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今夕何夕,君已陌路!(值得纪念的日子加更)

夏皇大步从后堂走出,一脚揣在那年轻人的身上,将他踹倒在地,怒道:“朝廷怎么净养了你们这些混账东西!”

去年的纵火案审起来其实并不容易,汤安伯是权贵,朝阳县衙办不了这样的案子,也不可能像审理寻常案件一样,可以十八般刑具齐上,不过,他刚才被套出来的那些话,夏皇全都听在耳朵里了,想翻供都翻不了。

根本不用再找什么证据,气急之下的夏皇,当下便让两名衙役拖着他下去,先打二十板子。

这是实打实的二十板,刚刚十板子出头,汤安伯之子就已经哀嚎不出来了,二十板打完,更是干脆的晕了过去。

闻讯而来的汤安伯满面怒气的踏进县衙大堂,指着王汉升的鼻子,大怒道:“姓王的,你把我儿子怎么了?”

王汉升看着他,平静的说道:“令公子教唆他人,谋害徐书吏一家,又恶意纵火,累及无辜,死伤多条人命,本官已依照当朝律法,将他暂行收押。”

“谋害个屁!”

汤安伯大怒道:“我儿子怎么会做这种事情,一定是你屈打成招,我警告你,不要以为当上朝阳县令就了不起了,我儿子要是有事,你这个县令也当到头了!”

“汤安伯好大的威风!”

夏皇沉着脸走出来,冷声道:“朝阳县令吃的是朝廷俸禄,为国做事,他当不当朝阳县令,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了!”

汤安伯面色大变,一个激灵之后,立刻跪倒在地,颤声道:“陛,陛下......”

夏皇看着他,问道:“你告诉朕,朕要任命一位朝阳县令,是不是还要经过你汤安伯的允许?”

“陛下,臣不是这个意思!”

汤安伯额头冷汗直冒,立刻解释道:“臣一时激动,冒犯了陛下,还请陛下恕罪,只是臣的儿子,绝对不可能行如此恶事,其中定有缘由,一定是这朝阳县令屈打成招,还请陛下明鉴!”

“朕亲耳听到的,难道有错!”夏皇大步走上前,一脚踹在他的肩头,汤安伯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那是七条人命!”

夏皇看着他,怒道:“百姓如果知道他们的赋税就养了你们这么一群畜生,他们会怎么骂朕?”

诸葛飞还是第一次见夏皇这么生气,他稍稍向后退了两步,发现衣服下襟一紧,低头看了看,看到赵曼柔拽着他的衣角,脸上的表情明显有些害怕,看来是夏皇现在的样子将她吓到了。

诸葛飞将衣角从她手里拽出来,男女授受不亲的,她也不知道避嫌,总是往自己身边凑什么凑......

赵曼柔瞪了他一眼,再次抓起他的衣角,攥的更加用力了...

夏皇走到最上方的桌案之后,猛地一拍惊堂木,沉声道:“此案,朕要亲审!”

汤安伯身体一颤,软倒在地。

皇帝审案,根本不用那么多弯弯绕。

他只要坐在堂上,亮明身份,晕倒之后被强行叫醒的汤安伯之子就什么都招了。

他早就看上了徐书吏的妻子,那天晚上,趁着徐书吏不在家,潜入徐家,想要用强,徐书吏的妻子誓死不从,他便失手掐死了她。

恰逢徐书吏回到家,他便一不做二不休,命手下打死了徐书吏,毁尸灭迹,一把火烧了徐家,伪装成失火的假象。

听他招供完毕,汤安伯早已满面苍白,瘫在地上,犹如烂泥。

“好大的狗胆,真是好大的狗胆!”

夏皇平日里接触的都是国家大事,诸如此类的民间案件自是不会上奏于他,此刻气的身体颤抖,林枢急忙上前一步,立刻道:“陛下息怒,龙体重要,龙体重要。”

他向诸葛飞使了一个眼色,诸葛飞会意之下,立刻让许六安将汤安伯之子带了下去。

夏皇逐渐的平静下来,说道:“即日起,除去汤安伯爵位,贬为庶民,其子罪大恶极,十恶不赦,立刻移交刑部,依律处置!”

