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韩城不大,只有两条街。
但这两条街上却铺面林立,生意兴隆,人来人往,繁荣无比。
因为韩城位于晋陕北道上的要冲,是除了风陵渡之外最大的渡河码头,每年从这个渡口过黄河的人成千上万。
从宁夏、陕西一带向山西去的人们,总是先赶到黄河岸边,在韩城歇息一晚,再乘第二天的渡船渡过大河。
所以韩城的生意特别好,从不担心客流的事情。
你如果有点商业头脑,一定会在韩城开一家旅馆,或者一家饭馆,生意不会差,客人早晚都会自动送上门,也不怎么挑剔。
所以韩城的街面上,旅馆和饭馆是最多的,多到区分那些名字都困难。
但是韩城街上,最气派的店面却不是旅馆,也不是饭馆,是家药铺。
一家药铺有四层楼,四层楼后面还有一个院子,不但在韩城,就是到了太原,到了西安,也算是大气派。
这家药铺就叫“陆家生药铺”。
每天早上,陆家生药铺楼下,都坐着一桌一桌前来买药的人。
这些人买药不是拿着药方,一味一味地抓,而是拿着一张单子,递给像跑堂一样的店小二,然后喝着陆家的茶,互相招呼着,攀谈着,等路旁的大车装好了,坐上大车就去了码头。
他们买药是一买一麻袋,一次一大车。
对,他们买的药材,而不是方药。
陆家垄断着从陕甘青到华北一带的药材,这在北方一带都知道。
陆家的药材不但货真价实,而且品质优异,比从南方运来的药材实在。
一些在别的地方不大容易找到的药,比如雪莲、灵芝、藏红花,陆家一定有。
所以搞医药这一行的人都知道,陆氏三兄弟的铺子,是北方一带卖药最好的铺子,这些铺子在西安、太原和洛阳都有。
韩城这一家,只卖药材,不卖方剂。
是吗?
那是因为你不熟,有人说。
他们的方剂成药只卖给熟客,一般人是不卖的。
如果你是个熟人,进了一楼大厅不要向左拐,去跟那些药材贩子们一起去看箩筐里展示的宁夏甘草、定边天麻、兰州锁阳,听这些小二们念叨那些推销词汇,你向右拐,拐上楼梯。
你也不要在二楼停顿,二楼是账房先生们算账、聊天和吵架的地方。你要上三楼。
一般人没有上过三楼,因为三楼的楼梯口有一道门,门上有个牌子,上面写着:闲人勿扰。
三楼是陆家人居住的地方,所以不喜欢有人打扰。
人家不喜欢,你干吗还要去打扰?
现在,就有三个人站在三楼的门口,他们好像就是专程来打扰的。
这三个人,一个瘦,一个小,一个不瘦不小,但也不胖。
走在最前面的是个瘦子,他去叫门。
门上有门环,瘦子拍着门环,却不像在叫门,倒像在演奏。
能把门环拍出一种节奏来,能不能叫演奏?
他演奏了三遍,就站下来,静静地等。
门没有开,门上的一扇小窗开了。
小窗里露出一双眼睛,警惕地向外看着。
“晋阳郎家,熟客。”瘦子向里面说道。
门开了。
穿过一条长长的甬道,三个人被让进了一间厅房。
这儿一看就是个临时性的接待地方,一张圆桌,四张凳子,空空荡荡,除了墙上的一张画像,药圣孙思邈。
这是个礼节性的接待地儿,没有药,没有药柜,也没有卖药的人。
但是有三只茶杯,马上就端了上来。
“客人请喝茶。”
于是三个人坐下来喝茶,互相看着。
很久,都没有人来招呼他们。
三个人好像也不急,好像很喜欢喝茶。
好久,门外终于有人来了。
“郎兄弟,好久不见!”来的人一进门就抱拳。
瘦子急忙站起来:“陆三爷,发财发财!”
