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夜色如织,街巷间弥漫着淡淡的暖意,沈建军站在窗口,看那稀稀落落的灯光,街头的路灯也断断续续的闪耀着,反而映照出神秘氛围,天空的星空不再孤独和灯光交相辉映,构成点点人间的烟火气息。以前总想着远离人群,但真正躲避过后,蓦然发现那还是人吗?灵魂需要共鸣,只有在那酸甜苦辣爱恨情仇的锤炼之下才能升华。从出生到死亡不单单只是一个过程,那只是肉体的泯灭,精神和灵魂的契合才是通往更高纬度的契机。众人往往都在那丰富的物质面前沉沦,在权力的诱惑之下沉湎,沉溺于欲望的追逐,堕落其中迷失自我,沦落成罪恶棋子,最终只能靠狡辩诋毁和自我欺骗黯然而逝。
沈建军走到门口,路过邹凡菲房间时本想敲门,又怕打扰她休息,仔细听了下里面悄无声息,于是就径自下楼去了。到了楼下店门半关,老陈已在茶桌旁支了个简易的小圆桌,坐在茶桌上一人正在摆弄茶具,见沈建军过来摆手叫他过来说:来来先喝茶,菜一会应该就到了。
沈建军坐在对面还是客气的说:太麻烦你了。
老陈笑呵呵的递了个倒满茶水的杯子说:车票都订好了吗
沈建军用手在桌上敲了二下,拿起茶呡了一口。
“现在网络这么发达,很容易的,老陈你怎么不成个家啊,老了有个伴啊”沈建军问
“我原来也想过,处过几个,你说年纪小的不现实,年纪大的那个不是拖家带口的,太复杂了。我这样很好,就和老哥哥一样过吧”老陈认真的说
沈建军想了想也是,现在的人啊又有那个不复杂呢,说起照顾,真等到瘫痪时能照顾你才怪呢,可想到了他提起老爷爷,想想结果,不由担心的对老陈说
“你可别像他一样”后面的话没说,但严肃的盯着他看
老陈摆摆手:你想到哪去了,再过几年,身体真不好了,找个养老的地方,现在不是有很多花点钱,这样最好,到时有时间过来看看我,哈哈
沈建军说:那是一定的。
这时店门被人敲了一下,一个和沈建军年纪差不多的人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个泡沫箱,来人应该和老陈很熟,边把里面东西放在小圆桌上边打招呼
:“陈老板,来客人了”
陈老连忙起身帮忙:老家来的小兄弟。你要不坐下一起喝一杯。
那人把菜一盘盘放到桌上后,对老陈说:不了家里还忙,吃完你就放这,我明天过来取。你们慢慢吃,说着提着塑料箱就走了。
老陈转身把店门关好,又到茶桌边上的柜子里拿了二瓶酒,一瓶白的一瓶红的。对着沈建军说:那天没机会喝,我们喝白的,红的给那丫头喝。酒量怎么样。
沈建军说:我不怎么喝酒
老陈转身又到柜子里取出几个透明杯子:能喝多少就喝多少。
沈建军脑海里想起了老姚和老陶,不由思绪万千,那次说好的下次一醉方休,老陈应该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仇恨总能让罪恶显露世间,谁也不能断定孰是孰非,缅怀或者回忆也会随着时间的流失而淡然模糊消失。
“发什么呆呢,去把那丫头叫下来”老吴的声音打断了沈建军
沈建军从口袋拿起手机说:给她打电话就行。
年青总归有年青的好处,当邹凡菲披头散发的走下楼时,全身呈现给人天然的清秀而没有了那种妖娆的病态,她打着哈气随手拿着根绳子把头发拢到后面,一张完美清纯的脸庞耀然于世,原来那个刁蛮刻薄的女人慢慢变得和善平和,经历让人成长,也可能是熟悉后,卸去了本来的伪装后变成了真实自己,在这个充满煞气的空间时只能通过面具才能自由呼吸,漂亮而又出生平凡的女人,能在这人心不古的社会生存又有几个能独善其外。
邹凡菲走到桌前夸张的大叫:这么多好吃的,谢谢陈爷爷。
老陈笑呵呵的说:坐下来吧,你喝点红酒。今天晚上当给你们饯行了。
沈建军把酒打开,分别给三人斟满对邹凡菲说:来菲菲我们一起敬陈老,这次麻烦陈老了。
老陈端起酒杯郑重的说:我们一起敬你们老爷爷吧,也就是我的好大哥,希望他在天之灵保佑你们一切顺利,希望你们以后能像家人一样爱护对方。
老陈说完把酒往地上洒去,沈建军和邹凡菲一起站了起来,老陈重新倒满酒杯,分别和俩人碰了一下,几人一口干完。
老陈这才露出慈祥的笑容对俩人说:先吃菜,今天看到你们关系还很融洽,本来我和老大哥还担心呢。
邹凡菲面露羞涩的说:刚开始大家都不熟,现在他是我哥。对吧哥
沈建军也笑着说:按年龄上说你应该叫我叔。
邹凡菲拍了一下沈建军说:爷爷说了按辈份,我就应该叫你哥。
沈建军笑着对邹凡菲说别光说话,我们兄妹一起敬陈老,头顶灯光柔和,一个圆桌前三人谈笑风声推杯换盏,老中青三个年龄段不同的人,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大都数时候聊的还是那个老人,因为他的存在让现在几个人相遇,因为他的存在让本就平凡的人生寻找到了活着的意义,虽然他已死去,严格的说肉体已经消亡,但索引的那梭火把相信终会燎原。酒精使人亢奋,菲菲口无遮拦的讲起男人的故事,这个年龄不大但经历丰富的女人骄傲的打趣她的御男理念,沈建军滔滔不绝的谈着他的爱情和那萎靡不振的事业,老陈放言高论着世界的不公和政治的黑暗,他们大声争论着或附和或辩解,年龄的界线在这一刻没有了代沟。
