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侯国兴早就猜到了,带着惹祸精朱由校一起出门,准没好事儿。
果然不出所料,这才刚进门,朱由校就帮他得罪死了赵长生。
赵长生的涵养,惊人的好。
他明明听见了骂声,却只当耳旁风似的,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林家大门。
若是一般人,肯定会埋怨朱由校几句。
可是,侯国兴太了解朱由校的脾气了,也懒得去说他。
如果劝说有用,朱由校早就是盖世鸿儒了!
反正吧,赵长生和侯国兴之间,顶多也就是个场面上的面子情罢了。
得罪了,也就得罪了,没啥了不起的。
负责司仪接待的赵长生,自己倒先跑了,如果是一般人,肯定要心慌。
侯国兴不是一般人,他站在路中间,抬手拦住了一个空手往里走的青衣小厮,一脸严肃的说:“我有急事禀于恩师大人,速速领我前去拜见。”
青衣小厮吃侯国兴这一唬,当场就懵了圈,赶紧哈着腰在前头带路,领着他和朱由校穿过垂花门,越过三进院,到了四进的正房寿堂门外。
侯国兴冲朱由校使了个眼色,朱由校眨了眨眼,便止步于寿堂门前,没有再跟进去。
进入寿堂之后,一身吉服的恩师林盛居左,师母汤夫人居右,正端坐于寿堂之上。
侯国兴进门后,快走了几步,大礼拜下,恭敬的说:“弟子侯国兴,拜见恩师大人、师母大人,恭贺恩师老大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林盛微微一笑,轻轻的虚抬右手,温和的说:“快些起来吧,今日人多嘴杂,老夫就不留你扯谈了,且去后花园内和师兄们一起吃茶赏景吧。”
“是。”侯国兴起身后,长揖到地,倒退了两步,这才转身出去了。
今天林盛做寿,他的官场同僚和同年进士们肯定要来捧场,哪有工夫拉着侯国兴这个不怎么起眼的小字辈闲扯淡?
侯国兴出门找到了朱由校,两人便在一位女婢的引领下,踱进了林家的后花园。
后花园中,假山上的亭子里,侯国兴的同门师兄们正聚在一起聊得兴起。
处于礼貌和交际的需要,侯国兴都很有必要走过去,和师兄们亲切打招呼。
朱由校不喜欢和俗人们打交道,便打算和侯国兴分道扬镳,各玩各的。
侯国兴很熟悉朱由校的脾气,他想做的事情,你越阻拦,越起反效果。
于是,侯国兴叮嘱跟进来的沈荫和宋晋,“你们两个一定护好大公子,明白么?”
实际上,侯国兴明知道说的是废话,也必须当着朱由校的面说出来。
不然的话,回头朱由校肯定会抱怨他,你完全不关心吾的死活!
侯国兴去会友了,朱由校则带着沈荫和宋晋,在林家的后花园里闲逛。
朱由校住惯了皇宫,却从未进过大臣们的家宅,处处都觉得新鲜。
侯国兴走上亭子的外面,冲着人堆,拱手作揖道:“见过各位师兄。”
现场的十几位师兄们,只是瞥了眼侯国兴而已,并无人主动和他搭讪。
侯国兴早就习惯了,丝毫也不以为意。
“哈哈,侯师弟,早就盼着你来了,来,快过来。”
就在有些小尴尬之时,有人从人群后边,钻了出来,冲侯国兴含笑招手。
侯国兴含笑走到那人的身边,拱手道:“少木兄,你何时进的京,怎么也不事先通知我一声呢?”
少木兄,名唤张霆,现为定兴县学的增广生员。因其年过弱冠,长辈赠了表字。
侯国兴年仅十七岁而已,尚未取表字,便只能是侯师弟了。
张霆笑着解释说:“我也是昨天下午刚进的京城,本想昨天就去找你。不料,身边出了点事儿,给耽搁了。”
侯国兴回定兴县参加县试的时候,因为偶然的机会,结识了张霆。
结果,他和张霆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张霆也格外的热情好客,得知侯国兴是回乡备考的童生,便硬拉着他,去张家庄,住了半个多月。
除了登门拜见张家长辈的时候,侯国兴送了厚礼之外,他临走的时候,还故意在枕头底下塞了三两银子。
张霆好客,那是他性格豪爽而已,绝不能把他当成傻子。
到张霆家里白吃白喝了半个月,若是没有任何表示,那就太不懂事了。将来,还怎么好好的交往下去?
人际关系,最讲究的就是有来有往。若是长期有去无回,迟早友尽。
酸秀才们聚在一起,佐不过舞文弄墨,吟诗作词这些老套的娱乐活动了。
侯国兴一门心思专攻八股文,连院试时的试帖诗,都写得平平。
不过,科举取士,主要看八股文的水平高低。试帖诗写的好不好,一向无关紧要。
师兄们热火朝天的吟诗对句,侯国兴一直和张霆凑在一起闲聊。
就在这时,李正鼎来了。
仇人见面,自然是格外眼红。
在李正鼎的提议之下,大家一直同意联诗接龙。谁若是答不上来,便须学狗叫。
侯国兴心里非常清楚,李正鼎的这个提议,正是冲着他的短处而来。
继续留在亭子里,显然就不合适了。
侯国兴起身想走,却被早有提防的李正鼎挺身拦住了。
“侯师弟,如此文坛盛事,岂能中途退场呢?”李正鼎故意想刁难侯国兴。
侯国兴早就料到了这一招,便故意捂住了肚子,装作慌乱的样子,说:“不好意思,实在是内急。若是在此间出了丑,岂不是大煞诸位师兄的雅性么?”
这时,张霆挺身而出,帮侯国兴说话,“是啊,人有三急,岂能不解决呢?侯师弟,你速速去吧。”
张霆的父亲,也就是个乡下的举人土财主罢了。但是,他的亲舅舅却是吏部文选司的员外郎。
众所周知,吏部,尤其是文选司的官员们,个个牛气冲天,极不好惹。
既然,有张霆出面护着侯国兴,其余的师兄们,也都没敢再帮李正鼎的腔。
侯国兴趁势想溜,却不料,惹祸精朱由校突然冒了头,大声嚷嚷道:“岂有此理,简直是狗眼看人低。”
这家伙,一向是惟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哪里有热闹,就喜欢往哪里钻。
“你是哪家的刁奴,竟敢如此猖狂?”李正鼎火了,被张霆拦着不许出气也就罢了,连个奴仆也敢公开指责他,简直是要翻天啊!
“吴大,掌嘴!”朱由校嚣张惯了,还从不曾挨过旁人的骂,当即就翻了脸。
吴大是从今上从沧州武术世家之中,钦选的皇长孙护卫,特赐世袭锦衣卫百户之职。
既然朱由校已经吩咐了,吴大还有啥可说的,几步走到李正鼎的面前,伸出左手揪住他的衣领,右手左右开弓,连扇了好几记耳光。
俗话说的好,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
朱由校冷不丁的下令动粗,吴大都扇完了耳光,并将李正鼎推倒在地上,侯国兴的师兄们这才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