看来他们很熟,熟得都免了名字。
“这二位是?”陆三看着另外两个人。
郎三爷急忙介绍:“小可的两位伴当,一起做点小生意。这位是我大哥,姓文,文老板。”
不瘦不小的那位中年人离座拱手:“陆三爷,久闻大名啊。”
这位文老板一副士绅打扮,看起来不像个做小生意的,倒像个大老板。
“这位是在下的兄弟,长得有点小,实际不小。”
那位长得有点小的人也离座拱手:“生意兴隆,发财发财!”
陆三爷看着他,这也太小了,像个小孩。
有些人天生就长得小,年龄再大也长不起来,就像缺水少肥的酸枣树。
陆三爷看来不大放心,还在问:“郎兄弟,以前没见过啊。你这两位伴当,可是第一次来的。”
郎三笑了:“以前来是来过,只是没上来。再说,陆三爷这里,最好是不上来的好。”
他凑近陆三的耳边:“兄弟做的是什么生意,哪有自己张扬的道理。别说您不让上来,他们也不大愿意上来。这次拿货多,我一个人拿不了,才让他们上来的。”
陆三笑道:“好,好,坐、坐。”一面仍在不停地打量着其他两个人。
郎三拿出了一张单子,递给陆三。
陆三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光发亮,但好像下不了决心。
那个长得很小的人说话了:“看来陆爷还是不大相信我们了。”
陆三嘿嘿一笑:“哪里话,药不全,所以在这儿思量。”
小人一纵,从凳子上跳下来,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放在陆三面前。
陆三看着,忽然眼睛亮了。
一个小首饰,金坠子,坠子上有个名字,“平遥,何”。
“陆爷喜欢的话,留个纪念——”小个子得意洋洋地说。
陆三急忙双手捧还:“不敢不敢,在下岂敢夺人之美。”
这回他放心地笑了。
平遥何家,一个多月前被抢掠一空,几个美妾被劫走,家丁院公全都被麻翻,一点反应都没有。
但他还是不动,只是劝喝茶,不知道在思量什么。
小人眼珠转着,又笑了:“陆爷是让我们兄弟露一手才相信了?”
陆三急忙拱手:“哪里话,远途劳累,喝茶喝茶。”
小人一甩手,把一串钥匙扔到桌面上:“陆爷要是看不上兄弟几个,在下可要告辞了。”
陆三惊得差点跳起来,随即哈哈大笑:“服了服了,这位兄弟的本事,在下可是闻所未闻,实在佩服!”
他捡起桌上的钥匙,装进兜里。
那本来就是他自己的钥匙,不知什么时候被小人儿偷走了。
“非是在下多心,实在是江湖险恶,两位是生面孔,跟这位郎兄弟打交道也就几次,所以不得不小心为上。勿怪勿怪!”
他笑嘻嘻地拿起单子,开始算账。
“怎么,郎兄弟发财了,这次拿这么多货?”
水袖香,六十;闻到倒,六十;胭脂迷,六十。
郎三道:“兄弟几个刚在山西做了几个大生意,不能呆了,这回要到京城去逛逛,所以想多带点货。”
“当然当然,小心为上。”陆三已经算好了账,“一共三百三十两。”
那位像个士绅一样的文老板这时从兜里掏出几张银票,四百两。
“听说陆爷这里还有一种药,涂在刀刃、箭尖上,见血封喉,剩下的几十两,就凑个整数,拿几味这种药,如何?”
陆三犹豫了:“这个嘛——,这位文爷,你听我说,车有车路,马有马道,车不能走马的路,马也不能走车的道。你说的这味药是给武林中人的,不是给您几位这样路数的。”
他接着说:“‘妖风膏’这东西不是好耍的,要人命的!您几位,依我对郎兄弟的了解,也就是下迷药,点迷香,弄几个漂亮妞卖了挣几个钱,不是舍家玩命的行当,不适合卖给几位。”
文姓客人笑着摇摇头:“兄弟们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若是遇到不讲理,欺负人的客人,难道还能退避三舍,任他宰割。所以我等也只是以防万一,绝非想杀人越货。”
陆三沉吟片刻:“罢了,我这也没有碎银子兑,就给你封上两味。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出了人命的事儿,与在下无关,千万不可扯到我陆家的门上。”
文姓客人拱手:“多谢陆爷担待!”
