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峻真的去了靖安司,他没有诳信安王李祎的意思,大唐军进兵当然需要大量的不良人打探消息。可是作为世家弟子进入不良人的王峻算是第一人。
王峻不知道危险吗?他当然清楚,但是他已经四十多岁了。
王峻主要去的方向是西域的方向,王峻有自己的优势,他是进士出身,这身份,在草原上,那蝎子拉粑粑——独一份!
对于突厥各部人而言,他们现在惊惧到了极点,因为那个熟悉的大唐军队,它正如闪电般归来。
此时的契丹人的大帐设立在了原来松漠都护府,
契丹族的起源也有着属于自己的神话故事,但史学界普遍认为,它的来源可以追溯到东湖族系鲜卑支中的宇文部,在魏晋南北朝时期曾经建立过国家。其族称最早出现在《魏书》中。北魏时期,契丹中的8个部落仍然各自为政,用马皮和皮毛与北魏作交换(商业贸易),但由于游牧不能养活持续增长的人口,以及资源越来越有限,他们又频繁地入侵北魏的边塞。
公元628年(贞观二年),契丹酋长大贺氏摩会带领部族归属唐朝,被赏赐以旗鼓,从此以后,旗鼓就成为契丹族中权力的象征。
648年,唐朝在契丹族9个部落的居住地设置松漠都督府,以当时的联盟长窟哥作为都督,并赐以李姓,契丹族与中原王朝的联系变得更加紧密。
一直到武周时期,因为武则天对外政策的失误,契丹与唐朝不通互市,契丹以武周不是大唐,出言讥讽,双方关系开始恶化,后被墨啜可汗以武则天义子的身份征伐,自此归附墨啜可汗长达十四年之久。
此时东北除了契丹还有黑水靺鞨人(后来女真族),原居住于渤海国北边。
契丹的酋长失活在自己的大帐内来回度步,嘴里喃喃道:“大唐养精蓄锐五年,忽然猛地砸出去一拳,将墨啜可汗的王庭给灭了。
墨啜可汗现在头已经在长安,大唐军在瀚海大获全胜,草原再次回归大唐。
至此设立了安北都护府,北庭都护府、瀚海都护府,以信安城首,皇帝的叔叔信安王李祎镇守信安城,对草原进行王化。
三个都护府均不设置壅门和备守之具,旨在鼓励军士们迎敌奋战,积极进攻而不做消极防守。内重以三受降城为代表,张仁愿不置城门防守用具,意在“兵贵进取,不利退守。寇至,当并力出战,回首望城者,犹应斩之,安用守备,生其退恧之心”。同时再增设骑兵巡游部队,与烽警互为依托
外重防线的烽堠燧台大致上沿袭汉朝西北长城的特点(这未必是刻意模仿西汉,而是根据当地的地形、军事形势以及时间的紧迫等因素设定),以点连线,发挥通讯警戒的作用。
如此看,三城系统就不只是单纯的防御工事,而是多重建置、防守与巡游结合、攻守兼备的御边体系。
东受降城位于今呼和浩特,占据黄河东岸渡口,背靠华北腹地;中受降城位于今包头,扼守朔方郡的北大门;西受降城位于今巴彦淖尔,控制南北交通的要冲。这三座城池“皆据津要”,从东到西间隔数百里排列,完全覆盖黄河几字弯,将富饶的河套地区全境置于唐军的控制之下。
三城虽然属于边城系统,但其规模显然已超出国家的常规定制。以烽堠为例,国家定制:“凡烽堠所置,大率相去三十里,(若有山岗隔绝,须逐便安置得相望见,不必要限三十里)。”
李隆基自开元一年,按贞观旧例,允许草原人民在西受降城与大唐进行贸易。唐朝为表诚意,每年输送丝绸“数十万匹”至于西受降城,“就边以遗之”。
而草原上的羊马各类牲畜,则作为交换物资进入大唐。可以说双边各取所需,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保持了“华夷安逸,甲兵休息”的太平局面。
当时的李隆基可不想四处树敌,那时大唐朝几乎是四面受敌,吐蕃、南诏、渤海个个不是省油的灯。
自从以西受降城作为和草原部落的贸易点之后,唐朝以“金帛”大量购入良马,将它们安置在河东、朔方和陇右一带放牧,并与唐朝骏马交配,如此一来草原马匹的优良基因使得唐军战马“益壮”,这点在战争中大有裨益。
到后来,除了草原民族之外,漠北的铁勒,还有东北的粟特人、靺鞨人等等也来到了西受降城。开始的时候,西受降城每年买卖马匹的规模在三四千匹左右,可是之后竟然逐渐暴涨到了一万四千,价值50万匹绸缎,这自然是因为西受降城商贸繁盛,各地商人拼尽全力增加贸易规模而导致的结果。
不过李隆基也发现各部落首领垄断的互市的交易,这样部落首领就控制所有部族。所以李隆基在河套新设六州,对跟随大唐征伐开始的归降的四十个部落进行编户齐民,把首领和百户以上人员全部要求进长安佛寺进行三年忏悔。
这些部落的部族内迁到集宁城、信安城、云中城、靖安城之间的新设六州,京军会在各城各留守一军,其余大军开始对契丹成立渤海国进行围剿。
此时的契丹的酋长失活老态龙钟的坐在渤海王府,即便是最小的满都鲁,已经有了当初元昭宗临危不惧的风采。
大将可突笑着说道:“打起精神来,这是怎么了?大唐军队的实力本就如此,我见了不止一次了,难道是这十几年大唐的安稳,重燃了你们的雄心壮志吗?”
