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这是做甚呢?唉。”李明翰准备带孔誉晧去太医院,他就是个俗人,就爱看这帮蛀虫失魂落魄的样子。
孔誉晧是见过太医院的场面的,知道是要去太医院,整个人都吓软了。
他到那儿,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要被观察了。
孔誉晧失神的说道:“李校尉,我能不能戴罪立功,不求活,砍脑袋行不行?我不去太医院,我不去!”
李明翰好奇的问道:“那你用什么戴罪立功呢?”
“我有……”
“我得当着陛下的面说!否则就是真的把我送太医院,我也不说!”孔誉晧话锋一转,立刻选择了闭嘴,他本来打算用来保命的东西,不能这么轻易的说出来。
李明翰叹了口气,这孔誉晧显然不如赵辉好忽悠,他摇头说道:“来人,送太医院。”
到了太医院也能说,不着急,在大唐境内,只要是大皇帝陛下想要的东西,有得不到的吗?
没有。
让王志坚和耿玄这两位良医,稍微片的慢一些…李明翰打消了这个念头。
陛下说过,太医院不得参与政事,李明翰真的递话过去,那是找死了。
李明翰常怀对大唐大皇帝陛下的恭敬之心。
为臣之道,李明翰从来不敢逾越雷池半步。
恭顺。
孔誉晧完全没想到,李明翰居然如此果断,不停的哀嚎,让李明翰回来,李明翰却一步步的离开了天牢,来到了证物房。
这里有大量从孔府抄家抄来的证物,光波斯的金银币就有近折银三百万两!
陛下的内承运库大约也就这个数了,这还是铸币之后,有了进项,再加上各地官田折银,送到太仓库里的。
孔誉晧肚子里还有货,但是陛下已经下了明旨,他自然要执行,即便是继续审讯,也审讯不出什么了,孔誉晧和孤独明杰是一样的人,他们会用尽自己的全力,挣扎求活。
不能给孔誉晧这样的人,任何顺杆子往上爬的机会。
孤独明杰撑了那么久,临死也没说,那个朝堂上护佑他,到底是何人。
李明翰在证物房转悠了许久,他将所有的证物都挨个翻阅了一遍,确定自己没有遗漏。
那问题出在了哪里呢?
是自己不够关注细节吗?
李明翰将一箱箱的波斯从箱子里拿了出来,他忽然愣住了,在银箱的底部,有一些些浸泡的痕迹,而且在银箱的外面,居然有一层的白色晶体。
他小心的取了一点下来,来到了阳光之下,看了许久,又闻了许久,才瞠目结舌的说道:“海盐?”
“海盐!”
李明翰立刻命人将所有的银箱搬了出来,有很多的银箱之上,都有白霜,皆是海盐。
而且还有海藻、海带丝绦一类附着。
“这波斯金银币居然是泛海而来!”李明翰怒极,他立刻高声说道:“去孔誉晧把押回来,我去奏禀陛下查补!”
李明翰立刻窜出了证物房,骑了一匹快马,就直奔兴庆宫而去。
他到兴庆宫门前,翻身下马,跑的极快,噔噔噔的跑进了政务楼,风一样的冲上楼,通禀之后,见到了正在准备盐铁会议的大皇帝陛下。
李明翰俯首说道:“陛下,有情况。”
他反手拿出了几块波斯金银币,又取了一些海盐和干枯的海带丝绦说道:“陛下,这些金银币并不是从西域驮运进大唐,乃是泛海而来,证明这孔府在外海有银场,而且还在银场铸银!”
李隆基放下了盐铁会议的会议本,拿过了那几枚金银币和海洋,眉头紧皱的说道:“确定是泛海而来吗?”
“臣确信。”
李明翰十分肯定的说道:“陛下铸银币已经有一年有余,臣数次前往铸币监押运银币,臣曾听闻王少卿有奇事一桩,那就是铸币监高俸招聘银匠没有兖州府的银匠。”
“而且兖州府并没有工坊,臣原以为至圣先师首善之地,不屑此等铜臭之物。”
“臣错了!孔府把银匠送去了铸波斯银!”
大唐收对金银器皿十抽一的关税,但是对波斯、大食、罗马商人自带的金银币不收关税,这孔夫子到是投机钻营一把好手。
李隆基笑着说道:“朕一点也不意外。”
“看来李校尉对他们还抱有一定的期望,期望他们是自己口中的那类人,所以你才会如此的生气。”
“抛下对他们任何一丝一毫的期望吧,他们只会把大唐搞得一团糟。”
发财,人人都可以,但是刨根这种事,他们是绝对不会手软。
“些许散碎银两,这值得吗?”李明翰有些迷茫,他的俸禄够他花了,而且还足够他的孩子去读书识字,这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但是似乎,有些人,家中几百万两的银子埋在猪圈里,但是依旧要穷尽一切办法去赚,赚到人头落地,赚到全族罹难,才罢休。
李隆基笑容满面说道:“人的想法各不相同,他们或许早就习惯了吧。”
“朕无法改变他们的想法,但是只要被朕抓到了,朕就会把他们送去太祖皇帝那里,朕才懒得跟他们掰扯问题的原因。”
“朕只负责把他们送过去。”
“虽然知道你不会查出什么结果,但是靖安司外务署闲着也是闲着,就查补一下。”
李明翰想了想的确如此,管他们怎么想呢,既然敢贪赃枉法,向不该伸手的地方伸手,那就要承担被发现的代价。
他只需要负责送走他们就是了。
人心这个东西太过于复杂了,对他来说,完全没必要去探究,那是陛下该考虑的问题。
李隆基整理着手中的笔记,高力士在旁边低声说道:“这就是陛下为何要反腐抓贪的原因吗?”
