守之地的草原部落,全都无声无息的消失了,能找到的只有零星的战报,斩敌几何,埋葬何处。

当真正面对大唐的时候,坌达延才终于明白了,这是何等的压制,什么是王霸之气。

连一兵一卒都没看到,他的斥候和信使全都折在了这片草地上。

连一兵一卒都没看到,他已经畏惧不前,就地扎营,不敢前进一步。

而这种无声无息,像是小碎石落入了流动的大河之中,不曾起一点点波澜,实在是让坌达延,焦虑异常。

这种焦虑,实在是太过于熬人。

坌达延终有一种心悸的感觉,仿佛是走错一步,自己便死无葬身之地。

这种焦虑和心悸,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盛,直到天亮了,坌达延也没有等到赫尔勤的消息。

投石问路,却是毫无反应。

他连饭都没吃,一直在等待着赫尔勤的消息传来,一直等到了暮色沉沉,依旧是没有任何的消息。

石沉大海一般,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波澜。

整个龙泉都司前面这不到五十里的平原上,就像是死亡之地一般。

赫尔勤一直在等,终于熬不住睡下,再醒来时,再次天亮,依旧是…没有消息。

没有消息,就是最坏的消息。

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五千人定然被灭了。

即便是战败,也应该有逃兵才对!

但是他站在高处望远,冬风吹拂着一片白茫茫的大地,两眼望去,还是一片白色,一夜的雪花足以掩盖所有的痕迹。

天空偶尔有一两只飞鸟飞过,唯独没有人的踪迹。

坌达延回到了中军大帐,他忽然萌生了撤军的想法,这种想要拿下敦煌城的想法,实在是太愚蠢了!

“我们撤兵吧!”坌达延无奈的说道。

压力太大了,再有两天,大唐的大军就会对坌达延进行合围,此时他选择了一条还有生路。

再说这赫尔勤,带领着本部落五千人向着龙泉都司前进。这五千人是怎么来的,就是在黄河九曲之地通过所谓的“打谷草”得来的。

说白了,就是抓的壮丁和俘虏,

“来得好!”郭知运收到了守捉远侯的情报,立刻说道:“速度令全军整军备战!”

郭知运深吸了口气,坌达延选了一个最稳妥的打法,那就是打龙泉都司。

他开始调度军队,首先就是守城的军士,这部分的投石车、弓弩手、弓箭手为主,而城门附近准备了随时准备破城后接战的大唐步战。

这些步战人人披着大唐制作新的钢制而成的盔甲,只有一个眼睛露在外面,只要城门被洞开,推着塞门刀车的步战,就会立刻一拥而上。

而步战之后,是重重叠叠的骑卒,他们将会随时出城,衔尾追杀或者做策应,来牵制敌军的主力。

战场一片肃杀。

而敦煌龙啸军、鄯州府的武备军卒立刻出城而来,向着龙泉都司包围而来。

只要敦煌龙啸军、鄯州府的武备军的军队形成了合围,吐蕃人连最后撤退的契机都不存在。

即便是见到事情不对,在合围之前撤退,大唐追剿,瓦剌人也会损失惨重。

赫尔勤带着先锋军前进,不断有斥候回禀着探查到的情报,而赫尔勤却是眉头紧皱,心中的担忧越来越重。

“报!周围没有发现任何的敌人。”一个斥候再次高声呼喊着冲过过来。

的确是没有任何的大唐军队,仿若是大唐军队已经全都溃逃了。

安安静静。

先锋军缓慢的接近了万全都司,赫尔勤看着安静到了极点的龙泉都司城池,对这边格里姆说道:“让赛和部派遣两千人做先锋。”

“这是我的配刀,若是击鼓不进,则斩。”

“进兵!”

即便是他异常的担忧,但还是下了进攻的命令。

号角声和敲鼓声重重的响起,吐蕃大军中的赛和部的两千军,从先锋军之中缓缓而出,向着安静的龙泉都司而去。

战争一触即发!

