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间,张承奉感觉头痛欲裂。
他强忍疼痛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间古色古香的卧房中。
张承奉喃喃自语道:
“这是在哪?”
来不及惊讶,又是一阵剧痛袭来,张承奉不得不捂住脑袋。
右手不经意间触碰到额头上的伤口,强烈的痛觉刺激,让他忍不住叫出声来。
房门应声被推开,一名身穿古装,看上去像是婢女打扮的女子匆匆走了进来,惊喜地喊道:
“副使醒来了!”
随即一溜烟就跑没了影,只听见她的呼喊声越来越远:
“副使醒来了!副使醒来了!副使...”
‘什么副使,她在说些什么?’
少女古怪的穿着、言行,让张承奉好似断头台上的路易十六,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但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还是让张承奉在意识清醒后,满床铺的翻找手机。
可别说是电子设备,这间卧室里连个电灯泡都没有。
莫非手机被人拿走了?这让张承奉倍感紧张。
他倒不是紧张自己的手机,而是担心里面的浏览记录、聊天记录被人翻出来。
无意间,张承奉瞥见梳妆台上放置着一面铜镜,心道:
‘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人在用铜镜。’
额头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传来疼痛。
张承奉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受的伤,但既然有面镜子在,也正好瞧一瞧伤势严不严重。
当他站在铜镜前,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名少年,看模样大概在十三四岁。
“开、开什么玩笑...”
张承奉年纪并不大,但作为一名大一新生,无论如何也不会如此稚嫩。
况且镜子里的少年虽然长相清秀,但这根本就不是自己的本来相貌。
张承奉朝着镜子挤眉弄眼,镜子里的少年也随他的动作一一做出各种表情。
这才让张承奉确信,镜子中的少年正是自己。
张承奉终于反应过来,他这是穿越了。
‘这是哪个朝代?我又是谁?为什么原主一点记忆也没给我留下?金手指又在哪?’
张承奉心中满是疑惑。
金手指!张承奉突然醒悟过来,赶忙在心里默念:
‘系统!’
却没有得到任何反馈,张承奉不死心,他继续在心底默念:
‘系统,醒一醒。’
‘兄弟,救一下!别装死!’
‘叮!叮!叮!’
‘系统,你给我叮一下行不行,就叮一下,求求你了!’
‘快给我叮!’
张承奉如同央求女朋友一般,不断地呼唤着系统,可依旧得不到他所期待的回应。
“原来这不是系统流。”
张承奉只得接受现实。
“什么四头牛?”
一名中年美妇走了进来,笑道:
“你在说什么胡话。”
中年美妇款款走来,身上带着沁人的芳香。
张承奉猜测突然出现的美妇可能就是自己的母亲,这让他不敢生出一丝邪念。
穿越是一张单程票,既然回不去,便要以少年的身份在这个世界上生存,张承奉决定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孩儿见过母亲。”
张承奉恭敬地行礼道。
然而美妇却脸色大变,她扭头对门外之人喊道:
“快去将大夫请来!”
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
“连巫医也一并唤来!”
守在外边的人答应一声后,张承奉便听见屋外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
美妇双手捧着张承奉的脸,满面愁容道:
“你怎能称呼我为母亲,莫非是得了失魂症不认得我了?”
张承奉知道,古人管失忆叫作失魂症,正巧他也没有继承原主的记忆,当即认了下来:
“我忘记了许多事,今日醒来见着您,觉得很亲切,还以为是自己的母亲。”
二人靠得很近,张承奉甚至能够闻见美妇的体香。
知道美妇并非自己的母亲,这让张承奉不由心猿意马,面红耳赤。
“我是你的姑母,你见着我,自然觉得亲切。
这失魂症定是与你坠马有关,我都说了让你这段时间谨慎一些,免得遭了索勋的毒手,你非不肯听从。
依我看来,你那匹马肯定也是索勋叫人动的手脚。”
张承奉恍然大悟,原来这位美妇是自己的姑母。
苏醒后,不见父母,却是姑母第一时间赶来探望。
看这架势,自己是标准的起点主角设定:
父母双亡。
美妇言语之间,既有对张承奉不听劝告的埋怨,更是对索勋这个名字满怀怨恨。
张承奉疑惑道:
“姑母,索勋是谁?他为什么要谋害我?”