汤安伯浑身抖如筛糠,跪倒在地,颤声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饶命?”

夏皇看着他,冷声道:“你让朕饶他的命,那谁来饶徐书吏一家的命,谁来饶那五名无辜百姓的性命!”

“朝阳县令王汉升!”

夏皇忽然开口说了一句。

王汉升立刻走上前,躬身道:“臣在!”

“这件案子,你办的很好。”

他看着王汉升,说道:“京都不比诸城,朕知道你平日里办案会遇到诸多阻碍,朕赐你玉牌一枚,见此牌有如见朕,若有人敢阻挠,以抗旨处置!”

林枢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牌,笑着说道:“王大人,还不谢过陛下。”

王汉升立刻回过神,伸手接过,躬身道:“臣,谢陛下!”

“不必谢朕。”

夏皇看着他,说道:“朝阳县是天子脚下,出了这样的事情,丢的是朕的脸面,望你以后都能如今日般尽职尽责,不要让朕失望。”

王汉升躬身到底说道:“臣必不负陛下期望!”

夏皇站起身,又道:“朝阳县丞徇私枉法,罔顾人命,立刻革职查办,一同交予刑部处理,朝阳县丞乃是你之佐官,你可有合适的人选推荐?”

王汉升道:“臣全听陛下和朝廷安排。”

夏皇摆了摆手,说道:“县丞与你共治县衙,朕可不想再派一个捣乱的麻烦进来,你心中若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尽可直言。”

王汉升想了想,拱手道:“臣,臣心中倒是有一位人选......”

......

夏皇离开之后,县衙中的衙差捕快们才明白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陛下亲临县衙,杨县丞和郑县尉被当场革职查办,去年徐书吏的案子水落石出,汤安伯之子被依律严惩,汤安伯也被削了爵位,贬为平民。

最让他们震惊和不可思议的是,当今天子,居然会微服私访朝阳县衙!

皇帝在他们眼中,自然是高高在上的人物,只存在于那座森严壁垒的紫金城之内,普通人一辈子也难以见到,谁能想到,他们作为一个小小的衙差,有朝一日,竟然能看到活生生的皇帝。仅这件事情,便足够他们吹嘘一辈子了。

王汉升走出前堂的时候,看到县衙的一众官吏都整齐的站在院子里。

“谢大人!”

“谢大人!”

......

见他走出来,众人纷纷躬身行礼,整齐划一。

王汉升看着众人,疑惑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一人走上前,看着他,认真的说道:“徐书吏是我等同僚,大人为他昭雪冤屈,当受我等一拜。”

王汉升摇头道:“这是本官的职责所在,你们不必如此。”

那官吏拱手道:“武县令、杨县丞和汤安伯府勾搭成奸,令徐书吏夫妇蒙冤而死,我等有心无力,大人与武县令和杨县丞不同,您刚直不阿,不畏强权......,我等日后,甘愿为大人驱使!”

“愿为大人驱使!”

“愿为大人驱使!”

......

县衙一众官吏纷纷低头躬身,诸葛飞靠在门上,长舒了口气。

这一次杨县丞算是彻底栽了,岳父大人凭借此事,在县衙一举树立了威信,这些人对他心服口服,以后做任何事情,都会顺利许多。

更何况,他手里还有皇帝赏赐的玉牌,见玉牌如见君,和尚方宝剑一个效用,虽然不能上打昏君,下诛佞臣,但以后像什么汤安伯定安侯之类的小角色,见到这牌子,只能站好了乖乖挨打,决不敢再猖狂。

他揉了揉的脑袋,好不容易休个假,还要操心这操心那的......

一双纤细的手掌从身后探出,代替了他的手,帮他轻轻揉按着。

王映月站在他的身后,轻声道:“夫君辛苦了。”

“谁让她是我家娘子的爹呢......”

诸葛飞揽着白裳的腰肢,说道:“不过这两天可真累坏了,我是需要好好放松放松。对了,你的姨妈...咳咳..你的月事去了几天了?”