陆三叫人倒茶:“喝茶喝茶,稍坐片刻,我去张罗。”
现在你知道,为什么陆家的成药方剂为什么不卖了吧,至少不卖给不认识的人。
一顿饭的工夫,药来了。
三个大袋子,一个小袋子,拿药的小厮把药放下就走了,药就摆在门口。
三个袋子,用的全是码头上装山货、粮食的粗麻袋,一眼看去,还以为是不值钱的吃货。
长得很小的小人儿却把这些药都取来,放在自己脚下。
陆三又进来了,他很忙,但也要送客。
“货齐了,三位一路辛苦,恕在下招待不周。”他站在门口,等着这三个人起身。
钱货两讫,该买的都买了,所以也该走了。
可是他们好像没有起身的意思。
一直话很少的文老板稳稳地坐着,忽然说道:“陆三爷,还有一件事,在下想要你这几方药的配方。”
陆三不知道是一直没反应过来,还是以为自己听错了,脸上还是笑吟吟的,但那笑慢慢地变成了尴尬。
“这位文兄是什么意思?”
文姓客人仍然不紧不慢地说:“水袖香、闻到倒、胭脂迷,还有妖风膏,出自陆家,陆三爷一定有药方,在下请陆三爷交出配方。”
陆三上下打量着这位客人,还是不能确定他是否搞错了。
交出来是什么意思?
药方,不是命根子么,怎么可能交出来?
他又问:“文兄什么意思?”
一旁的小人儿禁不住说话了:“陆三爷,我老大让你交出药方,这伤天害理的生意从此就不要再做了。”
他边说边笑,还是洋洋得意地笑。
他的脚下是药,陆三即使抵赖也抵赖不过去了。
陆三终于明白了,其实他早就明白了,只是他不相信,这种事情会发生在他身上。
他又重新打量着这位文姓客人,想从他身上看出点东西来。
文老板依然稳稳地坐着,既不生气,也不着急,像刚进来的时候一样,他的样子就是刚进来时的样子。
看不出来深浅,也看不出来黑白。
陆三又笑了:“文爷,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缺钱跟我说,有什么过不去的跟我说,犯不着,是吗?”
文姓客人仍是不动声色:“在下一不缺钱,二不有难,只是来讨个公道。”
陆三终于完全明白了,这茬子就是冲着他来的,而且茬子很硬。
他又笑了,这回是真的笑,就像得意地算准一件事,而这件事就像他计算的那样发生了一样。
“来人——,关门,上板,叫娘子!”
