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掰扯现在的孔圣公是否是孔子嫡系,那得掰扯到什么年月去!还有当年南北宗之争,更难掰扯。
李济五十有六,本就该退了,致仕才是。
可是李济曾经就学于孙思邈坐下,孙思邈乃大唐神医,李济可谓是极擅养生。
五十有六的年纪,依旧是思维敏捷,不昏不聩。
听说最近李济还在联合一些医者修医书,准备进献给陛下,作为万寿节贺礼。
陛下不收万寿节寿礼,这几乎是举世皆知之事,但是李济既然敢放出消息,那必然是有所依仗,这礼陛下一定会收!
能在医道上著书立传,这李济还得为陛下洗地多少年,朝臣们还得受多少年的窝囊气?
“平身吧,别一直跪着了,像是请罪一般,你们难道参与了罢考案?”李隆基让李昱等七名河北道员外郎平身,但是这话中揶揄之气,丝毫不减。
说明大皇帝陛下对河北道罢考案,依旧是余怒未消。
李昱等七人,大声的喊道:“臣等与河北道学子,绝无二心!”
“赤胆忠心,天地可鉴!”
“行了,归班吧。”李隆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站回去便是。
李明翰那边可是查补的很详细,这些编修员外郎也没什么权力可言,甚至去孔府还得持弟子、门下走狗贴,才能拜谒孔庙。
这时门下省左仆射,户部尚书金濂出班俯首说道:“陛下,今岁河北道通政官上书间有蝗蝻,恐今春遗种复生,请陛下祭天祈福,安抚万民。”
这个时代有时候就是这么迷信,,人们没什么科学知识,面对突然出现的蝗灾,没什么有效的治理办法,各地官员与民众甚至都不敢灭杀蝗虫,往往只是寄托于祭天祈福。求神。可是眼看着自己的庄稼被蝗虫给坑了,一点办法都没有。灾情越来越严重,受灾面积也越来越大,地方官吏不得不连连向朝廷告急。
李隆基前期的迁民垦荒,屯营法等从某种程度上,抑制蝗灾大规模爆发的可能性,但区域性爆发还是有可能的。可是没想到是地方官员不消灭蝗虫,任由蝗灾发展。
黑压压的蝗虫铺天盖地,吃光了田里的禾苗,毁坏了好多庄稼。可是官员们却认为蝗虫是神虫,不让捕杀,老百姓没有办法,只好烧香叩头,祈求上天开恩,收走蝗虫。
卢怀慎也写了一道奏章,声称蝗虫是天灾,人力是没法抗拒的,要想消除蝗灾,只有积德修行
姚崇作为宰相前几天向唐玄宗上了一道奏章:“《诗》云:‘秉彼蟊贼,付畀炎火。’汉光武诏曰:‘勉顺时政,劝督农桑。去彼螟域,以及蟊贼。’此除蝗谊也。且蝗畏人易驱,又田皆有主,使自救其地,必不惮劝。请夜设火,坎其旁,且焚且瘗,蝗乃可尽。古有讨除不胜者,特人不用命耳。”
姚崇灭蝗的办法也很简单,就是让百姓在夜间的田头上点起一堆火,等飞蝗看到火光飞下来就集中搏杀,同时在田边掘个大坑,边打边烧,飞蝗就可以灭尽了。
今天在含元殿提起这件事,就是许多人反对灭蝗的却拒不执行朝廷的诏令,作为穿越而来的李隆基当然知道蝗虫带来的危害,所以今天为什么前边让高力士宣读一篇心即天地万物的文章。
对于这种蝗虫乃是从天而降,需要搭建高台向天祈福,祷告上天的乞求上天收回蝗虫的言论。李隆基是嗤之以鼻的。但是到道理那个道理,但是在大唐蝗虫被世世代代视为神虫,只有靠天驱除,非人力不可为也,这是几乎是大唐所有官员的共识,也成为大多数百姓的认识。
而且坊间已经有传闻,是天子德行有缺,所以上天以此惩罚大唐百姓。这样的传言已经开始有向周边蔓延的迹象。
这是有人以上天和神仙的名义,限制皇权,左右朝政,此风气绝不可涨,而且一但蝗灾蔓延不可控制,大唐就会产生粮食危机,必会产生动乱。
那吐蕃就会趁虚而入,突厥也会再次蠢蠢欲动。
“蝗虫乃是生虫杀了太多种的话,就会对有伤自己的德行,是一件及其不好的事情”
“如果到处都变成了荒地,没有粮食,连百姓都饿死了,难道不是一件坏事吗?”
