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章。”
“妈。”
“扶我一下。”陈仙芝对儿子招了招手。
陈学章现在也是个大小伙子了,读到了高中,不过成绩依旧非常稳定,就是垫底的存在。在这个年代,全乡考个大学生都是稀罕的事情,这种垫底的学生就不用再指望别的了。
陈学章把母亲扶起来,他问:“妈,你是渴了还是饿了?”
陈仙芝问:“你爸呢?”
陈学章指了指外面:“已经出去了。”
“出去了?”
陈学章点点头:“应该还是去协调土地调换的事情吧,大家都不愿意换。雷叔,刘叔,他们这段时间都在跑这个事情。关键这个事情又是全村人的事情,又不是人人都需要换土地,所以这里面牵扯的人力和资金太复杂了。”
陈仙芝看看儿子,说:“你倒是看的挺明白。”
陈学章挠挠头:“明白什么呀,大家都说我笨,我爸也说我笨。我也觉得我不聪明,看着他们忙的团团转,我一点忙也帮不上。”
陈仙芝道:“别听你爸瞎说,你才不笨,我们学章只是还没长大罢了。”
陈学章道:“我都高中了,还没长大?”
陈仙芝耐心地说:“且得长呢。学章啊,你去把我的衣服拿过来。”
陈学章把母亲扶到床边上靠好,又把母亲的衣服拿了过来,他问:“妈你要衣服干什么,是要去晒太阳吗?”
陈仙芝道:“我要出去一趟。”
“去哪?我帮你跑。你不是难受着吗?”
陈仙芝道:“这件事情你代替不了,只能我自己去跑,要去好几个地方,赶紧的吧,太晚了就去不了多远了。”
陈学章露出担忧之色,他问:“一定要去?”
陈仙芝点了点头。
陈学章想了想,道:“那我陪你一起吧。”
“你还得上学呢。”
陈学章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就我这个学,上不上的,不都这样吗,难不成我还能考个大学啊?”
陈仙芝道:“你看,你不是挺聪明的嘛。”
“哪里聪明?”
陈仙芝道:“很有自知之明。”
陈学章顿时哭笑不得。
陈仙芝拍拍儿子的手:“那行吧,跟妈一起去吧,不然要爬山的时候,我自己怕是翻不过去。”
……
村里。
做了一圈工作,收效很小。从内心而言,大家的确是想做这么一个村级水电站的,尤其是现在上级有扶持政策,能解决接近一半的资金,现在景宁有条件的地方都在做水电站了,他们三石村没理由不做的。
可还是那句话,要是在集体化时代,那处理起来就简单了。可现在分包到户了,牵扯的东西就多了。要不就出土地,要不就出资金,要不就出劳动力,可这些谁来出,就成了大问题。
大家还是刚吃饱没多久啊,就要把这么好的土地换给别人,哪里舍得啊。所以最难办的就是涉及土地置换的那几个村子,他们那些人都是叫着宁愿去投劳,也不愿意出土地。
动员工作,陷入了难题。
“怎么办?”陈严对着村干部们发出了这样的提问。
房间里面烟雾缭绕,任梅花不停掩着鼻子,她说:“你们这帮大老爷们能不能消停点,抽个没完了?一个个都成烟熏腊肉了。”
可是,没人理会任梅花的抱怨,大家都愁的不行。
“这个工作怎么做,哪个地方才是突破口,我觉得我们像无头苍蝇这么扎,那肯定是不行的。”刘勇飞发了言,他现在是村主任,很多事情都是他牵头来做的。
雷顺岳也说:“其实现在最难的就是需要换地的那几个村,把换地的人说动了,主要矛盾就解决了,其他的无非是补偿和投工投劳的问题嘛。所以几位组长,这个事情你们可不能当甩手掌柜啊。”
当年的生产队队长现在也变成了各个自然村的村民组长了,他们互相看看,开始大倒苦水,无非是他们已经去劝过好多次了,可人家不听啊。村里都去劝了,那帮人还是不肯,他们能怎么办,这不是为难他们吗?
陈严忧心地看着窗外,心里头乱烦的很。早在十几年前,他们就有建造自己的水电站的打算了,现在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别坏在最后这一步啊。
又是没什么进展的一天,陈严回到了家里,见陈学章正在给他妈揉肩捶腿,他问:“你怎么没去学校?”
陈学章道:“我又考不上大学。”
“那你就不可以不学习啊!”陈严声音一下就大了起来。
陈仙芝摆摆手:“你自己在外面憋了气,别带回到家里来!”
陈严皱了皱眉,不敢跟老婆争,看了看陈仙芝,他问:“你怎么了,今天很不舒服吗?我怎么看你这么累?”
陈学章小声道:“妈今天去了很多地方。”
“出去了?”陈严心中一惊,而后大声道:“你不知道你妈什么身体状况吗?你还让她出去?多大个人了,心里一点数都没有吗?”
陈学章又挨了骂,撇着嘴,低着头。
陈仙芝瞪了陈严一眼:“你老怪学章干什么,是我要出去的,难不成还是他逼着我出去的?”
陈严眉头皱的更紧了:“你出去干什么?你有什么需要,不能跟我说吗?我现在外面一大摊子事情,你别再让我担心了,行吗?”
“我……”陈仙芝又觉得有些胸闷,伸手捶了起来。
陈学章赶紧给他妈按摩后背。
陈严见状,心里又添烦躁和懊悔。
“妈,你没事吧?”陈学章非常紧张。
陈仙芝难受地摇了摇头。
陈学章跟陈严道:“妈是为了帮你去跑换地的事情了。”
听到这个,陈严心中更恼火了,但看到陈仙芝这个难受的样子,他又发不出火来。
缓了好一会儿,陈仙芝才缓了过来,她脸色青中发白,她吐了好几口气才说:“你们这帮大男人就知道讲大道理,大道理谁不懂,说来说去不就是差那么一点儿嘛。”
陈严问:“什么一点?”
“女人。”陈仙芝擦了擦嘴角溢出来的口水,她说:“你们只看到了家里当家做主的男人,怎么忘记了操持着全家所有事情的女人了?”