关门,就是把门都关上。
上板就是把窗户都封上,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
可是,“叫娘子”是什么意思?这可不懂。
一声令下,杂沓的脚步声响起来,上门闩,上窗板,外面的楼道里顿时挤满了人。
人人提刀持剑,围住了这间房子。
这时候别说走出去,就算长出翅膀也飞不出去了。
文姓客人却静静地坐着,好像根本没打算出去。
黑压压的一群人,好像训练有素,摩拳擦掌,就等着一声令下,冲进屋子里剁人。
黑压压的人群中,忽然走出来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人。
容貌艳美,英姿飒爽,腰悬一口宝剑,一双杏眼,这时却写满了愤恨。
“什么人哪?吃了熊心豹子胆,跑到这儿黑吃黑,叫我看看——”
原来“叫娘子”就是叫这位夫人,看来这女人不简单。
这女人走到门口,打量着屋里的三个人,目光落在文姓客人的脸上。
不认识。
只有一个人好像见过,就是晋阳郞姓的小贼。
这女人冷笑,她的冷笑里充满了不屑。
“什么玩艺儿?也不打听打听,陆家是随便就能吓住的么?跑到太岁头上动土,也不称称自己几两重。”
她回头叫人:“都给我捆了。谁敢动手,往死里招呼。”
后面的精壮汉子们一声吆喝,冲进门里就要动手。
这夫人,看来很是豪气。
“且慢——”文姓客人仍然坐在凳子上,只是抬高了语调。
他有话要说,于是众人一下子全停下了。
“方静茹,你就是这么招呼客人的么?”文姓客人看着这位娘子,眼里充满了笑意。
咦——,他竟然叫出了她的名字。
方静茹惊讶坏了,已经好多年都没人叫她的名字了,自从嫁了人,谁还叫名字。
她上下打量这位客人,想从记忆里搜索出他的来历,完全没有,不认识。
“你认识我?”她不确定。
“你是崆峒派三王的弟子,出身韩城方家,七年前嫁给陆三爷。你的佩剑是崆峒三王所赠,别号灵岫剑,学的是三王崆峒灵冲拳法。这有错么?”
没有。
方静茹更惊奇了,这人把她的师承来历说得一清二楚,好像故交一样。
“是。”她答道,“是又怎么样?”
文姓客人道:“崆峒派乃名门正派,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这句话让方静茹大怒,她长这么大,没人敢这样对她说话。
贼!这个词对于出身大家闺秀,又入学武林名宿,又身嫁富豪之家的她来说,比当众抽耳光还让她受不了。
“唰”一下,她抽出了剑。
阿猫阿狗的胡说八道,得让他尝尝厉害。
文姓客人不为所动:“江湖上近年黑药泛滥,禁药横行,我以为只是江湖上的无名小人小锅小灶地胡涂一些蒙骗世人,没想到陆家堂堂药商世家,竟然暗地做这种不齿勾当。”
他看着方静茹的剑尖,那剑尖几乎要刺向他的咽喉了,但他还不住嘴:“若非亲身试行,我也不愿相信。我只是不明白,陆家一不缺钱,二不缺名,生意遍布,声名显赫,你方大小姐和陆家三少没一个出身下三流,全是钟鸣鼎食之家,这是为何?”
方静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仍然强辩:“天下药医天下病,天下人做天下事,陆家只卖药,从不做伤天害理之事,什么叫不齿勾当?”
文姓客人一指小人儿脚下的大包小包:“私制迷药毒药,江湖共愤,还要抵赖?”
方静茹一不做二不休,脸一沉:“那只是治头痛感冒的普通药,什么叫江湖共愤。”
文姓客人笑道:“这些药也叫治头痛感冒的普通药?”
方静茹答:“我说是便是了。”
文姓客人明白了:“那么你说我们是贼,我们便是了。”
“是的,你们私闯药堂,盗取药材,不是贼又是什么。”
文姓客人像遇到一个很可笑的事情一样“呵呵”笑起来:“由得了你一个人,我们不会分辩么?”
方静茹咬着牙,恶狠狠地说:“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文姓客人不笑了,环视了一下四周。
四周那些拿刀握剑的人静静地看着他,在他们眼里,他已经是个死人。
“我只是不明白,崆峒派清高至上,门人弟子奉训自律,为何会搅入这肮脏勾当?”
方静茹莞尔:“你搞错了,这跟崆峒派没有任何关系,跟方家也没有任何关系。”
文姓客人明白了:“这只是你们夫妻二人的生意?”
“是啊,陆家老爷子偏心,家产没分我们多少,一楼二楼都是老大老二在做主,我们老三坐吃山空,幸好还懂点药理,可以卖点成药。”
文姓客人笑了:“原来如此,你们夫妇二人游手好闲,不屑劳作,却想一本万利,于是干起了这害人勾当。”
“害人不害人的,不是你说了算。”
文姓客人一指一旁一起来的晋阳郞姓道:“这贼子,单这几个月,就用你们这里买的迷香迷药,做了三四起案子,糟蹋了好几个大姑娘小媳妇,不是害人又是什么?”