大将可突紧了紧大氅,摇头说道:“如此不臣之心,若是被大皇帝知道了,我们连这松漠府也没法呆了。”
酋长失活坐在主位上,他是酋长,他无奈的说道:“我当然知道大唐会赢,可是这也太快了吧。”
“如果唐军有这等实力,我们为什么还要维持我们庞大的军队呢?”
“保卫靺鞨人吗?”
大将可突摇头说道:“是为了让人们相信契丹人受到了保卫。”
酋长失活眉头紧皱的说道:“让大唐人?”
“不,不。”大将可突做了一个十分夸张的表情,看着脱脱不花说道:“不是让大唐人相信,是契丹人。”
“大唐知道契丹的军队无法保卫契丹,是让契丹人相信契丹受到了大唐保卫。”
悉万丹部、何大何部、伏弗郁部、羽陵部、日连部、匹絜部、黎部、吐六于部全都呆滞的看着大将可突,他们至此才终于彻底理解了契丹人军队存在的意义。
大将可突虽然不想承认,但这的确是现在的现状。
他笑着说道:“很意外吗?”
“事实上,这也是贞观年间的常态,我们能够放牧,需要感谢大唐文皇帝的宽宥,和当时大唐北方人口稀松,无力继续北征和有效统治松漠和渤海行都司。”
酋长失活叹了口气,现实如此的残酷。
不过他很快就振奋了精神,反正挨打的突厥人,又不是契丹人。
他坐直了身子说道:“墨啜可汗当初送来了书信,想要借道松漠府,从山海关南下,直入幽州。”
大将可突呆滞的说道:“墨啜是疯了吗?就算是我们借道给他,他从山海关而入,一旦大唐军再次占领山海关,那他就像是钻进了渔网的鱼,哪里还有挣脱的可能?”
“墨啜可汗人如此,是自取灭亡。”
大将可突完全无法想象,墨啜是如何做出这种决定,虽然勇气很大,但是也就是勇气而已了。
现在大唐京师处于战争迷雾之中,到底有多少军备,有多少军卒,都是一个未知数,这贸然前往,在大将可突看来,真的会死。
酋长失活却不以为意的说道:“我们当时应该答应墨啜,哪怕是不配合墨啜进攻,我们只要帮他站稳了山海关,他也有退路不是吗?”
“大唐胜,突厥大败而归,自然无力谋求汗位,大唐败,那更好不过了,草原部落可得少许的安寝之日。”
酋长失活是三个孩子父亲,确切的说,三个孩子血脉尊贵,他们是酋长的儿子。长子在墨啜可汗那里做质子。
他老了,凭借着最后一点老脸,想把契丹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让墨啜宽宥了自己的长子。
但是酋长失活依旧是喜欢冒险的人。
大将可突紧了紧大氅,无奈的说道:“我的孩子们,你们难道没有发现吗?”
“即便是天上的苍鹰在狩猎之前,也要看一下猎物是不是好对付,我们作为长生天下的勇士,难道不需要观察一下大唐军队吗?”
“在大唐军前进的路上,我们看到了大唐军团所向披靡,我们看到了龙啸军如同波浪中的礁石一样坚挺,龙骧军呢?”
