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气息,是花丛的老行家们,鉴别良家女子和表子的重要参考。
实话说,女人在某些特定的场合里,待的时间过长,哪怕掩饰得再好,举手投足间,总会流露出蛛丝马迹。
这种细微的特征,只有花丛老手,才有可能分辨出来。
何敬早就注意到了黄澄安排的诸多美人,也把年裕给唐谦盛面子,勉强选美人的过程,都看在了眼里。
在何敬看来,这些所谓的美人儿,和他的外甥女刘玉琴相比,单是气质上,就差了一大截。
何敬的大姐,嫁给了苏州的一位大盐商。那个时候,何敬尚未考中秀才的功名,他大姐并不算是低嫁。
只可惜,五年前,苏州的乡下发瘟疫,何敬的大姐和大姐夫都病死了。
孤苦无依的外甥女刘玉琴,在忠仆的护送下,跑来投奔何敬。
刘玉琴,已经年满十七了。
尽管,她长得花容月貌。但是,她的婚事却十分棘手,属于是典型的高不成,低不就。
当然了,也有江夏县的商人,想娶刘玉琴,以攀附上何敬的裙带。
但是,何敬心心念念的一直是高嫁,让刘玉琴成为他往上爬的有效工具。
以年裕的金贵身份,他若是纳了刘玉琴为妾,对何敬的仕途帮助,那就太大了。
何敬看清楚形势之后,当即命人去接刘玉琴过来了。
席间,赛貂蝉已经坐到了唐谦盛的腿上,黄澄的脏手也已经伸进了清倌人的裙内。
然而,年裕却对身边的花魁薛九娘,不闻不问,丝毫也没有碰她的意思。
虽然有些扫兴,但是,谁也不敢说啥。
唐谦盛的酒量一般,却非常馋酒。很快,他就醉得说胡话了。
在黄澄的安排下,赛貂蝉搀扶着唐谦盛,去了早就备好的逍遥舱。
年裕体内的解酒酶,异常之丰富,十几壶酒下了肚,还像个没事人一般。
偏偏,黄澄早就是酒精考验的老官僚了,他的酒量也是不遑多让。
桌上的菜,几乎没动过筷子,喝酒的气氛,却好到了爆棚。
等把黄澄灌倒之后,年裕也有了五分醉意。
过来出个场,露个面,还一起招妓喝了酒,年裕已经算是给足了唐谦盛和黄澄面子。
“回头啊,让你家东翁,拿着我的名帖去见督粮道,万事好商量。”年裕打了个酒嗝,满面红光的吩咐黄澄的师爷。
“多谢年大先生出手相助。”黄澄的师爷,一听此话,不禁喜上眉梢的长揖到地,忙不迭的千恩万谢。
众所周知,在湖广省内的官场上,年裕的烫金名帖,那就是具有无边法力的通行证,不管是谁都要给面子。
年裕乘车途经油坊镇的时候,忽然被派驻于镇里的差役拦住了去路。
为首的差役,异常恳切的说:“前边的官道上,突然出现了一群流窜作案的贼匪。县里正在调集民壮剿灭之,还请暂时留在本镇,不要轻蹈险地。”
天大地大,安全最大。
年裕也没多想,便命小厮乌林去镇上找一家干净点的客栈暂且住下,等路上太平了再走。
乌林在镇上最大的一家客栈里,找了间还算干净的小院子,整个的包下了。
当晚无事,第二天中午,黄澄和唐谦盛的车队,也都被堵在了油坊镇里。
镇上就年裕住的客栈最大,也最干净,很自然的,黄澄和年裕再次见了面。
“年大先生真是好酒量啊,我和竹生二人,都被灌得烂醉如泥……”黄澄一个劲的大拍年裕的马屁。
竹生是唐谦盛的字,年裕自然早就知道了。
晚上,唐谦盛领着一位极为标致的小丫头,来找年裕。
“贤弟,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外头那丫头是黄澄的妾妹,他一心想送给你,做个整人情。我知道你的脾气,不喜欢嫖姬,更不乐意乱管闲事。不过,那丫头天生是个苦命人,如果跟了你,反而是她的大造化。不然的话,以黄澄的性子,很可能会让她今天伺候张三,明天陪伴李四,那就太糟蹋薄命的红颜了。”唐谦盛说的合情合理。
这年头的权贵之间,彼此赠送个丫头,不过是家常便饭罢了,压根不值一提。
年裕沉吟了片刻,就问唐谦盛:“可有卖身契?”
有卖身契,就不怕她闹出妖蛾子。没有卖身契,那就不能收下了。
唐谦盛含笑从袖口摸出了一张卖身契,轻轻的推到了年裕的面前。
年裕打开卖身契,粗略的看了看,心里便有了底。
卖身契上写得很清楚,那丫头姓张,无大名,小名翠蕊,今年十七岁,唇边有颗美人痣。
“好吧,那我就收下她了。”
年裕来湖广的这三年间,也只交了唐谦盛这一个好朋友。
区区一个丫头罢了,收下又有何妨?
年裕善解人意的做法,既全了唐谦盛的面子,维护了唐家在武昌府内的门第威望,又帮年遐龄把湖广首府笼入了袖内。
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
不管是哪路英雄,欲成大事,岂能没有羽翼?
唐谦盛果然十分感激,当即长揖到地,异常诚恳的说:“蒙贤弟不弃,折节下交。愚兄不才,甘为马前卒。”
唐家虽然有钱有地,却门第不显。
唐谦盛将来若想在官场上出人头地,迟早要依附于朝廷里的大门阀。
俗话说的好,近水楼台先得月。
唐谦盛既然和年裕交成了好友,不投靠在年家的门下,还能投靠谁去?
见唐谦盛又掏出了一张银票,年裕摆了摆手,说:“这就不必了,我不缺银子使。”
以前,年裕做官多年,他的官场经验已经异常之丰富。
混在官场之上,吃点喝点,收个美貌的小丫头,收点小程仪,都是官场上通行的交往潜规则。
今上早就知道了这些陋规,却从未干预过。
千里做官,难道就为了替老百姓做主么?
但是,办事收银子,这就属于是收受贿赂的范畴了。
没人不爱钱,年裕也不例外。
但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著名的酷吏张伯行,他们老张家在山西有万亩良田,他不需要贪污受贿,就可以钟鸣鼎食。
清军入关后,旗人大贵族们在京城附近跑马圈地的时候,年家的地位太低,没资格参与。
虽然,年家没有多少土地,却因为老祖宗善于经营,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在京城里拥有旺铺几十间。
两世为人的年裕,看得特别清楚,银子这玩意,不可能没有,但也不能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