原来,他们不是一伙的。
方静茹冷笑:“刀剑杀人,难道你要把天下做刀剑的匠人都抓来杀了?”
文姓客人凛然道:“刀剑可杀人,也可防身,迷药毒药却只害人,非奸佞之徒,谁用此物?”
“这只是你的道理。”
“天下皆通此理。”
“只是你没有机会跟天下去讲理了。”
她不愿再废话,拉开架势。
文姓客人叹口气:“夫人乃名门之后,不但昧心制私,还要杀人灭口,实在令人叹息。”
方静茹一掐剑诀,果然是崆峒派的正宗剑势,气象不凡。
文姓客人还在说:“在下好言相劝,悬崖勒马,为时未晚。”
“姓文的,出招吧,把本事都拿出来。”方静茹等不及了,快点料理了这摊事儿,好恢复正常营业。
文姓客人仍然不动:“在下不姓文,只是随口诌了一个。”
方静茹道:“朝廷鹰犬,不知死的狗贼,处心积虑坏我陆家。谁管你姓什么?”
“在下姓霍,名文德。”
方静茹的脸忽然冻结了。
她也像木雕泥塑一样,呆在那里。
但是她眼珠却能动,上下左右,一遍一遍地打量面前这个人。
这人双鬓微白,短髯如刺,双目炯炯,但目光里都是悲天悯人的气概。
只是平静地看着她,没有一点儿要怎么样的意思。
她忽然软了,就像一座泥塑遇到水一样,垮了下来。
她扔掉了剑,跪了下来。
“晚辈该死,有眼不识泰山。”
她忽然回头,对着满屋子拿刀持剑的人喊道:“还不赶快全跪下,快跪下,拜见霍老大!”
几十个汉子全都扔掉刀剑,跪成了一片。
霍老大扫视着这些人,又叹了口气。
陆三也扑嗵一下跪了下来。
“前辈,你早说名字,在下哪敢造次。你就是让在下上刀山下火海,也不敢说个不字。”
他一下子痛哭流涕,像换了个人似的。
霍老大笑道:“我若早说,只怕你夫妻矢口否认。如今证据尚在,你们兀自抵赖。”
方静茹全身颤抖:“前辈宽宏大量,晚辈该死,晚辈再也不敢了。”
霍老大问:“你们知道该怎么做了?”
陆三急忙道:“晚辈立刻关张,再也不做了。”
“还有呢?”
“烧掉所有货物……”
“还有呢?”
“公告天下,向天下请罪。”
“还有呢?”
“事情处理完了,我夫妻二人立即收拾行装,赶到神风山庄向霍大侠当面谢罪。”
霍老大站起身来,这么长时间,他一直坐着。
“这位郎兄弟,先随你们在这里,待到事情办完,一起带来。”他看着陆三道,“人要有个三长两短,勿怪我把账都记到你夫妻名下。”
说完,他招手对小人儿道:“老贤弟,我们走吧。”
小人儿背起包裹,从人缝里穿过去,打开大门。
他不老,为什么霍老大叫他老贤弟?
霍老大大步走出陆家,街上阳光正好。
陆家的大楼外,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人。
霍老大走过他,没有停。
那人好像被他启动了一样,立即跟在他身后,用同样的速度,同样的步伐,跟着他走了。
“他们没敢反抗。”
后面的人“哦”了一声。
“我们过河。”
后面的人又“哦”了一声。
“我要赶去太原,约了一个人喝酒。”
后面的人又“哦”了一声。
霍老大边走边抬头看看天,步子更急了。
“明天要下雨,好像还是场大雨。”
后面的人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