王晚晴俏脸羞红道:“没个正行,已经快一旬了,你老问这个干什么?你为何对小靓我俩的月事如此上心?”

诸葛飞老脸一红道:“这个吗,前七后八,以后再跟你解释,咱们快回家....”

......

皇帝亲自叮嘱过的事情,刑部的动作十分迅速。

去年闹得沸沸扬扬的纵火案,最终的证据全都指向汤安伯府,汤安伯的爵位被直接削掉,汤安伯之子也被打入天牢,刑部从审案到复核,只用了不到两天时间。

七条人命,又引起了极大的舆论,根本平息不掉。

按照时间来推算,今年的秋后处决名单,那位汤安伯之子是赶得上的。

这自然是一件震动京都的大事。

去年的那件案子,加上县衙的小吏,死了有七人之多,哪怕是在京都,这也是重大的案件,引得了无数人的关注。

但此案虽然备受关注,最后却是不了了之,刑部不确定是失火还是纵火,案情便一直搁置了下来。

百姓们再次听到此案的时候,案情已然告破。

据知情者透露,此案乃是刚刚上任不久的朝阳县令王斌王汉升,不畏汤安伯府的强权,以雷霆手段,镇压了县衙内和汤安伯勾搭成奸的县丞,力破此案,徐书吏被害一案才得以沉冤昭雪。

百姓对此无不拍手称快,而那位王县令,经此一事之后,在百姓口中,便成了公正严明,不畏强权,为民做主的青天大老爷,两日内,前往县衙报案的百姓都多了起来。

诸葛飞原本担心这几件案子无法查下去,没想到夏皇居然随手就送出了那么一块牌子。

汤安伯的案子不是这几件案子中最复杂的,但却是背景最深厚的最难办的,如今连他都被一撸到底,其他人自然不足为惧。

有了这块牌子,便如同是有了一道保障,可以不用当一个憋屈县令,京都的诸多权贵豪族,县令的面子可以不给,却不能不给皇帝面子。

曹府,曹锦程站在桌前,提起笔,将“汤安伯”两个字划掉。

曹锦乾叹了口气,说道“人算不如天算,谁也没有预料到,陛下会去朝阳县衙,此次朝阳县丞入狱,汤安伯被削,刑部那边的安排也没有了作用,朝阳县衙铁桶一片,却是不好再渗透了。”

曹家自今年伊始,便一直流年不利,几乎没有一件顺心的事情,连向来不信运势之说的他,心中都有几分怀疑,他们曹家,莫非真是霉运当头?

曹锦程抬起头,说道“陛下已经关注到他,暂且先不要去找朝阳县令的麻烦了。”

曹锦乾有些自嘲的笑笑,说道“我一个国子学士,出了国子监,便什么都不是了,能找何人的麻烦?”

......

颐香苑中,白发老妪将一叠卷宗烧掉,看了林青黛一眼,淡淡道“下次再想送人情,你自己去想办法。”

“小气......”

林青黛瞥了老妪一眼,走回自己的房间,看到坐在桌前的诸葛飞时,揉了揉眼睛,惊喜道“你今天没有去宫里?”

“我请了几天假。”

诸葛飞看着她,说道“这次的事情,多谢你了。”

“我才不听谢谢,嘴上的谢谢有什么用,还不如身体上的谢谢。”

林青黛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要是真想谢我,就陪我打几圈牌,再陪我睡一觉,就算是谢过我了。”

林青黛是个现实主义者,所以诸葛飞今天来的时候,就做好了献身的准备。

他一边摸牌,一边还得防着小桃偷看他的牌给林青黛通风报信,这小丫头片子一会儿过来偷瞄一眼,一会过来偷瞄一眼,难怪林青黛总是不点炮儿。

诸葛飞打了一张白板,问道“你们这里,有没有掌握曹家的什么罪证......”

林青黛看了他一眼,说道“当然有,看你要什么程度的罪证了。”

诸葛飞想了想,说道“能把他们一举扳倒的那种。”

林青黛看着他,问道“扳倒曹家可不容易,你觉得你能付出什么代价?”