“嗯。”李隆基点头说道:“人的欲望,就如同高山滚石一般,一旦开始,就再也停不下来。”
“一旦有了开始,就会越走越远,越滚越快。”
“最后砰!的一声,粉身碎骨!”
“孔圣公何其光耀的门楣,孔府何其清贵,天下仕林的榜样,但是他们呢?”
“做了些什么?侵吞官田、民田、军田,十万顷,比朕的官田还多了一万顷。里通外蛮,私设市舶,非要当大唐的另一片天。”
“还有他们不敢干的事吗?海外银场罢了。”
“他们但凡是记得一点点礼义廉耻,能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吗?千人唾骂,万人唾弃?”
“寿王府时至今日,依旧是歌舞升平,就是知道,贪,乃万恶之始。”
高力士和李明翰互相看了一眼,深吸了口气说道:“臣谨受教。”
李隆基站起身来说道:“走,去盐铁会议。”
在李隆基前往盐铁会议的路上,会昌伯、窦太后亲族窦哲源,已经收到了皇帝太舅姥爷伏法、孔圣公被褫夺了爵位、沧州私设市舶被收编,郑家嫡孙郑烁潇造反这些消息。
窦哲源气的跳脚,他愤怒至极的拍着桌上的书信:“蠢!蠢!蠢!一群蠢货,全都是蠢货!”
“郑烁潇为何要现在造反?他不能等到大皇帝的京军出塞吗?为何不联系下各地世家一起造反?自己跳出来,是要逼陛下祭旗,让其他藩王不敢擅动吗?”
“郑烁潇到底是大皇帝的人,还是要造反啊!”
“他还改年号!他疯了吗?”
“简直是愚!不!可!及!”
窦哲源倒了杯茶给窦岐,愣愣的问道:“这郑烁潇造反,怕不是要被县令给平叛了。”
“对,屁!”窦哲源坐在太师椅上,余怒未消,和这群蠢货一起,怎么能这么搞好阴谋诡计呢?
这是给大皇帝立威?还是造大皇帝的反?
“还有这孔府,以为有孔庙这座牌坊,陛下就不敢动他?他还刺杀巡抚御史杨瑒!太蠢了!以至于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当初他们搞这个私设市舶,我就跟他们说,不要搞,不要搞,一旦出事,哪个皇帝能忍?就是我那个女婿,被人忽悠的团团转的李显,他也不能忍!”
“为了点银子,好家伙,连自己的命都搭上了!全家罹难!”
人已经气糊涂了。
他擅长阴谋诡计,孔府、皇亲国舅,本身都应该是他的同行者,大家保持高度的默契,等到一个良机,顺势而起。
造了大皇帝的反!
把皇帝给拉下马!
这可倒好,被大皇帝左一拳,右一拳,个个击破了。
“这些人的这里,但凡是不是浆糊,就做不出这等事来!”窦哲源指着自己的脑门,愤怒至极的说道。
孙继宗叹息的说道:“其实整件事,皆因杨瑒那憨直的人,在年前最后一次朝议,弹劾了陛下的姑老太爷,否则这山东的局面,还能含混几年,慢慢收尾就是了。”
“这也怪不得驸马都尉啊,谁知道有人会弹劾陛下的姑老太爷,谁能想得到,陛下居然直接查办了!”
“还有京察中暴露了一个赵缙,这山东的这锅,才被揭开了盖儿。”
窦哲源愣了许久,差点被这群蠢人给气死,赚点小钱可以,但是你贪赃枉法,那不是给陛下递刀子杀吗?
“独孤鼎进京被京察,是不是因为要顶杨瑒的缺儿,结果杨瑒没走,反倒是独孤鼎被斩首了?”
窦岐叹了口气,重重的点了点头。
窦哲源一拍脑门,这是杨瑒这个人身上有厄运,还是杨瑒这个人走狗屎运?
窦岐叹息的问道:“那咱咋办?这广通王造反了,咱们需不要需要帮他居中联袂一下?否则郑家被一拳打死了,诸人何人还敢造反?那寿王爷又不肯跳出来。”
“你问我咋办,我还想问你咋办呢!凉拌!”窦哲源拍着桌子说道:“凉拌!蛰伏起来,不要给大皇帝递刀子,他真的会杀人!”
“咱们静观…也不知道还能有什么变化,希望瓦剌人给力点吧,能再打个土木堡大胜出来。”
“诶?大皇帝出兵塞外,这事打探清楚了吗?”
窦岐点头说道:“打探清楚了,不是什么秘密,大皇帝要步步为营,对突厥人,扫庭犁穴。”
窦哲源看了看孙继宗,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那没戏,墨啜跑得慢,真的会被杀啊。”
“咱们这位皇帝啊,他和姚崇一样,压根就不堪一击!但是他走阳谋,他是皇帝,咱们能拿他怎么办?”
“等太阳落山吧。”
其实皇帝不擅长搞那些鬼蜮伎俩,这本来是一个很大的利用空间,很好的弱点。
但是现在天日当空,阳谋大道,那么鬼域伎俩,无所遁形。
窦哲源眼神发狠低声说道:“可是兴庆宫密不透风,要不贿赂下高力士或者李明翰?只要有一个人能上钩,这事儿,就能成。”
窦哲源却一巴掌甩在了窦岐的脑门上,连点了数下,大声的喊道:“你和这些人!一样的蠢!”
“蠢!”
“你去贿赂他们俩,不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吗?是想把为父送去太医院观察观察?”
窦岐挨了几下,也算是反应过来了,这去贿赂这二位,不是找死吗?
稍有不慎,就学了孔府了,这俩人何其的狠辣?
上行下效,他们跟皇帝不能说很像,简直是一模一样!
窦岐想了想说道:“那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