“大明可是有十二支禁军,你们没发现,我们自始至终,就没有看到龙骧军和龙武军的出战吗?”
“他们在哪里?”
大将可突说完,脱酋长失活立刻背后生了一层的冷汗,几位各部酋长异口同声的说道:“以身为饵?!”
大皇帝在京师钓鱼的传闻,早就传遍了草原,老是钓不到,也成了一种戏谑,虽然大家嘲讽大皇帝的钓鱼技术,但是从来没人敢小瞧大明皇帝。
酋长失活一说,立刻让三个人全都呆滞了,还有四个出京禁军在哪里?
大明十二支禁军,出征八支禁军,现在三支禁军,都在阴山余脉,两支军队在集宁,但是另外三支禁军呢?
“墨啜可汗已经传首到了长安一月有余,那现在大唐军队不是向我而来吧!”酋长失活站了起来,冷汗直流,大声的喊道。
酋长失活突然明白,这是一张大网,集宁控制契丹西出是山口,瀚海都护府控制靺鞨人和渤海国北上和西出的道路,也让契丹陷入其中?
那三支禁军现在在哪里?山海关没有看到唐军的到来。辽东的安东都护府靠海,难道那三支禁军是从海上过来的。
那要面对大皇帝的怒火!
差点就着了大皇帝的道儿!
怎么会有这种钓鱼佬,把自己当饵钓鱼!这大皇帝,钓鱼钓魔怔了,真的是太离谱了!
大将可突看着酋长失活的样子,露出了一个笑容,这个总是喜欢冒险的酋长,终于认清楚了现状。
这对契丹人而言是个好事,谁闲的没事干想要抢劫呢,那是用命去换取物资?待在自己家不好吗?
酋长失活继续开口说道:“可突将军,不,二弟你坐下。”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酋长失活,真乃是契丹幸事。
大将可突面色沉重的说道:“近来很多的突厥王跑去了大唐河套贡市,和大唐交易马匹,但是只交换了银币,不交换铁锅盐巴,最近很多突厥人都开始脱离部族,逃向了集宁地区。”
“相比较刚刚经历战乱的集宁,他们认为突厥人的领地,更加危险。”
大将可突的语气里满是担忧,人口凋零的现状,似乎已经无法挽回,大唐军在集宁地区的所作所为,堪称王道之师。
酋长失活眼神中多了许多的凶狠,低声说道:“我们告诉大家,我们如果和大唐互市,各位部族酋长必须要兑换一定比例的铁锅盐巴,否则我大兵讨伐他们。”
“长此以往下去,哪里还用大唐军队长驱直入?我们自己就像春天的雪一样,无声无息的消融了。”
悉万丹部、何大何部、伏弗郁部、羽陵部、日连部、匹絜部、黎部、吐六于部各部首领有些尴尬的坐下,也不言语,其实他也去互市卖马了,而且换的都是银币,但这么做,好像是不对的呀…
酋长失活看了一眼大将可突,叹了口气,这个结义弟弟,还是像小时候一样的顽劣,丝毫不能为他分忧。
大将可突坐直了身子,眼神似乎是怀念过往,又似乎在眺望着,他笑着说道:“我们的话,突厥王可能不听,但是大皇帝陛下的话,不敢不听。”
“与其我们等着大唐军队打上门来,还不如让现在就向大皇帝陛下请降,我契丹八部本在贞观年间就是大唐的子民,别忘了我们是被“天可汗”赐予李姓的。”
“正如我之前所言,让契丹人相信我们可以保护契丹,但是大家都清楚的知道,我们的军队保护不了契丹。”
“如果能够请旨,让皇帝下了敕谕,我们反而会轻松许多。”
酋长失活认真的想了许久说道:“那么,代价是什么?”
“不如找一个草原上的明珠,献给大皇帝?”大将可突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何大何部酋长耶律齐嗤之以鼻的说道:“大皇帝陛下根本不喜欢!新罗王献出的少女,都被安排到了官邸去,那可是高丽姬啊!”
大将可突叹息的说道:“还是马匹吧,大皇帝陛下对于军马需求极大,甚至用精美的银币交换,我们献上马匹,希望能够请来申饬的敕谕。”
酋长失活有些奇怪的说道:“为什么会有人能够抵抗高丽姬的诱惑呢?那可是和长安教司坊名媛齐名的淑女。”
“就连当年高皇帝都喜欢高丽姬,走的时候,还把她们都殉葬了。”
大将可突目光流转,他深吸了口气说道:“大皇帝陛下不要别人献的,陛下自己有手有脚,自己会取,集宁地区最多的声音是什么?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酋长失活瞪大了眼睛,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还能这么理解的吗?