邹凡菲醉眼微醺的对着老陈说:陈爷爷你是怎么认识爷爷的,讲给我们听听吧。
或许酒意暂时抹平了伤痛,老陈这才对他们讲起了他的故事,这个世界有很多的不平,可众人都是利已主义,他们只会以看热闹的心态参合,受害者往往都还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众人都没有明辩是否的能力,只会跟风式的恶语相向,感觉自己都是正义的使者,其实思维上就没有了解真理真象的诉求,而只是根据自身好恶分成不同群体互相伤害,一样的道理,当人们的道德底线只针对别人时,阶级就不可能消失,当别人每天要求被爱时,可能只乘自己是个可怜的了。当别人要求你奉献时,只是因为别人需要享受。当他们宣传危机时,可能最后只是想针对你。
老陈原名:陈华,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末考取了大学,这在当时他们村里是唯一个,可以说轰动乡里,九十年代,大学毕业因为学习的考古专业原因,所以工作环境常年流动,工作第二年回村和她青梅竹马的女孩结婚,结婚不久工作需要就来到离这二百多公里的地方工作,他的工作地点常年在人烟稀少荒无人烟的地方,而和老婆过着俩地分居的生活,九十年代可以说是这个国家变化最大的时期,而这种变化主要表现是人,转眼个个白手起家,一夜暴富层出不穷,那些看起来忠厚老实的人一个个都撕开了外衣,露出獠牙。社会风气也一泻千里,陈华本来骄傲的铁饭碗也变得一文不值,陈华的家乡在江苏东海,那些本来一穷二白的朋友,只要胆大就在那种环境下富裕起来,东海本来就盛产水晶,而本已收归国有的产业,在政策的加持和官商勾结沦为私有。陈华在和老婆隔三差五的电话中也听到了这些,但对于心高气傲的他来说打心眼里是一种藐视,倔强的认为自己肯定是那个书本上为人民服务的正面人物。只是对于新婚燕尔就两地分居的生活很是苦恼。而自己这种风餐露宿的生活条件也不满足把老婆接过来。就在他纠集徘徊时,俩件事的发生给了他灵魂重重一棒。那个成天嘴上讲奉公廉洁大公无私的所长,居然把他们发掘的文物搞到苏联做起易货生意。在那个思想还停留在国家利益大于个人利益的时期,以奉献为主的人生观被冲击塌陷。就在陈华纠结是否向上级部门举报所长时,另一件事的发生改变了他此后的一生。那如同晴天霹雳般的消息来自他的家乡,电话是村里的支书打到单位的,委婉的通知他,让他回去家里有事。当心急如焚的赶到家里,看到的是满目疮痍,那个陪伴他长大的房屋早已残砖断瓦,而家中父母妻子也在房屋倒塌的深夜全部遇难。
老陈平静的讲到这时语气平和,只是眼角有微弱的泪光闪烁,时间能磨平很多歇斯底里的伤痛,随着自己也步入迟暮之年对于死亡已没了当初那种恐惧,老陈端着酒杯喝了一大口,此时的邹凡菲满眼泪光的看着这个可怜的老头,面露愧疚之色,想着不应该问老陈。而沈建军相对年长,他拿起酒瓶帮老陈再次把酒杯倒满对老陈说:我想故事应该没那么简单吧,你和老爷爷认识是因为后来又发生的事吧。
老陈面露沉思端起酒杯小小的呡了一口缓缓说道:小沈啊,你今年多大三十多吧。
沈建军点了点摆出一副倾听者的架势。
老陈接着讲了起来,但说气明显有了陌生的冷蓦:那时我比你小得多了,不到三十吧,遇到这事手足无措,在村支书和乡亲们的帮忙下,把家人的后事处理完,也算入土为安了,我们那时的村里其实大都是拖亲带故的关系,家乡的变化直到办完丧事后才认识到,陌生从一栋栋正在建设的楼房开始,周边还有一些崭新的加工厂和矿产。而村民见到自己也变得客气又生疏,他们总是表面亲热说话又闪烁其词,有天村支书把他带到一排快要完工的六层楼房时,告诉他村里决定分套房给他,他很激动,家乡永远是个依靠的港湾。虽然这世界变得面目全非,但最困难的时候只有生他养他的地方才是坚强的后盾,他暗暗发誓一定会好好报道家乡,其实面对如此打击他已经想好和这世界同步随波逐流,离开家乡时看着到路口送行乡亲们,温馨和急切在人群中骚动。陈华改变了,他本来就是所里学历最高的,业务和技术都是最好的,当他和所长在一次彻夜长谈后,不到三年他成了副所长,职务的升迁比不上他经济的富裕,他每年源源不断的寄钱回村里,只想报答家乡,也谈了个女朋友,但就在一切向好的事情发展时出事了。
老陈讲到这时停了下来有点犹豫,于是点了根烟,转头轻松的说:后来我就在老大哥的帮忙下,逃到国外几年。你们爷爷有没有讲他原来是做什么的吗?
沈建军说:讲了他一直是做外贸的,但只说你是他生意伙伴。
邹凡菲有点着急的擦进话里:陈爷爷你不是后来又谈了个女朋友吗,那后来呢?
老陈笑了笑:我都逃到国外了,肯定分了啊。
邹凡菲遗憾的说:那你后来回国没有找她吗
老陈咳了起来连忙把抽了几口香烟熄灭对着手表看了看:天不早了,你们早点睡吧!
沈建军看到邹凡菲还意犹未尽的还要问什么忙起身伸了伸腰,对她说:陈老来回奔波肯定很累了,大家早点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