“上天降下蝗虫是不能捕杀的,这是天灾,遮天蔽日,而且会飞,即便捕杀了也不能捕杀干净。”
“蝗虫属于天灾,人力不可灭,若是陛下多做有德行的事,上天就会把蝗虫收回去。”
姚崇痛斥这班人食古不化,拿楚惠王吞蛭治好了痼疾,和孙叔敖斩蛇得到了福报这两件事为例,认为哪怕不能完全消灭蝗虫,也总比看着蝗虫泛滥成灾要好。
李隆基在大殿上一声大喝:“如果多做有德行的事,就能解除蝗灾,那你管理的地方出现了这么多蝗虫,就是说地方官吏是个没有德行的人嘛!”
“那必是地方有恶人,毫无德行,祸害地方,所以上天托梦给朕一份灭蝗之策,剿灭蝗虫同时也要驱除地方霍乱之源。”
大殿上被李隆基一声大喝,没有官员敢于发声。姚崇有些惊吓。但也听到是什么?行礼说道:“陛下,刚才说上天托梦给了灭蝗之策。”
李隆基说道:“是,张九龄记录。”
张九龄行礼,走上侧方,侍从们摆上书桌笔墨纸砚。
李隆基说道:“敕令,淮南道、江南南、北两道各州府县紧急购买三月以上鸡鸭二十万只,群沿运河运往河北道。”
防蝗并非小事,李隆基点头说道:“朕已经将上天托梦防蝗灭蝗编写成书,明高力士雕印做成了册书,这件事办了吗?”
李隆基问的是高力士,这件事李隆基确定跟高力士说过,当时还说:有人不想听,就按着他们的头听。
高力士赶忙说道:“已经全都整理成册,从蝗灾之时、蝗灾之地、蝗灾之源、考昔人治蝗之法、今拟先事消弭之法、事后剪除之法等六个方面整理成为六卷,俱已雕版,试刊百册。”
高力士办事,那是极为可靠。
陛下说,他就让雕印署做,而且治蝗一事,他经常听朝臣们说起,自然是放在心上,为了防止有疏漏,他还专门印制了雕版。
高力士继续说道:“陛下,臣制了两版,一版乃各道州府县在廷明公所读,乃正字,一版为俗字俗文,乃宣谕用,讲给百姓听。”
高力士办事,那是极为周全。
陛下说,要齐头并进,屯营百姓识字者甚少,对百姓宣读应多俗文,让他们穷经皓首,对那些连句读都没有的句子进行诵读,怕是把百姓给读懵了。
高力士直接搞了两版,即便是魏知古不说,兴安也准备把印好的书给陛下审阅了。
在陛下手下做事,不专业,怎么能行?
“好,很好。”李隆基点头说道:“循手册防蝗,将治蝗书刊发天下,有良言上谏,朕必嘉纳良言。”
姚崇俯首说道:“陛下圣明。”
他就是站出来车轱辘的话、车轱辘的说,请陛下旨意是为了让地方重视起来,一旦蝗灾起,陛下有言在先,那必然要摘到地方官的官帽子,甚至还要摘脑袋。
好家伙,陛下直接给出了一套方法,不会?照书抄。
李隆基看着寂静一片的大殿,沉思一会说道:“为官者,应是一方州县父母,代天子牧民,也都是学富五车的科举人才。”
“朕也说过,为官者,身披官袍,手掌公权,食百姓之税赋,领国朝之俸禄,居官邸庭院,就是让诸官者心外无物,一念不生是谓天,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
李隆基说道:“知行合一,方为学者。这句话告诉我们,知识与实际行动必须相结合,只有真正将所学运用到实际生活中,才能算是真正的学者。”
“有些读书人,满口仁义道德,心里盘算着升官发财;拥有了高官厚禄仍自鸣得意地谈仁义,讲道德,还要装腔作势说要纠正世人,感化世人。”
李隆基看着寂静一片的大殿,沉思一会说道:“为官者,应是一方州县父母,代天子牧民,也都是学富五车的科举人才。”
“朕也说过,为官者,身披官袍,手掌公权,食百姓之税赋,领国朝之俸禄,居官邸庭院,就是让诸官者心外无物,一念不生是谓天,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
“一念发动,知行即不可分,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人须在事上磨,方立得住,事上磨练才能知行合一,方为学者。”
“格物致知,致良知,达到万物皆备于我心。”
“圣人之道,吾性自足,向之求理于事务者误也。”
“大道即人心,万古未尝改。”
“天地虽大,但有一念向善,心存良知,
虽凡夫俗子,皆可为圣贤。”
李隆基说完。大殿一片寂静,这是李隆基抛出心学核心“心即理、知行合一、致良知”
鸿胪寺卿杨善站了出来大声的说道:“启禀陛下,大琉球国,国王李明忠遣使臣百佳尼,大琉球国王李君泽陪臣南智等,前来朝贡马及方物,珊瑚、丽珠、少女、满花席、黄花席、彩花席、人参、豹皮、獭皮、黄毛笔、腌松菌、猎鹰等物。”
李隆基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放赏。赐宴并赐银币千枚、布绢百匹。”
多多益善。
朝政还在继续,直到正午时分,这议政才算是消停了下来。
李济猛地睁开了眼,虎虎生风的离开了朝堂,他很忙,最近在著书,刚才在朝堂上,他可是攒下了不少思路。
群臣看着李济挽着衣袖裤管,走的龙行虎步的样子,就是呜呼哀哉,李济身体这么健康,他们至少还得受气二十年!
