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丰身体好了没几天却又快到国庆节了,便又不得不全力投入到放假前的准备工作中去,开安检会、狱情分析会、民警值班工作安排会、节假期间罪犯活动安排会,总之是大事小事一箩筐,还必须得把事情层层安排落实下去。每次放假都是这样,反而比平时忙上好几倍,就怕罪犯在放假期间闲来无事时闹出点什么乱子,值班警力也比平时多了几倍。
在忙的当中平丰没忘给秦立和秦景打电话,问他们国庆节是否有空,可以到他这里玩。两人都说忙,只得等下次有机会再说了。平丰有点遗憾,但也知道他俩确实不一定有空,而他自己国庆期间也要值班,所以人就这样,盼着别人想来,自己却又没时间好好陪,嘴上还要礼貌地邀请,始终是有点患得患失。可平丰心里是真地想他俩人能来,看到他们他就觉得放松而安稳了,对,就像秦景说的,安稳大过于一切。人到中年的他迫切需要一份安稳,看到他们,他才会相信自己已安稳地走过了许多春夏秋冬,正安稳地继续在生活里。人也是这样,需要以前的朋友和东西来证明自己现在还在存活的价值,否则想来真是无趣,生来赤条条,死去赤条条,中途若还什么都不穿什么都不带地来装饰遮掩一下自己,还不如就不要来这世上一趟了。而秦立秦景就是他截至目前生命里最好的装饰,他可喜欢着呢。那断了联系的几年里,他又何尝不是经常思念,只盼有机会能重拾得他们,可是他自己没那个勇气,到头来受折磨的却是他自己,当然可能还有他们。那时的他是多么可笑,现在的他会主动联系他们了,并希望他们能一直陪着他,挂在他的心上装饰着他到终老。
放假前两天,蓝悦对平丰讲她父亲在国庆期间要到她这个地方来看看,到时想邀请他和林教导吃个饭,一定要赏脸。平丰想这女孩子远离父母一个人呆在这里是还挺可怜的,便立即同意了,但也要错开自己值班的那两天。蓝悦说当然可以啦,便欢天喜地地跑开了。平丰看她蹦跳的身影,知她心里高兴,她可能也许认为他不会答应吧,他平丰还不至于那么小器。
十月一日这天,平丰在监区值班也顺便召开了个罪犯茶话会,又组织他们看国庆新闻。因为放假来亲情会见的罪犯亲属也比较多,所以留监值班的民警们比平时还要忙些,因为蓝悦说不回家,也留在监区的亲情会见室里作登记,顺便招呼些女性亲属,给她们做些政策宣讲工作,有那么两个带小孩的女人在见着了自家服刑的男人时哭得呜呜的,小孩不明事理也跟着哇哇地哭。蓝悦见着不忍心就拿了些茶话会上的瓜子花生糖去逗小孩,小孩好哄,一会儿便止住了哭声。大人这才能安心地讲几句话。平丰过来巡视,见蓝悦灵跳,做事还有模有样的便表扬了她几句。那蓝悦最经不得表扬,脸都笑开了花,说以后平丰也得把她往领导岗位上培养,平丰说还是得靠她自己努力。说到这里,两人又谈起王森洋,蓝悦说他做事比以前更努力认真了,经常在监区加班,这不,放假了连女朋友都不去看,今天还留在监区里忙。平丰说年轻人追求上进是应该的嘛,他现在就是张一波副监区长的得力助手,他也还担心会出事呢。正在摆谈时,平丰接到对讲机呼叫,有两个罪犯在宿舍里打架。平丰转身就往监区宿舍里跑,蓝悦在背后叫,她话还没讲完呢,二号她父亲就要到,三号请他吃饭。平丰却早已跑远了。