“我来写书信吧。”脱脱不花点头说道。
大将可突的眼神有些飘忽不定的说道:“大汗,要不书信还是我来写吧,郭元振不在京师,大皇帝陛下身边,怕是没人能看得懂了。”
大将可突用了一种不太隐晦的方式,表示了对酋长失活的汉字的嫌弃。
“那好吧。”酋长失活有些无奈的说道。
大将可突作为契丹和汉人女子的后代,不止一次的提出了给酋长失活代笔,但是酋长失活总觉得那些大长句、大排比段落的马屁,实在是羞于启齿,而且为了表示恭顺,他觉得亲笔书信,才有诚意。
但是郭元振不在京师,他的字的确是不太有人能看懂。
就连姚崇都看不懂。
大将可突忽然开口说道:“大汗,你应该通知一下奚族和靺鞨部的首领,让他们也最好向大唐皇帝请降,否则大唐天子怒而兴兵,遭殃的是我们。”
大将可突面色苦楚,他当初中了墨啜的奸计,他的妻子,孩子的母亲,被他刺伤了耳鼻,他的岳父靺鞨部协利度对他只有愤怒。
“希望愤怒之下的协利度,不要做出给草原招致灾祸的事情。”
由大将可突代笔,酋长失活的书信,延着官道驿路向着山海关而去。
幽州大都督府,松漠都护府到长安也有驿路吗?
的确有,贞观二十年,置驿传,自渤海都护府、松漠都护府,安东都护府至幽州都督府四百八十五里,置十六驿,幽州至长安一千六百里,置六十二驿。
如果朱棣能够多撑几年,等迁都大计确定,北平行都司复置,几乎是可预期的事儿。
但迁都是定下来了,大明也开始兴文匽武了…
李隆基收到了四夷馆的书信,对于酋长失活的请求,李隆基置若罔闻,马匹太仆寺可以收下,至于申饬酋长失活的事儿,他才不做。
开玩笑,一点点马匹就想得到大皇帝的申饬敕谕,那皇帝的敕谕岂不是太廉价了?
得加钱。
李隆基看着李祎的奏疏,李祎在奏疏里说了很多,提到了集宁府的热火朝天,也提到了王军的幡然悔悟,更提到了集宁城的兴庆门。
“好好的一个国之悍将,怎么就这么喜欢拍马屁呢?”李隆基收起了李祎的奏疏。
李隆基对朝堂的预料是极为精准的,大军出塞,朝堂上的确是有了一些不同的声音,而且甚嚣尘上,李济四处扑火,但是显然是有愈演愈烈之风。
毕竟大军七月攻克瀚海之后,已经连续一个多月没有动弹了。
又是一年中秋节,李隆基给为了大唐开疆扩土殉难将士点了柱香。
“复仇才刚刚开始。”李隆基吐了口浊气,将灵牌翻了回去。
李隆基站在兴庆宫的天道议政楼五层楼上,看着兴胜坊武学堂操练的军将、御林令官,笑意盎然。
大唐啊,欣欣向荣。
“高力士,李明翰,污蔑于郭元帅、信安王的人找到了没?”李隆基开口问道。
最近长安不太安宁,有些人,不太老实,又开始了英雄扩大化、英雄污名化,兴文匽武的老路。
这路子在李隆基这里走不通,太医院已经设了雅座,人抓到了,不得观察观察什么属性?
高力士和李明翰摇了摇头说道:“没有。”
这种流言,的确是一传十,十传百,想要抓到散播留言的元凶,难如登天。
“陛下李尚书求见。”一个小侍郎匆匆上楼俯首说道。
李隆基点头说道:“宣。”
“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胡濙见礼。
李隆基点头说道:“朕安,可是心不安啊,坐。”
胡濙乐呵呵的说道:“这不臣就来为陛下分忧解难了吗?陛下可是忧心有人诬蔑于大元帅和信安王的事儿?”
“这事儿,不难。”
李济最近四处救火,也终于摸到了一些处理这些事儿的脉络。
李隆基点头说道:“哦,说说看。”
李济探了探身子说道:“请陛下听我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