美妇听张承奉问起索勋,咬牙切齿道:
“他是一个奸贼、恶贼!
你父亲临终之际托孤于他。
他却自称节度使,将你祖父留下的基业占为己有。
为了安抚众人,才施舍给你一个节度副使。”
节度使?节度副使?
这让张承奉敏锐的察觉到自己正身处唐宋之间,因为节度使一职是在唐朝开设,在元代被废。
而美妇所言他的父亲临终托孤,以及祖父留下的基业,更让张承奉进一步锁定自己生活在中晚唐,或者是五代十国。
毕竟以宋朝对武人的防备,是不存在节度使一职,父传子,子传孙,私相授受的。
张承奉赶紧求证道:
“姑母,今年是哪一年,此地又是何处?”
“如今是大唐景福三年(公元894年),这里是你自小长大的敦煌,我见你坠马受伤,便将你接来家中照看。”
美妇解释道。
张承奉对唐朝的历史了解不多,但通过敦煌二字,他还是很快就联想到了归义军。
在他的记忆中,归义军政权一直持续到北宋时期,最终由西夏李元昊所灭。
当然,美妇声称现在是大唐景福三年,与北宋还隔着一个五代。
张承奉想到美妇提及归义军是自己祖父留下的基业,这让他迫不及待的询问起自己的姓名。
美妇握住张承奉的手,坐在榻沿:
“真可怜,怎么能将自己的名字都给忘了。
记好了,你姓张,名承奉,是归义军的节度使,不是所谓的节度副使。”
见原主与自己同名同姓,张承奉大为惊喜,毕竟这个名字都已经被叫了十八年,真要让他改名换姓,多少也有点不适应。
张承奉脱口而出道:
“莫非张议潮就是我的祖父!”
美妇闻言,又喜又气:
“你怎能直呼先祖的名讳!
不过连自己名字都忘了,居然能够记得你祖父,这一定是父亲在天之灵的保佑。
否则你前几日坠马,哪还有性命。”
在后续与美妇的交谈中,张承奉得知,她是张议潮的第十四女,与归义军大将李明振育有四子一女,如今寡居在家。
而占据节度使之位的索勋同样也是张承奉的姑父,只不过是张议潮其他女儿的丈夫。
张议潮育有二子,以及十多位女儿。
长子名叫张淮铨,次子名叫张淮鼎。
张淮铨无后已终,张淮鼎则仅有张承奉这一个幼子存活于世。
李张氏将张承奉拥在怀中,说道:
“张氏一门几经丧乱,如今你曾祖父一脉,就只剩了你一个男丁。
你要继承你祖父的志向,重振祖业。”
张承奉点头称是。
在李张氏的讲述中,张承奉进一步了解了祖父张议潮的生平。
他生长在吐蕃的统治之下,却心怀故国,率领河西百姓,反抗吐蕃的奴役,将吐蕃势力彻底驱赶出河西,收复四千余里的汉家旧土。
按照唐朝的惯例,节度使需要派遣家人往长安为质,张议潮两个儿子当时尚且年幼,便由其兄长张议谭代为入朝。
张议谭死后,朝廷下旨,征召张议潮入朝。
若是换了别的节度使,自然是听调不听宣,或者是让自己的儿子代替他去。
但张议潮不同,那里是他生活在异族统治之下时,朝思暮想的长安。
他不仅自己去了,还将两个儿子张淮铨、张淮鼎一并带走,把归义军留给了兄长张议谭之子张淮深。
张议潮最终老死在长安,而张淮铨、张淮鼎则在黄巢攻陷长安以后,趁乱逃回了河西。
张淮铨回到敦煌后,不久病逝,而张承奉之父张淮鼎则唆使节度使张淮深的两个庶子发动政变。
最终张淮深夫妇及其六名嫡子皆被二人杀害。
可谓是父辞子笑,兄有弟攻。
事后,张淮鼎在姐夫索勋等人的拥立下,成为第三任归义军节度使。
而发动政变的二人,则因为弑父杀兄,为世人所不齿,被堂叔张淮鼎所杀。
当然,张承奉不知道的是,早在今年正月初十,大唐天子就已经下诏改元,以今年为乾宁元年。
只不过由于肃、甘、凉等三州为异族占据,道路断绝,因此李张氏还误以为如今是景福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