跑到罪犯203宿舍时,张一波和王森洋也才前脚刚到,赵季风正在宿舍里大声呵斥:“为什么打架?还不停手?”看样子也是才刚到不久。平丰三人挤进去一问,才是因为很可笑的一件小事闹起来的。原来是茶话会结束后,该宿舍的罪犯见分给自己宿舍的花生瓜子糖没吃完便用塑料袋装了回来。这其中的一名罪犯平常就比较霸道,又喜欢吃花生,就先将花生选完了放在自己的衣服包里好供自己慢慢享用。另外一个罪犯可能也想吃花生,见他毫不手软地将花生全都揣在自己身上就很有点生气,鉴于他平常也经常这样霸道无理,实在忍无可忍了,便说大家都是一个监号子里的,何必要这么自私嘛。那霸道罪犯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跳起脚来就骂:“敢跟老子争吃的?不想活了嗦!”先前那罪犯可能也觉得被压抑得太久了,又被他说得这样没面子,干脆就豁了出去,“老子就想跟你争吃的,又咋样?”这霸道罪犯看居然有人敢造次他,走上前去就“啪啪”两耳光扇去,随即两人就扭打在一起。同宿舍的罪犯巴不得这霸道罪犯被打,就在旁边看热闹,胆小点的就说算了,别打了,其实扯也扯不开他们。两人边打边吼叫着:“你他妈的算老几?敢来惹老子!”“老子就是要惹你,打死你又咋样?”……
罪犯室长看收不了场,赶忙跑到一楼的民警值班室报告。赵季风就和另一个民警边跑边用对讲机呼叫其他民警,很快就到了出事地。两罪犯见又涌进来这么多民警,便主动停了又互相指责对方不对,实际上两人都有点鼻青脸肿了。平丰叫带走,带到审讯室去。自己又留下来教训了其他罪犯几句。这边张一波和王森洋就押着两罪犯到审讯室去了。张一波叫王森洋给冯运杰打个电话,叫他到监区来一趟,一是做讯问笔录,二是加强警力,等收完假之后再给他补假。
王森洋给冯运杰打了电话之后给张一波汇报,说冯运杰来不了了,他正准备带他婆婆到镇医院去输液。张一波直皱眉,说他这段时间事情可真多。没办法,只好又呼叫平丰,平丰本来也打算到审讯室去看看,接到呼叫时人已快到办公楼的的审讯室了。
为防止出现更多的意外事件,平丰下午又组织全监区的罪犯开了个短会,说再出现此类似事件绝对严惩不贷。第二天秩序就井然了许多,罪犯下棋的下棋,打蓝球的打蓝球,看电视的看电视,没有再为些鸡毛蒜皮的事抓扯打架了。第三天一早交了班之后,平丰才终于放下心来,又叮嘱监区值班的民警要提高警惕,注意罪犯的动向,有事随时打他电话。这才回家准备洗漱一下好去参加中午的应酬,这几天呆在监区里人也呆得有点灰头土脸的了。
平丰回到家说中午的应酬是蓝悦安排的,音容就有点吃起醋来,说平丰怎么还和那个蓝悦牵扯不清的。平丰又补充说是蓝悦的父亲要请他们吃饭的,音容这才放心下来,叫平丰少喝点酒,回来也好带娃儿到县城里去玩玩,放了假好多小孩子都到县城里去玩了。平丰说他哪走得开,又怕监区出事,跑远了想回来都来不及了。音容又有点生气了,说平丰一天到晚只记着罪犯,好像那些人才是他的娃儿一样。平丰又说现在各监区都怕出事,万一到时出事影响了搬迁工作,谁都担待不起。音容这才没怎么说话,反正心里就是有点不高兴,还没等平丰出门,自己就先带了豆豆回她娘家屋里去了。
平丰按蓝悦说的地方准时到了镇上的山里红酒楼,说是酒楼也只是相对于镇上的其他餐馆装修得豪华点而已,处在镇街尾的一角中。这房东也是将以前的旧瓦房推了重新修的幢二层砖房,专提供给别人做生意用,现在的老板是湖南来的一个厨子,因为味道弄得不错生意便越做越好,后来将家人也接了过来,在二楼的雅间旁边就安了两个起居室。一家人在这里倒也生活得有滋有味。监狱里的同事旦凡要宴请重要的客人都喜欢到这里来吃点特色的东西,所以也是大家心目中有档次的饭馆了。蓝悦也不例外。其实这镇上并不缺乏客人,因为逢年过节来监狱探亲的人多,到山里来拉水果蔬菜和野生的东西也不少,监狱的民警职工们发了工资没多少娱乐方式,也喜欢闲暇时聚会吃饭,所以镇上的饭馆生意都还能做得走,就看谁做得更好更有特色点了。
