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侯国兴渐入佳境之时,“你要干什么?”外头忽然传来了寒霜的惊叫声。
紧接着,“好霜霜,你就从了我吧,我保证抬你为小妻。”又传来男子无耻的嬉笑声。
侯国兴不由皱紧了眉头,思索了片刻,便扭头吩咐肃立于侧的墨云。
“你去叫醒我屋里的那个懒鬼,告诉他,只要叫他身边的吴大帮我出了气,他惦记了很久的那个盆景,就归他了。”
墨云并没有马上就走,而是有些犹豫的说:“小官人,那位贵客身边的吴大,出手有点重,就怕……”
侯国兴没吱声,却冷冷的扫了墨云一眼,锐不可挡的冷芒直戳心窝。
墨云心底发寒,索性把头一低,毫不迟疑的转身就跑出了书房。
侯国兴继续心无旁骛的提笔练字,连墨云何时回来的,都不知道。
没过多久,“啪啪啪……”就听见院内传来了清脆的耳光声,以及客光先的惨叫声。
“哎哟,哎哟,疼死了呀。”
“吴大,快别打了,你听我说嘛,我真没偷东西。真的,就算是借我八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偷你家主人的东西啊,哎哟喂,别打了呀……”
这时,院子里,有人发话了。
“客光先,你再敢溜进二进院内里来偷东西,吾就让吴大阉了你。”
说话的少年,正处于发育的变音期,听他说话,活像公鸭叫。
“是,是,是,再不敢了,再不敢了呀。”
“滚吧。”
“噔噔噔……”院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由近及远,很快就听不见了。
侯国兴没有受丝毫的影响,依旧运笔如飞的照常练字。
不大的工夫,熟悉的脚步声,从外到里,最后停在了侯国兴的身旁。
侯国兴并未理会身边的动静,依旧聚精会神的练字。
直到,侯国兴写完了最后一个字,将笔搁到紫檀木的笔架上。
身旁的那人,才说:“就为了一个小丫头而已,你真舍得把宝贝的盆景给了我?”
侯国兴转身看了眼站在眼前的少年,轻声叹道:“唉,家门不幸,让弟弟你看笑话了。那个盆景,你拿走吧。”
“既是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呀。回头,你可别怨我,趁你之危,占你的便宜啊。”少年异常兴奋的扬声道,“沈荫,沈荫,赶紧的,去把西厢房内多宝架上,右边第四格最底下的宝贝,速速搬回我的住处。”
“你真不后悔?”少年知道那个盆景的厉害,有些不确定的又问侯国兴。
侯国兴点点头,一本正经的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愚兄我从不打诳语。”
“那好,既然哥哥你舍得割爱,那小弟我就真不客气了呀。”少年兴奋的直搓手,要知道,他惦记那个盆景已经有一年多了呀。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
侯国兴花费三年的工夫,精心雕琢的盆景,世所罕见,珍贵无比,即使有钱也买不到。因为,侯国兴压根就不卖。
比较巧合的是,上一世,侯国兴也姓侯。
侯国兴的爷爷,素有木雕界之无冕宗师的美称。
孙承祖业,侯国兴的木雕手艺,曾被侯爷爷亲口评价为:你若不当官,必是一代大宗师。
就在这时,同样一身青衣小帽的宋晋跑进了书房,哈下腰,小声说,“禀皇长孙,西李婆子忽然发觉您没在,急着要见您。”
“不去。吾在这里快活得紧,回去干嘛?”皇长孙朱由校摇了摇头,断然不想回去。
宋晋打小就伺候在朱由校的身边,他知道,硬劝肯定是劝不动的,只能搬救兵了。
“大哥哥,求求您了,帮着劝一劝吧,西李那婆子可得罪不起啊。”宋晋凑到侯国兴的跟前,点头哈腰的恳求帮忙。
侯国兴的心里门儿清,宋晋嘴里的西李婆子,朱由校真的得罪不起。
朱由校的父亲,也就是当今的皇太子,身边有两位李选侍。其中,地位略低的那位被称为西李,她既是男人的心头肉,又是朱由校的养母。
在双重身份的加持之下,所谓的西李婆子,可以任意把朱由校搓圆或搓扁。
“宋晋,你长本事了啊?当着吾的面,就敢阳奉阴违了啊?”朱由校火了,抬腿就是一脚,正好踢在了宋晋的屁股上。
“哎哟……”宋晋顺势往地上一扑,又自己用力的滚了好几圈,这才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侯国兴没看装死的宋晋,径直盯着朱由校,板着脸,极其严肃的说:“真把西李那婆子得罪狠了,你就很可能再也见不到我娘了。”
“你……你这是何意?”朱由校惊讶的瞪着侯国兴。
侯国兴一本正经的说:“你自己心里清楚,我没开玩笑。且不提我了,西李那婆子若想弄死我娘,易如反掌,不比掐死一只小蚂蚁更难。”
“我……”朱由校努力想装出不怕西李的样子,无奈何,迟疑不决本身,就暴露了色厉内荏的本质。
人在屋檐下,谁敢不低头?
侯国兴丝毫也没有说错,胳膊还能扭得过大腿么?
实话说,西李婆子拿朱由校,可能没有太好的办法。但是,她唆使人,打杀几个朱由校的身边人,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暂且回去吧,等管松了,你再来找我玩耍。”侯国兴看出朱由校对西李婆子的畏惧,趁机递了台阶给他下。
“成,下次啊,吾教你木匠活,你教吾刻木雕,如何?”朱由校毕竟太年轻了,即使已经打了退堂鼓,也要撑住面子不倒。
“不学木匠活,那太过有辱斯文!”侯国兴丝毫也没有惯着朱由校,径直拒绝了他的要求。
从地上悄悄爬起的宋晋,暗暗挑起大拇指,对侯国兴佩服得五体投地,无以复加。
朱由校的身边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马屁精。惟独,侯国兴总是敢于当面硬怼。
偏偏,朱由校只要溜出了宫门,必定来找侯国兴一起玩耍。
这且罢了,朱由校竟然还不顾身份的唤侯国兴为哥哥。
因为,朱由校最依赖的乳娘,就是侯国兴的亲娘侯客氏。
“算了,总是说不过你,我走了啊,不许送。”朱由校狠狠的跺了跺脚,十分扫兴的转身走了。
侯国兴真没送他,眼睁睁的看着他大踏步的出了书房门。
“多谢大哥哥出言相助,小的不敢言谢。”宋晋深深的哈下腰,脑袋都快碰到了地面。
“且去吧。最近一段时日,尽量不要撺掇吾弟出门了。你们的屁股开花倒是小事,莫名其妙的丢了小命,那就极不划算了呀。”侯国兴板着脸,毫不留情的训斥宋晋,教他不要鸡蛋碰石头。
“是,是,是,再不敢了,再不敢了。”宋晋点头哈腰的答应了。
“大哥哥,您若是没别的吩咐,那小的就随皇长孙,回宫里去了。”在侯国兴的面前,宋晋一贯善于装老实。
侯国兴点点头,宋晋再次长揖到地,又倒退了两步,这才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