在吐蕃人还没有通过堑壕之时,漫天的箭雨,就已经落在了敌方阵中。

随后无数燃烧的火石齐,带着呼啸之声,砸在了军阵之中,轰隆隆的响声在龙泉都司的城墙上响起。

吐蕃的马匹没有遇见过如此火炮,马匹惊叫着四散跑开,奴隶组成的步兵,也直接如潮水一样退了回来,赫尔勤他们带了一些攻城器械,比如他投石机,可是他们的投石机,射程上远不如对手。

大唐的抛石机,跑出来是石头凿空里面装满火药和铁渣的火石,有的里面直接装是全是火油,大唐的抛石机力量强力,射程更远,吐蕃投石机和弓箭手,还没走到预定战场,就在大唐的饱和轰击之下,淹没在了重重尘土之中。

赫尔勤在战马之上,好不容易安抚好身下的战马,侧着身子吃惊的看着这一幕,大唐的抛射神火实在是太多了!

赫尔勤想鸣金收兵,突然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紧接着一片冒着火焰的箭矢射入他的阵营,随后他就看见那火箭尾部火苗消失之后,就是一阵火光和彭彭的声音,自己战马屁股后面中了一箭,随后一声火光巨响,马腿都被炸飞出去,赫尔勤被狠狠摔在雪地上,感觉自己的脚一阵疼痛,然后就看见一直箭矢直接射中自己的面颊,“啊”一声大叫,然后就眼前火光一片,一切都陷入黑暗。

对于火药的运用,郭知运其实想到了,会这是样,他没想到的是火药改良之后,威力会这么大。

一个抛出去火药铁球就要二两三钱银子,一支飞出去带有火药管的箭矢就是七钱银子,每个弓弩兵三十发火药箭矢和抛出是火药铁球等于半个时辰花光了两万两白银。

抛石机抛出火药铁罐并不是很准确,但是炸起来却也是绚丽多彩,火光雷声之后,地上一片血红,三千骑兵断后,每人只射了五支弓弩,前面的吐蕃骑兵人马具碎,只剩下一地残肢断臂。

当一切都烟消云散之后,面前一切恢复寂静的时候,看到面前一幕,许多人联想到了地域,没有活口,甚至说没有一个完整的人或者马匹的尸体,密集的马队冲锋被炸死大半,人越害怕越容易聚集一起,聚集在一起的人马又被漫天的箭矢覆盖,即使没有被射中,箭矢上的火药爆炸起来也会要了他的性命。

被火药打伤的基本活不了,铁渣和铅子打进体内,高速冲击就是豁出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血口,血流不止,很容易就溃脓,最后高烧而死。

七钱银子,一条性命。

这对郭知运的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

大唐给吐蕃骑兵头定价现在是一个骑兵三十块银币,这是自先天年间的规矩,而且价格一直没怎么变过。

这个定价很合理,因为培养一个军士杀掉一个吐蕃的成本,大致相当。

而且这仗实在是太富裕了!

大唐火药监十年熬硝,给陇右送来两千火药铁罐,两万支火药管,在轰隆隆的爆炸声从来未曾断绝过,这一切砸在了敌阵之中,将一片片的敌人轰倒在地。

看着吐蕃的军士一排排倒下,已经被消灭的七七八八。战场上遍地血污狼藉,倒在血泊中的一具具尸体,有的断肢残腿,厥状之惨,不忍目睹。

哀嚎声混合这火铳的尖啸声与火炮的轰鸣声,在郭知运的耳边不停的回荡着,等了一炷香之后,派遣士兵上前清扫战场,郭知运看着眼前一切,从这一刻开始,他知道随着火药的运用,战场已经发生本质的改变。

这是冷兵器会逐渐被热兵器的替代掉,他想起来火药监每年五十万块银币的预算,当时许多武将觉得纯粹是浪费金银,可眼前一切让他感觉到那么不真实,这可是五千骑兵,从接触开打不到半个时辰就已经结束了。

而且是完全一边倒的胜利,这不是打仗,这就单方面屠杀,郭知运头上冒这冷汗,幸亏自己是大唐的将军。

“明早拂晓吃饭,全军整队,带足火器,直击吐蕃大营。”有此利器在手,趁着吐蕃还不明白怎样应对时候,一直冲击他的老窝。

郭知运打算不等各地援军,让传令兵援兵直接延路追击。

就在郭知运集合队伍的时候,斥候来报,坌达延大营已经开始拆除营帐,有撤离的迹象,因为吐蕃的在大营三十里外点火烧饭。

得知这一消息,郭知运立马集合骑兵,带着三千五百骑兵直接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