蓝悦早已等在了门口,老远就见着了平丰往这边走来,便使劲地向他挥了挥手。平丰也看见了,就加快了步伐,看到蓝悦和旁边一戴眼镜的中年人说话。平丰猜想那可能就是蓝悦的父亲,没想到会这么斯文有书卷气,另外还有一个三十出头穿白色休闲装的青年人,只是不知他的身份是什么。走近了,蓝悦一介绍,果然是他父亲,另外那个年轻人她喊刘哥,是他父亲的兄弟帮手。平丰看着就像是她父亲的打手,因为他对平丰笑笑,随即又毕恭毕敬地问,蓝总,要不要把礼品搬出来。蓝悦父亲说先不忙,等会儿再说。蓝悦父亲又对平丰笑笑说,带了些礼品来,等会吃了饭,叫小赵给他们拉回去。其实平丰也注意到了停在了门口的豪华型越野车,看样子蓝悦正如别人传的那样家境很不菲,只是很奇怪她为什么会跑到这么个偏远的地方来上班,倒是没怎么听人说过,别人也只是猜测而已。随即又联想到到秦立上次开的车来,心里终究还是挺羡慕的,也许他挣一辈子的工资都买不起这样的车。蓝悦父亲又对平丰讲听蓝悦摆谈过她的周监区长如何如何,今日一见果然很潇洒。平丰也说蓝悦父亲很有风度。蓝悦在旁边说他俩人别互相恭维了,听着肉麻。正说笑间时,林强、赵季风和谢安玲也陆续都到了。蓝悦又给她父亲介绍这都是她平时玩得比较好的几个同事,还有几个放假回家去了。蓝悦父亲说若是没有人了,就到房间里去等。蓝悦说还有冯运杰没来,赵季风说冯运杰的婆婆在输液,可能要晚点来。林强便对平丰讲这段时间冯运杰工作不在状态,也难为他了。平丰心里也明白了些,就叫林强有机会再给他做做思想工作,他心思可能太重了。二人正低声聊着时,蓝悦已招呼大家进去了,说边吃边等冯运杰。
房间里的一桌子菜早已堆满,平丰说太破费了。蓝悦父亲说应该的,待坐定之后就首先举杯感谢平丰他们对蓝悦的照顾。平丰众人都说应该的,小女孩一个人跑这么远也不容易。酒过三巡,大家的话就开始多了起来,谢安玲插话说蓝总怎么舍得将闺女放这么远。其实这也是大家想问的话,都竖着耳朵听。蓝悦父亲说还不是蓝悦犟着要来的,她说她想过一过不一样的生活,他拦也拦不住她,从小就被惯坏了。于是大家又说蓝悦真幸福,有这么个疼她的爹。蓝悦说才不是呢,也举杯感谢大家以前对他的照顾,她在这里真地生活得很好很开心。在平丰听来,就听出了不一样的味道,这女孩子就像是在跟大家道别了一般,拿眼看蓝悦时,她也正瞟眼看他。平丰有点慌,才发现自己还没端酒杯,赶忙将酒杯端起来说照顾蓝悦是应该的,她本身就聪明能干。听蓝悦的领导夸奖自己的女儿,蓝悦父亲自然是很高兴,和平丰狠狠地喝了好几杯。平丰没想到他表面看起来斯文儒雅,喝起酒来却是豪爽利索,想来也是经常在外应酬的原因。大家看他俩喝得起劲,也兴致高涨起来,便你一杯我一杯地互相敬起来。这时冯运杰也匆匆赶到,看到大家互相敬着酒,先自罚了三杯又立即去敬蓝悦父亲。蓝总说年轻人好酒量有培养前途。林强在旁边遂又将蓝悦上次打架的事大致说了一下,结果把蓝总逗得哈哈大笑,说知道蓝悦有脾气,没想到还这么有脾气,难怪他管不住她。一桌子饭菜吃得热闹非凡,临结束时,蓝悦又来敬平丰,她说等会儿她还有话对他说。不知她会说什么,平丰看她有点醉的样子还在人群中应付,随即又想到自己,心里并不是很好过。他有时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明明很累很想歇休一下了,却还是要撑着精神应对周围的一切,因为生存就是这么回事,难道你还能逃脱周围的人和事。他曾经想逃脱过,却发现逃脱比面对更痛苦,逃脱惩罚的只是自己,而面对却可以让痛苦于无形之中转嫁到别人身上,让自己轻松点。平丰知道自己可能也有点醉了。