诸葛飞想了想,这代价肯定小不了!扳倒一个有着几十年的底蕴,在京都如日中天的家族,并不是一件容易事,怕是被她睡一辈子自己都无法偿还啊......

“别做梦了。”

林青黛瞥了瞥他,说道“曹家要是能扳倒,也不会等到现在,你那小胳膊小腿的,最好不要打这样的主意。”

连她都这么说了,看来时机的确未到,诸葛飞打了几圈麻将,说道“我先去看看娘,一会儿回来陪你睡。”

“不急,你去多陪咱娘一会儿”

......

小桃一边收拾床,一边说道:“小姐啊,你说诸葛公子他是不是也修行了什么媚术啊......”

林青黛将那大布娃娃放在柜子里,说道“胡说,男人怎么能修行媚术?”

“他没有修行媚术,怎么能把你迷得神魂颠倒的,不过小姐啊,你也总不能和他这么偷偷摸摸的一辈子啊,以后曹夫人要是离开这里了,诸葛公子也不来了,你可怎么办?”

“......”

林青黛深吸口气,脸上露出笑容,说道“小桃,你过来,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

诸葛飞这次来颐香苑,并没有碰到那名老妪。

老乞丐已经和他解释了蛊术到底是怎么回事,揭开了那一层神秘的面纱之后,诸葛飞对此就不怎么害怕了。

说是蛊术,其实就是他们养的毒虫,比起直接下毒,这种方法更加灵活隐蔽,不易察觉。

当然,这其中还有一些门道,诸葛飞暂时没有摸清,但老乞丐告诉他,那老婆子还没有到下蛊于无形的地步,只要不被她碰到,就不会有什么大事。

修习这蛊术,有一些特殊的条件,诸葛飞暂时无法满足,也就只好将此事搁置了下来。

他从颐香苑出来,没有回曹府,而是先去县衙接晚晴。

杨县丞和郑县尉双双下狱,新的县丞和县尉还没有上任,衙门里一下子冷清了许多。

诸葛飞和王映月走出衙门的时候,看到杨云娜和一名妇人背着包袱从县衙里走出来。

那妇人看了他们一眼,冷哼一声,大步离开。

杨云娜低下头,微微躬了躬身一揖后,走出大门。

王映月上前一步,问道“杨姐姐,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

杨云娜看着她,苦笑道“你还愿意叫我一声姐姐......”

王映月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却是不知道再说什么了。

杨云娜深吸口气,脸上露出笑容,说道“我和娘打算回江南老家,以后不知道还没有机会再见面......,月妹妹,诸葛公子,祝你们永远幸福。”

诸葛飞叹气道:“冤有头,你们是无辜的,我和晚晴也是无辜的,过好以后的生活,人活着,需要向前看”

“谢谢”

杨云娜对两人挥了挥手,然后便转身离开,再不回头。

诸葛飞和王映月站在那里,目视着她母女二人远去,直至身影消失。

杨县丞虽然倒台了,但他所犯罪行,祸不及家人,杨云娜并没有受到什么牵连,只是她们在这京都,以后却是不好再待下去了。

王映月有些失落,诸葛飞能够理解。

杨云娜是她来京都之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也是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在杨县丞翻脸之前,她们的关系十分亲密,事情变成今日这样,并不是她们希望看到的。

王映月握着他的手,喃喃道“他们为什么要斗来斗去呢?”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朝堂是一个江湖,县衙也是一个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会有争斗。

诸葛飞握紧了她的手,身处京都这个漩涡之中,他不能避免与人争斗,只能尽自己所能,让她们远离这些纷争......,那些阴谋诡计,肮脏的、黑暗的、所有的一切,他一个人抗下就好。

“既不回头,何必不忘!今日种种,似水无痕。今夕何夕,君已陌路!不要再想这些了。”

诸葛飞牵着她的手,走出县衙,说道“好娘子,回去你再劝劝小靓,晚上再一起睡好不好?咳咳..还有啊,我们晚上吃什么,麻辣香锅怎么样,要多做一些,芳寻和菊儿今天可能会过来蹭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