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胡亥征调七十万徭役修建阿房宫的命令下发,各地秦吏迅速发动。
各地的徭役征发工作正有序进行中。
泗水郡,沛县城外,站立着刚刚征发来的三百名徭役。
只见他们的手都被绳子牢牢捆住,三百人排列整齐,犹如巨大的冰糖葫芦,被绳子穿成一串,整串待发。
一位头戴竹皮冠,鼻梁挺拔,美须髯的秦吏正在巡视,清点人数。
看样子,是此人负责此次押送三百人赶赴咸阳的苦差事。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刘邦。
当然,此时他的名字还叫刘季,职位是泗水亭长。
刘季身旁,站立着两个士伍,犹如左右护法一般。
左边之人高高瘦瘦,名叫卢绾,乃是刘季的最好的朋友。
两个人同年同月同日生,从小一起玩到大,可谓亲密无间。
右边之人肥壮黢黑,身上还带着一丝血腥味,此人名樊哙,以屠狗为业,乃是刘邦的连襟。
刘邦有过押送徭役上咸阳经验。
就是那一次在咸阳时,他远远的见到了大名鼎鼎的始皇帝,并发出了“嗟乎,大丈夫当如此也!”的感叹。
不过,那次押送的人数只有区区五十人,且都是沛县老实本分的黔首,因此任务完成的十分顺利。
这次押送就不一样了,首先是押送的人数直线飙升,达到了三百人。
其次是沛县为了凑齐这三百人,不知道抓了多少地方上游手好闲的泼皮无赖充数,这些人可是最难管理的。
一想到此次押送任务的艰巨,刘邦就深感头疼。
哪怕在路上跑了一个人,到咸阳都不好交代。
因此刘邦特意将卢绾、樊哙这两个最为亲信之人带在了身边。
以防万一。
。。。。。。
人数清点已毕,是时候出发了。
主吏萧何代表县廷,前来为刘季等人送行。
大家都知道,这次的任务是一个苦差事,因此对刘季接下这个任务还是十分感激的。
按照惯例,每到这种时候,县廷的官员都要拿出点钱来,作为押运官吏路上的开销,一般都是一千钱或者两千钱的样子。
考虑到此去咸阳路途遥远,再加上刘邦这次算是给全县的官员们顶了雷,于是众人商议之后,决定每人出三千钱给刘季。
唯独萧何出了五千钱,一是因为萧何会做人,家里不缺钱,二是因为萧何和刘季的私交甚好。
现在,这些钱都在萧何手中,大约四万左右。
说少不少,说多可也不多。
三百多人的队伍,哪怕每个人都自己带了粮食,刘季还是要承担路上一些额外的开销。
萧何把钱递到了刘季的手中,道了一句:“此去珍重,平安归来。”
刘季点了点头,道:“萧主吏,我此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请务必帮我照顾好家中的父母、妻子和一双儿女。”
还是刘邦第一次如此正经的和萧何说话,第一次称呼萧何为萧主吏。
因为两个人十分熟悉,刘邦又是个喜欢玩笑之人,县廷的官员没有没被他戏弄过得,平日里和萧何相处也是一直没大没小的。
萧何郑重的点了点头,道:“刘季,你放心去吧,汝父母妻儿,吾养之。”
刘季素来知道萧何的为人,如今听到他给出了保证,当下就放心了。
他眼看着时间不早了,于是招呼队伍出发了。
人群浩浩荡荡,路上尘土飞扬。
。。。。。。
望着刘季等人远去的方向,萧何面露忧色。
回城路上,沛县的司御夏侯婴不解的问了一句:“主吏刚才是担忧队伍不能如期达到咸阳吗?”
萧何摇了摇头,道:“我是担心刘季的安危。这三百人鱼龙复杂,昔日为盗贼着有之,闾左赤贫之人有之,奸滑无赖之人有之,想把他们安安稳稳的带到咸阳,怕是比登天还难啊。”
夏侯婴满不在意的说道,“刘季这人手段多着呢,若是别人我不敢说,他肯定有办法把三百人平平安安带到咸阳的。”
“此一时也彼一时也。”说完这句话,萧何抬头望着天空,再也没有说什么。
作为沛县的主吏,萧何对沛县的情况可以说是再熟悉不过了。
他在心中默默盘算道:“大秦徭役沉重乃是众所周知之事,但历来征发徭役,总有限度,不违农时,不征闾左。如今二世皇帝刚刚继位,就打破极限,恐非大秦之福啊。”
自从二世上台之后,各种徭役赋税接踵而至,已经压得沛县的黔首们摇摇欲坠。
所谓一叶落而知天下秋,想必其他的郡县也差不多。
萧何能够接触到泗水郡乃至咸阳发来的许多公文,从这些简牍的字里行间,他都隐隐能读出几分杀气来。
这种感觉,他说不上来。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那就是末世气象。
再加上伴随着始皇帝的崩逝,原来那些蛰伏的六国余孽们重新生龙活虎了起来。
内有内忧,外有外患,大秦的明天,真的会光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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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出萧何所料。
尽管刘季使用了各种手段,恩未并施,但三百人的徭役队伍一直人心浮动。
人们私下里窃窃私语,对于刘邦等人侧目而视。
逃亡的种子一旦种下,就注定要生根发芽,谁也阻挡不了。
第三天夜里,大逃亡开始了。
开始之时只有一两个人逃走,后来变成了三五成群,最后人们开始成群结队的离去。
刘季带着卢绾、樊哙试图阻止,甚至挺剑杀了两个带头人,但根本无济于事。
逃亡就像是传染病,迅速在整个队伍当中传播着。
一夜之间,竟然有二百多人一哄而散。
而此时,他们甚至还没走出沛县的县境,仅仅达到了距离刘邦家乡不远的丰西大泽。
天亮之后,清点人数,只有九十一个人了,其中有多少想跑还没来得及跑的,只有天知道。
卢绾、樊哙等人,皆是满脸的愁容。
秦法严苛,虽然徭役的要求不像戍卒那么严格,但是逃走了如此多人,也已经是重罪了。
该怎么办呢?
继续前往咸阳,死路一条。
返回沛县认罪,似乎也是死路一条。
刘季的眼中满是苦涩。
此天亡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