吃罢饭,大家又到隔壁的房间喝茶聊天。老板想得周到,也专门空了个大点的房间供客人饭后休息聊天或打牌,所以里面放了些沙发和桌椅板凳。酒喝得多点的,就靠在沙发上小憩起来了,有精神好的还继续聊着,趁林教导和自己父亲聊得火热时,蓝悦终于有了机会和平丰坐在一起。平丰问她想给他说什么,蓝说实际上还有点醉,脸也红嘟嘟的,凑近了平丰说自己想想看,大脑有点不清醒了。平丰看她娇憨天真的样子又自笑了起来,说她今天有心事。蓝悦又鼓大眼睛说平丰怎么知道,真是难逃他的法眼。平丰说凭自己的感觉,就凭她想给他说什么就知道她有心事。蓝悦呵呵轻笑起来,搞半天平丰还是不知道。沉默了一下,蓝悦又问平丰怎么不问问她妈妈没来,其他人都问了,她只说她妈妈没空。平丰说不用问,他猜就行了。蓝悦嗔他说他就这点很讨厌,什么事都能忍得住,耐力惊人。就比如现在,明明心里肯定很好奇,偏偏又装着不问不闻,就像个冷人一样,要么他就是不喜欢她所以没兴趣问。平丰说怎么会不喜欢呢,她是大家的开心果。蓝悦说真的啊,又低头思付了一下,遂又抬头说她的爸爸非要她辞了这份工作跟他回去。平丰说听得出她爸的那个意思,她爸怎舍得将自己的宝贝女儿放在这里吃苦受累呢,她本人又是怎样想的呢。蓝悦叹了一口长长的气,端起手中的杯子喝了一口这才说自己并不是家中的独生女,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还在读小学,而她父母在她读初中时就离异了,因为讨厌父亲的外遇,所以就一直跟着母亲住着。尽管如此,她父亲还是很疼她,所以一直生活都还是无忧。她父亲说她身上有些东西最像他,所以等她大学毕业后就一直希望她能到他公司去帮他。可她就是想和他对着干,所以就参加了公务员考试还偏偏选了个偏僻的地方,他当然气得不行,第一次来的时候就骂得她狗血淋头,这次来就是想和领导们沟通沟通,准备把她接走。平丰听着她的故事,真地就像在演电影一般,可女主角确实又偏偏在身边,这由不得他不相信。其实他也对蓝悦的身世家景猜测过,只是她一个女孩子他确实也不好去了解那么详细,应该说他和她还没有走到那么亲密的程度,若不是音容闹那么一出,也许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很快就可能告诉他这一切吧。平丰暗自幻想这些时又问她还有没其他人知道。蓝悦说没有,她的家庭情况她还是第一个告诉平丰的,因为信任他嘛。平丰立即感觉这个事很重要起来,好像再不搞清楚,这个女孩子马上就要从他面前消失了一般。平丰问蓝悦自己怎么想的,她一年的试用期也快满了,若转为正式的,还有个最低服务年限要求,到时要辞职就比较难了。蓝悦说就是嘛,她现在也很结纠。听她这样说,平丰内心还是有点失望,说明她并不是特别在意这份工作,当然没了这份工作她依然会生活得很好,可是她这样一个女孩若真地从他眼前消失了,就将带着他与她的秘密走了,然后又是无人知晓,虽然这次的疼痛遗憾会小很多,可他依然会难过的,人与人之间为什么就不能长久一点呢,那句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就是人间最好的咒语。除了他之外,其他的同事也会难过吧。其实除此之外,蓝悦也不是不适合当监狱警察,年轻有活力,正是现代年轻人具备的素质,无疑也会给监狱带来新的气象,哪会像他们的旧脑筋守着旧思维,监狱的工作需要像他们这样的年轻人来传承和开拓的。
