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大汉将亡,总要有个人殉死

董旻现在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无他,北军五营又乱了。

以他的威望和兵力,无法弹压两军,只得派人入宫去向他哥董卓禀报。

王允宽慰道:“鄂侯,无须着急,后面就等董公处理吧,咱们还是干好我们分内之事。”

董旻虽然焦急,但是想想王允所言甚是,如果连这么小的事情都做不好,那就真没有脸去见他二哥了。

王允和董旻的队伍,沿着官邸区一路前行,派兵卒一家家通报。

大多数官员提前好几天就做好了准备,一声吆喝也就乖乖地出来。

就这样,他们沿主街道一路走,一路挨家挨户搜检各个官邸有没有藏匿之人,很快队伍就裹挟了上千人。

这些人看到外面的乱象,心中多多少少有些庆幸自己是官是吏,否则就如这些平头百姓,在北军五营的互相杀戮中,成了一缕冤魂。

幸福就是对比而来的,那些坐在马车上的高官,更是觉得高人一等。

其中不乏一些聪明的官员,主动承担起维持秩序,喝骂愁眉苦脸的人,不识抬举,不知董公的一片苦心。

当然也有些宁死不走的,譬如黄琬府,人都吊在房梁上了,被及时赶到的王允强横地弄下来,绑起来,扔到牛车上。

黄琬大骂王允:“王允,你个奸佞小人,枉做汉臣!”之类的话不绝于耳,走一路骂一路。

要论骨头更硬,朱儁算一个,手持大戟立于府门口。

队伍行至于此,董旻颇为鄙视道:“钱塘侯,螳臂当车否?”

朱儁傲然道:“大汉将亡,总要有个人殉死。”

董旻大笑:“那本侯成全你的忠义之名。”言罢一挥手,就有一队甲兵冲上前。

他们早就准备了捕网,呼啦将其团团围住。都没有给朱儁死战的机会,十多张渔网从半空中洒落,朱儁奋力挣脱,却奈何不得这些捕网,终究被捕网缠得结结实实。然后,就有七八个士卒扑了上去,牢牢地把朱儁按住,直到把他捆扎得如同粽子一般,这才扔到牛车上,与黄琬一块被拉走。

朱儁感到奇耻大辱,躺在牛车之上,扯着脖子将王允、董卓、董旻的祖宗十八辈骂了个遍。

黄琬也跟着大骂,二人相互配合,竟有捧哏逗哏的效果。

郎中令李儒大怒,拍马上前,将朱儁步履脱掉,又拽下他的足袋,塞在朱儁、黄琬口中,朱儁还在“呜呜”骂着什么。却听不见黄琬的动静,转头一看,只见黄琬白眼珠翻着,口吐白沫已经昏过去了。

完成了这些事才驱马赶至王允,董旻身侧道:“下官实在听不下去朱儁、黄琬诋毁董公及两位上官,擅作主张,还望二位上官莫怪。”

董旻回头看了一眼,拍掌大笑:“甚好。”

王允嘴角挂笑,并没有说什么。

一些聪明的官员见李儒成功拍得上官马屁,心中酸溜溜的,对待那些面露愤恨的同僚,立场变得更为鲜明,指责他们与朱儁乃是同党。

王允命人将这些主动替上官分忧的家伙,一一记录在案,这举动更加刺激了他们,也让更多想上位之人加入进来,对待王允、董旻更加谄媚,对待那些既不反抗,也不配合之流更加凶厉,逞足了威风,在上官面前也刷足了存在感。

王允看向李儒问道:“文优,鸩杀弘农王,你算是立了大功一件,等到了长安,定能再进一步。”

李儒闻言当即拱手表决心道:“当为董公马前卒。”

王允意味难明地看了看李儒就不再说什么,继续骑马前行。

一侧的董旻拍了拍李儒肩膀,笑道:“好好干,看好你。”

李儒重重点头,正待继续表忠心,就见有西凉禁军快马来到王允董旻身旁道:“传相国令,所有朝臣无论官阶大小皆去崇德殿觐见天子。”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那名传令的西凉禁军就骑马走了。

董旻有些懊恼道:“刚才忘了问他,相国有没有得知北军五营又打起来了。”

王允道:“待会不就见到了,还差这点工夫,走吧。”

董旻点了点头,下令所有人前往朱雀门,在一众狗腿子的吆喝下,满朝公卿不情不愿,又开始向北折返,入宫面圣。

他们此刻的心里一百八十个不愿意,反正都要迁都了,直接奔西门走不就得了,还要走个假兮兮的形式作甚。

一个个唉声叹气,尤其是地上行走的官员,更是苦着一张脸,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完到长安这八百里的路。此刻,他们都有些羡慕躺在牛车上的这两位了。