晏安紧走了两步跟上了李济,晏安此时是经筵官,给皇帝讲读经史,隶属于礼部,而且以后出仕,也要去礼部当差,自然要和李济这位未来的上司,好好聊聊。
晏安和李济这一老一少,相谈甚欢,似乎说到了兴致,还颇有忘年交的味道!
如果李济自称诚无德,那晏安这家伙,就是真的没什么下限了。
李济是有德行的,甚至是国家兴衰之道的大德。
他的天敌就是杨瑒这种人,逮着一件错的事,甭管对方是谁,哪怕是皇帝的姑老太爷,也要一劾到底。
这让李济很难洗地。
晏安什么人?晏安压根不会顾忌这些,陛下真的宽宥独孤明杰这等人,那晏安也能洗。
晏安这号人,压根就没有天敌,就是陛下要砍他的脑袋,他还要口呼万岁,陛下圣明的那种人。
萧崇济看着这一老一少,恨的咬牙切齿的说道:“礼部皆是这种多谗谄面谀之人!”
萧崇济为何火气很大,因为,他们谏议大夫、御史,辩经还辩不过礼部这一老一少!
就更气人了。
卢怀慎摇了摇头,眼神里有些担忧,陛下此时极为圣明,万事公心,若是以后陛下失去了进取之心,又当如何?
卢怀慎慢走了两步,和姚崇同列,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国无远谋,必有灾厄。”
“姚相公,王某心生惶恐,陛下此时以天下论者,必循天下之公,倘若他日,陛下无锐意进取之心,又当如何?还请于公解惑。”
卢怀慎对这个问题是极为担心的。
姚崇却摇头说道:“卢明公多虑了,陛下想这个问题比卢公还要早。”
“是当时,开元一年,你还未入朝,群臣议送大隆兴寺大禅师,去吐蕃感化吐蕃人。陛下借大隆兴寺田亩,议国之根本。”
卢怀慎愣了愣说道:“啊,这事我听说了,听说大禅师在吐蕃的日子,过得朝不保夕,大隆兴寺被改为了大唐忠烈祠供祭武庙先贤和大唐死亡的将士。”
姚崇点头继续说道:“当时吐蕃、突厥胡人兵锋正盛,陛下就言,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陛下再问,蛮夷兵锋至,则事事尽心,蛮夷兵退,歌舞升平,若是没了决断,没了进取之意,应当如何自处?”
“姚某说必有臣子进言匡扶,但是陛下显然对这种方法,不是很放心。”
“所以,陛下就直接逼太平公主自尽。”
卢怀慎呆了一下问道:“这两件事有关联吗?陛下失去进取之心和太平公主自尽。”
姚崇看着卢怀慎,卢怀慎入朝晚一点,不了解这位陛下当初在京种种决断,陛下是一个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的人。
他笑着说道:“陛下身负逼死姑母之恶名,身后皆是悬崖,一步也退不得。姚某如此说,卢明公,可曾领悟?”
卢怀慎略微有呆滞的点了点头。
真狠,陛下这是不给自己留任何的退路。
卢怀慎并不是很了解陛下的秉性,姚崇却知之甚详,陛下当初诛杀韦后、武氏一族要表明改革之意,何尝不是看到了唐太宗一生锐意进取?
世事皆是如此,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但是陛下身后,是万丈悬崖,压根没有退路,只能不停的往前走,带着大唐一直走下去。
谁拦在陛下面前,阻挡大明进取之路,都会被碾碎。
这次孔圣公府抓的人极多,陛下已经定了调,该送去太医院做医学贡献,送医学院,该拉去斩首的去斩首,该流放永宁寺的流放永宁寺。
李明翰带着一大堆的玄甲武骑,开始分门别类,送往各处,尤其是流放,沿途水马驿皆要验明正身,务必流放到位。
不是有很多人递条子让这帮人活,而是有很多人递条子希望这群人死。
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这断人仕途科举之路,可能就是挖坟掘墓,方可解心头之恨了。
太损了!
为了一家一户的享乐,绑上整个河北道仕林的前途,恨他死的远比盼他活的人,多得多。
“孔圣公啊,你说你干点啥不好,弄那么多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眼一闭一睁,钱没花了,人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