平丰想了一下还是叫蓝悦自己好好和家人商量一下,当然她如果走了的话,大家肯定会舍不得的。蓝悦又笑脸对着平丰问他舍不舍得呢。有一刹那的心慌,平丰避开她的笑脸说自己当然也舍不得了。蓝悦这又笑嘻嘻地说自己会好好考虑一下,让平丰准她半个月的探亲家。平丰说当然没问题,只是担心她到时不来给他们道别一声就悄悄地走了。蓝悦还是嘻笑着说当然也有可能啦,到时让他们再也看不到她找不着她了。终于说清楚了,蓝悦说自己也去休息一会儿,确实有点累了。
平丰何尝不累,本来值了班之后就想回家好好休整一下,今天却又喝酒又不停说话,特别是蓝悦的最后一句让他们再也看不到她找不着她了的话,已搅得他心思混乱又怎能静下心来休息片刻。他当年就是这样悄无声息地告别了秦景,明明看见她正坐在篮球场上的黄桷树下等他,可他就是一直躲在她背后一棵较远的树下不出来,也不叫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她背朝着他,一动不动地看着操场,平丰丰知道那是他们初次认识地方,她说他像才从水里爬出来的,而他却认为她像天边一朵淡蓝的云。他在树背后看着看着她,眼泪就忍不住地掉下来,掉入土里,落入尘埃。他在心里问她这么热的天坐在那里不热吗、不累吗,又希望她能猛一偏过头来就能发现他,然后就飞奔着扑向他,还希望时间能永远定格,她在前,他在后,俩人就守着这样的画面直到天荒地老。但是他还是得走了,别了,秦景。
是的,别了,秦景。他这一别就不知已过多少经年,她在他平丰眼里还有最后的背影,可是他连一个背影都不愿意给她了。高考结束那天他就有这样的想法了,他告诉她他彻底考砸了,她不信,看他十分肯定并萎靡不振的样子,她又害怕地信了,千叮嘱万叮嘱他学校放榜的那天,她会在学校操场上的黄桷树下等他,到时一定要来找她,有什么事他们可以一起来面对和承担。他敷衍着答应了,便匆匆赶回了家躲了起来,在放榜的那天,他还是赶往了学校,却在中午校园无人时悄悄潜了进去,因为他实在害怕碰见熟人和同学而不得不承受他们诧异的眼光,他为什么没考上呢。他害怕去解释,也确定自己在解释时会掉泪,更何况他也解释不清,他会因为一个女人,因为几杯浓茶水而落榜的。
当看到榜上没有自己的名字时,他不愿相信,再仔细看一遍,确实没有他的名字,倒是有很多其他熟悉的同学的名字在,也有秦立的,全都在刺痛着他的眼睛。下坠,下坠,整个人连皮带骨迅速地挤压到脚上,是无比的沉重。人怎可以衰老得如此之快,转过身,就像已过了五十年、百年,一切都物是人非了。哪里还有希望?
在秦景那里么?她在么?她真地在黄桷树下等他么?他有点大脑空白地拖着步子往前走,走到学校操场时,看见了她果真坐在那棵大大的黄桷树下,他就悄悄地就躲在了另一棵树背后,不愿去惊扰她,不愿去惊扰她的梦,可是他以后却常常惊扰自己的梦,梦里他会带着她一起飞。他后来也曾想过,她若真地一回头发现了他,他的命运又会改变成什么样呢,也许他会听她的鼓励再复读一年重考。可他当时就不想再听她的了,还有深深的怨恨。人是多么可笑,说得再凶再厉害,有时也抵不过一个念头,一个回头,一个眼神,一个微笑带来的命运改变。命运好像终究不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蓝悦呢,蓝悦会为什么而改变呢。平丰思索着,但内心确实不希望她就这样走了,可人抵得过现实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