……

显阳苑大营。

这里屯守了三万大军,是雒阳城外最重要的军事力量。

这支大军的组成比较复杂,以原西园军、原北军为主,又混编了西凉军,约有两万五千人,归杨定统领。另外一支相对独立的是并州军,约有五千人,归吕布统领。

二人没有隶属关系,各自在各自大帐内,等待上西门打开,由北军五营的人把百姓赶出来。结果等了许久,都没有动静,倒是听得城内动静不小,让城门侯开城门,结果城门侯言没有接到开门命令,就是不开。

这种政令混乱,杨定倒是习以为常,也没有多想,就回营准备去了。

而吕布可不是这么想的,他并不知道天子和王允再干什么,但是通过他们频繁地传递密信,能猜到他们干了不少事。再加上樊稠之死,北军五营械斗,他又不是傻子,还能猜不出这是天子和王允所为。

不过,他的推断是天子应该是等到了长安,精心准备后再除掉董卓。至于阻止迁都,吕布想都没想,这么短的时间,没有任何的可能性。

估计等准备妥当后,到时还会求我这个老丈人出手,我到底出不出手呢?

一面是女儿的一跃枝头变凤凰,自己也能成为外戚。

一面是失败后遭到的报复,那就什么都没了。

吕布正在纠结呢。

这时有亲兵来报,言相国派人来传军令。

随后,见一个西凉禁军入内,单膝着地,奉上一份密封的军报。

吕布拆开火漆,摊开绢帛,一看文字,腾地站了起来,眼睛越睁越大,肉眼可见额头渗出白毛汗。

“老丈人,董卓被朕杀了,脑袋也割下来了,你要是不信,问问你面前的传令兵。”

吕布“咕咚”咽了口口水,声音压得极低,还有些发颤地问道:“相国被陛下杀了?”

传令兵重重点头,一脸神往的道:“陛下真乃天神下凡,哪吒转世,抬手就炸死了那个豹子精。”

吕布看着一脸虔诚的传令兵,他人更糊涂了,什么哪吒,什么豹子精,继续往下看。

“今日当有勤王之师攻击显阳苑驻军,你当为内应,捅杨定军的腚眼子,让朕看看你的突骑之术到底有没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自此,吕布没有半分怀疑这信是天子所写,普天之下没有人能说出如此不堪之话。

只是他有些疑惑,哪里来的勤王之师,关东联军吗?又觉得不太可能,他们若在,各个关隘早就有战报传回。

吕布想起最近跟天子接触颇深,昨晚又突然回小平津的贾诩,他连个招呼都不跟董卓打,肯定有问题。

难道那小子竟能把贾诩这个鬼精鬼精的家伙都策反了?!

……

小平津军营的中军大帐,一派热闹景象。

贾诩热情地给李傕、郭氾、张济接风洗尘,还准备了足够多的酒食给他们的亲兵。

郭氾一边大口嚼着羊腿,一边往嘴里灌酒:“文和啊,还是你这里好,我们在安邑都快憋疯了。”

李傕左拥右抱两个侍女,探手入怀,任由侍女一边娇羞,一边给自己喂肉喂酒,根本没工夫搭理贾诩等人。

张济问道:“贾兄,我有一侄子名张绣,战力统兵是把好手,能放你这儿历练历练?”

贾诩笑道:“先吃,谈什么公务,张兄,你怎么不让侍女陪你。”

张济撇嘴道:“太丑,没兴趣!”

李傕闻言,手上动作不停,有些羡慕地说道:“文和,你不知道,张济娶了个老婆,真乃国色天香,自然就看不上你这些货色了。”

郭氾悻悻得道:“整日女人女人的,小心掏空了身体。”

李傕不以为然反而挖苦道:“你啊,就是娶了个善妒爱闹的老婆,活得哪里像个男人,要不你求求兄弟我,我替你宰了她。”

郭氾笑骂道:“你日日入洞房,小心你老婆让你做了王八。”

二人关系甚好,彼此揶揄打趣,酒席之上大家喝得都很尽兴。

酒过三巡,张济还是忍不住问道:“我等得到调令,马不停蹄赶来,到底有何军务?”

郭氾鄙夷道:“不是说好了今日不谈军务吗,扫兴作甚,既然文和不着急,你我着什么急。是吧,文和兄?”

贾诩其实早就不纠结该如何选择了,只是多年的袍泽,确实下不去手。

所谓礼物,就是让贾诩拿这三个人表明态度,如果投效天子,就把这三个绑了交予天子,反之,那就准备与天子为敌吧。

那个恶魔,竟然托大到将这三个悍将,集中到我这里,难道他就不担心我籍此,再联络牛辅反戈一击吗?

不过他内心的理智在呐喊:“别惹那个恶魔,你不是他的对手。”

这次交锋,彻底把贾诩给征服了,尤其这份“大礼”,他知道自己已经被天子算得死死的。

这才是真正的妙算人心。

最终还是无奈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这举动引得三人侧目相望,张济疑惑地问道:“连文和兄都发愁,看来这次是场恶战啊。”

李傕闻言这才停止手上的动作,郭氾把羊腿放下和酒碗放下,齐齐看向贾诩。

就见贾诩眼神伤感,有些扼腕地道:“诸位兄弟,还有何心愿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