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湫头镇之战(一)

时人称:军中有一曹,流贼闻之心胆跳。次左良玉、汤九州;若京营兵,贼甚轻之。

曹文诏,弟弟曹文耀,侄儿曹变蛟皆是智勇才艺兼备,锐不可当,农民军畏之如虎,赠与他一诨号,叫“奔雷车”称为北方最强。

曹变蛟在前只有五百余名骑兵,不算是孤军深入,后面还有曹文诏带领的两百名骑兵,外加两千余的步兵接应,在他看来万无一失,铁定能够打个大胜仗。

窜入庆阳府的流贼有多少,说法不一,抓回来的舌头说是上千,也有说上万的。

农民军大多都是一触即溃,曹文诏自觉对流贼已经了解颇深,撑死也就一两万人,他还不放在眼里。

“传令,全军备战。”

传令兵骑马四散开来,高声传达着军令。

“呜~~~”

低沉的号角声响起,由远及近,传到每一个明军军卒的耳中。

“备战披甲!”

明军军官听到号令声,重复着军令,整备着自己底下的军卒。

甲胄在战场上可是保命神器,只有在军阵前方的精锐才能全副武装。

陈东这个新兵蛋子分到的只有破旧的棉,一杆木质长枪,还有一副护心镜,是他的伍长给他保命用的。

《武备要略》中,关于全铁甲有这样的记载:每副约用好闽铁一百斤,北地煤炭约用四五担,南方木炭约用十担,其铁愈多,炼得熟,愈好用。蓝棉布二疋,棉线四两,蓝绒绳四两,用好生漆六两或加二两。其甲片打完,用生漆表里漆过。俟阴干,将蓝布双层以线饰纳过,俱照甲片阔狭剪就做衬里,俱要包过甲片外边一寸许。甲片搭缝处,外加纳布二寸,每边折三分,以绒绳并纳布穿联成副。其甲片,俱要搭交半寸。每全副约重三十斤为度,太重则不宜矣。

札甲要用皮条编缀,要在甲片上凿出许多小孔用于穿条,大小甲片层层叠加,用料多不说,人工也是费时费力,整套甲胄的制造成本十分惊人。

将领们都是身穿这种札甲,后面的大部分士兵都是身穿棉甲。

至于九十多斤的铁甲早已经淘汰,毕竟作战要是穿着那么重的东西走几步就趴下了,别说打仗了。

曹文诏的军队称之为强军就是因为人人都带甲,所以三千人才敢打上万的农民军。

陈东看着别人都在相互帮着穿戴甲胄,要说不羡慕是假的,可惜他是后来的,只有羡慕的份儿。

前方只有曹文诏身边的三百精兵有马骑,身边的亲兵更是有两匹马可以换乘,剩下的人大都是步行。

陈东也想开了,有甲的好处不用说,想死可不容易,没甲的好处也显而易见,一会兵败的时候跑的快,当然他首先瞄准的就是骑兵的马。

毕竟人跑的再快,也没有马快不是。

陈东面色微沉,动手检查着腰后的马刀,虽然他刀法不怎么样,但该有的装备还是有的,握着手中的长枪才感觉到一丝安心。

靠人不如靠已,这曹文诏显然是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还幻想着一心杀溃对方。

甲胄穿戴整齐,战马的嘶鸣声响起,一众明军在曹文诏的带领下向着官道开始挺进。

“呜!”“行进!”

军队之中,军令如山!

进军的号角声响起,马蹄声,人的脚步声都有所加重,紧张的气氛也瞬间蔓延开来。

哪怕经历过几次战斗,陈东也情不自禁的开始紧张起来,握住长枪的手已经微微出汗,甚至还有轻微的颤抖。

恐惧是人的本能,何况他知道这是必死之局,没有比这个更让人崩溃的事情。

军队之所以训练,就是让人克服恐惧,用集体的力量,战阵,装备,技巧来战胜死亡的阴影。

陕西连年的旱灾,尤其是陕西北部,已经没有多少植被。

风起,大量的沙子被卷起在大地上肆虐。

陈东微眯着眼睛时刻注意着左右跟前后方的动静,幸好他早有准备早早的拿着一块布蒙在鼻口处。

太阳并没有因为刮风就降低自己对大地的炙烤,尤其是六月份的艳阳。

急行军只一会儿的工夫,陈东的额头就已经汗流不止,当然这么大热的天穿一身棉价,换谁来都要出一身汗。

这时候再看看那些身边重甲的步卒,此时心里有多苦,恐怕只有他们自己才清楚。

穿过湫头镇,便进入了山岭地带,官道两侧都是荒芜干裂的土地,后面则是重重的山岭,极大的影响了视线。

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等人是陕西人,更是常年流亡各地,他们对陕西的地形真可谓是熟到家了。

手下的大部分农民军也都是陕西人居多。

这也是他们能够伏击成功的原因。

这三千人大都是跟着曹文诏一路南征北战过来的老兵,战场厮杀的经验十分的老道。

常言道,兵贵精不贵多,就是这个道理。

并不一定是人多才有优势,农民军大都是装备经验不足的农民,碰到经验老道的老兵,且还是准备整齐的正规军,可想而知会有什么结果。

正面搏杀,这三千人打个几万农民军是轻轻松松。

这也是曹文诏有所信心的原因。

“总兵,前锋军在前方五里处追上流贼骑兵,斩杀百人。”前方突然过来一骑前来汇报喊道。

曹文诏大喜,笑道:“小小土贼,不堪一击,继续追击!”

曹文诏带领手下军队,又前进两里,看到远方飞鸟旋而不落,料到远处必有伏兵,没有丝毫犹疑,举起马鞭当机立断道:

“传令各军,备战迎敌!”

“列阵!”“呜~~~”

号角声响起,传令兵的喊叫声也随之而来。

这是迎战的号声,代表着马上就要迎来一场战斗。

尽管众人还没看到敌人的影子,但军令已经下达,所有人都有条不紊的执行着军令。

陈东正在四处张望,目之所及只有光秃秃的山岭,哪有一个人影,微微抬头眯眼,看到天空的几只飞鸟才反应过来。

孙子兵法中言道:鸟起者,伏也。

下面肯定是有人在,鸟儿才不敢下去归巢,但是巢窝在这里,所以既不敢归也不愿舍弃,只能在上空盘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